毫无疑问,皇上这一日依旧宿在了含章殿,但由于元熙身体不适,皇上又对元熙呕吐一事仍心有余悸,所以二人合衣而眠。
翌日,皇上早朝前皇上特意嘱咐元熙若身子仍不舒爽,便可免了去显阳殿晨请。
可元熙不愿恃宠而骄,况且休息了一夜,又喝了几幅汤剂后,胃口确实已经好了不少。
显阳殿的迎春已经开败,其他的花尚未绽放,与含章殿的满园春色相比,有些许落寂。
但皇后所居之处,一砖一瓦都是用得最奢华贵气之物,自是别处无法相比。式乾殿和显阳殿乃帝后居所,式乾殿内龙绕梁柱,而显阳殿内则是凤凰绕梁,龙凤和鸣乃帝后同心同德的标志,正宫娘娘的寝殿,绝非其他妃嫔可比。
魏如饴昨日晚上害喜颇为严重,整夜也未睡好,因此早晨便多睡了会,尚未起来,想来也是不打算来显阳殿晨请了,而包括柳充华在内的其他妃嫔早已坐到了席间。
今日无事,皇后与众人寒暄几句便散了。
柳充华见元熙和陈充华一同出来,便问了句:“胡充华今日还吐吗?”
“姐姐昨日身子不适?”陈充华昨日便未去含章殿,因此当听闻胡元熙身上不适时还有些诧异。
陈充华年纪虽不大,但绣工惊人,眼见元熙生日将近,陈充华这段时日正在偷偷给元熙准备生辰之礼,是以这段时日鲜少往含章殿去。
“已经无碍了。”元熙微微点头,看向陈淑凌,以求她的安心,又对柳充华说道:“感念柳充华惦记。”
这一举止,谁疏谁近顿时分的澄清。
“胡充华昨个没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吗?是不是也同柳姐姐一般,已经怀了龙嗣?”韩承华也从里面出来了,为了凑上热闹,特意快走了几步,那头上的步摇,如今正如那风中摇曳之花,正在乱颤。
她的话音虽不大,但这显阳殿院内除了几声喜鹊的鸣叫,再无别的声音,因此除了她周围的另几位承华听见了,即便是已走了出去的王贵人、司马贵华和云贵嫔想必也听见了。
“姐姐有孕了?”韩承华的这话比刚才柳充华之言更让陈淑凌诧异,不禁又追问了一句。
韩承华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皇上如今盛宠元熙,元熙本就是风口浪尖之人,难道还想把她推进万劫不复?芊蓝一向机警,不管韩承华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不会允许别人将自家主子推向风浪之中,于是看向陈充华说道:“充华昨日早膳贪凉,吃坏了胃口,太医已来诊治,喝了两副药剂,如今已大好了。”
这话看似回陈充华,实则是在说与众人听。
“既好了,那便好!”柳充华笑笑随即离去,韩承华向元熙行了个俯身礼,也随即离去。
“臣妾还以为姐姐有孕了!谁成想闹了个乌龙!”陈充华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也以为自己有孕了,谁成想只是吃坏了东西。”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皇上盛宠姐姐,子嗣早晚都会有的!”陈淑凌安慰了句。
“子嗣既是缘分,又是天意,我对此并不执著。”两人相伴而行,出了显阳殿甬道,向北走去。
显阳殿殿门与暖阁的距离虽隔了一个院落,但外面的说话之声却隐约可闻。
“韩承华她们刚刚在外说了些什么?”皇后从正殿回来,此时正在在暖阁的榻上,透过屋内朦胧的窗纱,遥望着已走出庭院的众人。
“在说胡充华呕吐之事。”芊含一边为皇后卸发髻处的两支垂肩长步摇一边说道。
那足金九凤长步摇,虽显身份,但分量十足,皇后平日里并不喜佩戴如此重物。但晨请时,若不打扮得隆重些,又显示不出皇后的威仪。
“胡充华有孕了?”皇后的眼中露出些许喜色,转头看向芊含。
“没有,太医来诊了,说只是因贪凉,得了胃寒之症。”眼见皇后眼中的失落之色,芊含也跟着难过起来。步摇已经取下,芊含便想趁收长步摇之机,掩去面上的难过。
但一切又怎么逃得过皇后的慧眼,“怎么这副表情?”于是皇后问道。
皇后既问了,芊含也不好不答,于是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自魏婕妤有孕以来,娘娘诸事细心照料,不敢马虎一刻,奴婢是心疼娘娘。奴婢也以为胡充华是有孕了,本以为终于算是有了一桩喜事,谁成想,还落了空。”
芊含是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的人,自然知晓皇后所思所想。自许夫人来了皇宫之后,皇后虽面上仍旧如常,但内心其实郁郁寡欢。她虽已停了避子汤,打算为皇上孕育子嗣,但实则并没有做好必死的决心。她乃大邺皇后,若产子嫡子,皇上还会立别的妃嫔的皇子为太子吗?那么皇后便只有黄泉路一条路可选。
可自己若将皇上最爱的妃嫔的皇子养在膝下,名义上也算是嫡子,那皇上立其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自己由于不是生母,也不必死了,就如先帝的马昭仪曾把当今圣上养在膝下一样。
本以为是一举两得的事,谁知却是个误会,是以皇后眼中才会先欣喜又失落,作为在皇后身边十几年的人,芊含都懂。
皇后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明,便回了句:“本宫作为后宫之主,照顾好各位妃嫔是本宫的本分,虽身体劳累,但内心安稳。”
柳充华晨请回来时,魏如饴刚醒,昨日她上式乾殿通风报信,知道皇上派了太医取含章殿诊脉,但胡充华是否有孕她却无从得知。本想知今日去显阳殿给皇后娘娘晨请时便会知晓,谁知晚间折腾几次,起来时已过了晨请的时辰。
见已快到了柳充华该回来的时候,梳洗之后便假意去院中逗鱼。果不其然,没片刻,柳充华便回来了。
“臣妾拜见婕妤!”柳充华见魏如饴站在院内便微微俯了俯身。
柳充华望了眼水池,见鱼躲在荷叶底下并不欢实,如今这个时刻阳光也不充足,便知晓了魏如饴只是借故赏鱼实际是在等自己。
宫里尽是些心思玲珑的人,柳充华曾经不想争宠,但不代表她愚笨,能在默默等待的人,或许才有更大的智慧。
“就你我姐妹二人再此,何故行那虚礼!”魏如饴拉起柳充华的手。
柳充华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婕妤为何在等臣妾?”其实柳充华已猜出了八九,只是想听魏如饴自己说出口。
“姐姐当真心思玲珑,既如此,我便也不绕弯,胡充华有孕了吗?”
柳充华笑笑,言道:“就知道你好在好奇此事!胡充华无孕,太医诊断只是胃寒而已。”
“姐姐好坏!姐姐既猜到我要问什么,还在这里逗我!”魏如饴说着笑着剜了柳充华一眼。
柳充华知魏如饴并未真生气,便说道:“既知晓了,快回屋吧!虽到了春日,一早一晚也凉,早膳之后我再去婕妤屋里。”
魏如饴点了点点,两人各自回了屋内。
春日已到了有些时日,但早晚尚寒尚衣局便未发春装。如今海棠花已开,午后日出渐暖了起来,没几日便要彻底脱下冬装换上春装,于是早膳之后,尚衣局便前往了各宫室送了时令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