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过难受,元熙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许久未梦,今日却不知不觉做了个梦,梦见的便是那日西甬道旁看见的那个男子的背影。
那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极了季衍,睡梦之中,那男子已然徐徐转身,“你是季衍吗?”元熙很想问,可元熙话还未出口,男子还未转过身形,便听有人在唤自己,元熙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却发现皇帝正坐在床边满眼焦急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好受些了吗?梦见了什么,吓成了这样?”皇上一连发问,足见关心。
元熙摇了摇头,此时汗水已打湿了鬓发,显得元熙稍显狼狈。
“还说不怕,都已经吓出冷汗了!”皇帝从怀中掏出帕子,在一点点抹着脸上的汗渍,这行为也就是对元熙,若是别人满脸是汗,早就遭到嫌弃。
元熙抬起头,与皇上对视。皇上有洁癖,凡是妃嫔侍寝前必要沐浴和更换寝具之事,她不是不知;皇上待她与旁人的不同她也不是不知;帝王之心,最是难得;难道她林暖上辈子没得到季衍的感情,这辈子却补给了她最难得的帝王之爱?但皇上对她的爱又深到何种程度,她此时真的想一探究竟。
元熙眼波流转,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皇上,脑海中在不断揣摩。
皇上见元熙如此盯着自己看,便问道:“在想什么?”
元熙忽地就有了决定,她要试探,就是现在,于是元熙说道:“臣妾在想,臣妾刚才做的梦要不要说与皇上听?”
“做了什么梦?同朕讲讲。”元熙如此说,就是要勾起皇上的兴趣。
“臣妾怕讲了,皇上便会厌弃臣妾。”元熙故作可怜的说道。
“怎么会?朕无论厌弃了谁,也万万不会厌弃了你。”
如此这般美好的甜言蜜语,任谁听了都会动容吧,但元熙却并未其所动,而是继续试探:“臣妾刚才梦见自己生了皇子。”
自古便有孕梦这一说,元熙说自己梦见自己生了皇子,不会真的是孕梦报喜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皇上深吸一口气。
但元熙说刚才说怕说了梦,便会被厌弃,若是生了皇子怎会遭到厌弃呢?于是皇上不解继续问道:“生了皇子,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厌弃?”
“梦中的皇上极喜爱这个孩子,在他两岁的时候便立为太子,留子去母。皇上要赐死臣妾,臣妾不是怕死,可没了亲娘的太子便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儿!臣妾舍不得孩子!”元熙说着,眼中已然出现泪滴。
元熙所梦,正是皇上如今所怕,一边是祖制,一边是心爱之人。祖制是为了防止子少母壮,外戚干政;可身为太子自幼便会失去生母也着实可怜,先帝的皇长子,皇上的皇兄——先皇子自小被立为太子后,母亲便被赐死,其可怜的幼年经历他不是不知。
梦终究只是个梦,皇上虽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安抚自己眼前这个心惊肉跳的女人,于是便安慰道:“你放心!有朕在,这一日一定不会到来!”
看着皇上眼里的真诚,元熙一时间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皇上话刚毕,芊蓝便说道:“皇上,李太医来了。”
李太医?芊蓝不是说等小憩后看看情况如何在请太医吗?眼见皇上就在眼前,元熙马上就懂了,太医不是芊蓝请的,而是皇上请的。
可皇上身在式乾殿,又怎知自己不好受,上午见自己呕吐的除了含章殿内的人还有魏如饴等三人,又是谁去通的风报的信,于是试探道:“皇上怎知臣妾身子不爽?”
“如饴说来你这里观海棠了,见你身子不太舒爽,朕晌午去正和殿用的膳,她便对朕讲了。”皇上怕造成二人间的误会,便将魏如贻的通风报信说成是自己去了正和殿。
“原来这样,臣妾原本打算晚点在请太医,没想到此事竟惊扰了皇上。”元熙也没有多想,随口回了句。
“没什么惊扰不惊扰的,你感觉如何了?”皇上见元熙脸色确实不太好,便问道。
“臣妾觉得好了许多。”
“李太医既来了,还是瞧瞧吧!”
这来人若是别人元熙或许还不会多想,可这来的是以治女子孕症为主的李太医,元熙怎能不多想,但元熙没有做声,只是伸出了手腕。
芊蓝忙将一个绣有蜜蜂相戏的粉色帕子盖在了元熙的手上,李太医便隔着帕子搭上了脉。
“如何?”皇上见李太医没说话便有些急切地问道。
胡充华如今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没有之一,皇上把自己唤来为其诊病,虽名为诊病,实则是看其是否有孕,这么浅显的道理,李太医知道。
如何?明明就是胃有寒症,多饮了寒食,又忧思过度,肝气有些许不舒,还能如何?李太医以为皇上等待自己说的是有孕,可这种谎自己怎么敢扯,百般思索,只好如实说道:“胡充华只是多饮了寒凉之物,生了胃寒之症,臣下几剂温补的汤剂便会好!”
“只是吃了凉东西的缘故?”皇上追问了一句。
明明胡元熙无孕不是李太医的过错,李太医此时的举止好似自己有过一般,低头俯首言道:“正是。”
李太医是低着头,自然看不到皇上眼中的喜色。
“好!有劳李太医大老远来含章殿一趟,既无碍便回去吧!”
“一会让殿里的黄门去取趟药。”皇上又对芊蓝说道。
“臣告退!”皇上的音色中未显愠怒,李太医很是好奇,趁俯身之时,借机偷瞄皇上一眼,本以为得知胡充华无孕时,皇上满脸失望,却不知怎的李太医发觉皇上的面颊上是暗含欣喜。
含章殿寝殿燃着皇上新赐的香,兰花香气很淡,李太医刚才注意力都在怎么回皇上的话上。
此时皇上这奇异得表情不由得引发了李太医的深思,这时李太医才忽地发现这种殿里的香气正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李太医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把香赐给胡充华。
既这样,自然是不希望胡充华有孕,便知晓皇上为何欢喜了。
可是皇上如今子嗣稀薄,好好的为何不想让自己妃妃嫔有孕呢?更何况这胡充华的父亲只是个三品闲散大员,家族势力并不为惧,李太医想不通,更想不到皇上对胡元熙已动了真情真个层面。
听到胡充华只是唤了胃寒之症,在寝殿伺候的芊蓝和芊芸都舒了口气,反而是元熙自己,对是否有孕,会不会因为生下皇子而死,没那么在意,刚才之言,不过是为了试探皇上心意。
但自己无孕,皇上大抵会失望吧,于是元熙问道:“臣妾无孕皇上失望了吧?”
皇上调皮地笑了笑,问道:“你瞧朕像失望吗?”
“确实不像!但臣妾知道皇上是在安慰臣妾。”
“有孕无孕之事,朕未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我来日方长,一切都不急在这一时。”
皇上将元熙揽在怀里,元熙将下颚轻轻靠在皇上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