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又道:“还烦张公回去能与太师解释下。若能化解这场过节,我们将军府上下都感恩不尽。”
张明道:“晚生出来时,太师便有吩咐说:今日王将军是在指点武状元武艺,并无不妥,晚生只需将武状元等人带回去就好。倒是王将军勿要介怀他们年轻莽撞之举。”
李庆擦了擦额上的汗,“太师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下官既佩服又仰慕,只是身份卑贱,不敢高攀。张公这边若是不嫌弃,与下官结为知交好友,有空可一同聚首,令下官亲近学习。”
张明也礼貌地客套道:“李大人实在客气,这话该是晚生先提的。今天天色确实已晚,晚生不便叨唠,就和武状元等人先行告辞了。他日有空,再向李大人请教。”
众人告辞过,李庆突然想到什么,忙叫住仲陵。
“武状元且再等等,我们小姐马上就到了。她再三嘱托我好生款待,等她当面来向武状元致歉。”
“夜已深,想必王姑娘已经深睡。阁下已经尽心款待过,就不劳王姑娘再费心。他日若有空,仲陵再登门拜访。”仲陵说完,也不听李庆多说,忙不迭地与张明一道走了。
他们一行人离去不久,王秋雁便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莲步轻移,款款走来。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簇新百花裙,打扮得花枝招展,轻声软语问道:“杨郎在何处?”
“已经走了。”李庆摊手道。
王秋雁扶着墙呆了半晌,问:“不是让你留住他吗?”
李庆无奈道:“张太师都派人来接,我们怎么好留?”
“留不住为什么还要带回来,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带回来的就怎么留下来啊!”
王秋雁怒瞪李庆,几欲将他生吃了。
但终究于事无补,一场心事就落了空。
她将手中食盒一扔,糕点撒了一地,继而放声哀嚎:
“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杨郎你怎么不等我?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怎么就走了呢?你可知,我日夜想你,夜也想你,每时每刻都想见你。好几次梦里见了你,你也不和我说话。今日本是你我宿定的姻缘之日,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吗?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为何走这般匆忙,这般决然。就算我有不好处,你也该当面告诉我,为何不等我一等……”
她边哭边骂,若不知内情者听来,都当以为仲陵负心薄幸,对她始乱终弃。
王秋雁身为王寿掌上明珠,自幼便被百般溺爱,有求必应,养得骄纵跋扈,京中少年子弟都不敢得罪。
但虚岁十七,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那一日武试时,因见仲陵丰神俊采,品貌端方,便一眼钟情上了。
从此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只是不得机会亲近。
为此,她几番想让亲爹动用手中权利,主动拉拢,给仲陵在京营中谋个四品的武官职。但这种没脸面的事,当然是被王寿拒绝的。
所以,乍听李庆汇报今日事故时,她既是痛惜,又觉得是天赐良机:仲陵此时在牢中必是苦闷不堪,若自己前去慰藉,犹如雪中送炭,宛若天外飞仙。
由此,仲陵对自己感激涕零,甚至倾心爱慕,然后互授信物,私定终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秋雁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当真,又将王寿珍藏的佳酿取出一壶,令李庆先送去——有酒助兴,就能一气呵成,一步到位了!
而后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两个时辰,又在镜前模拟娇羞之态,预先想好对答之辞,直待万事俱备,方迈着金莲小碎步飘然而至。
岂知扑了个空,满腔心思付诸东流,当然又惊又怒,又哭又闹,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苦了那李庆,反复劝说无用,只恨不得再派人把仲陵抓回来。
直哭了半柱香,再没泪珠儿流出来,王秋雁方才稍歇,起身走到牢房中见有四床被褥,道:“哪一个是杨郎所用?”
李庆指指靠在门口那个。
王秋雁轻抚那被褥,又忍不住一阵抽噎:“这上面还有杨郎的余温……”
好一会,她才平复下情绪,令道:“把这个给我带走。”
四人与张明,跟着一行侍从,出了将军府,往回去的路上。
文彦见大家都闷闷的不说话,便对大用道:“还肚子饿吗?”
大用弯着腰伏在马背上,捂着肚子,眼中泪光闪闪,点了点头。
“我也饿了。”文彦双手枕在脑后,“我家厨子是我爹从黄鹤楼重金挖来的,川浙鲁湘菜都会。我到家后,可得让他给我治一桌好菜,就当是弥补今日吃的亏。”
大用眼中全是艳羡:“真好。我就不行了,回去后,肯定还要先挨罚。”
文彦笑道:“你要真这么怕你爹的话,干脆去我家住两天。我让厨房给你做几盘熊胆给你壮壮胆。”
张明对他二人道:“太师已经修书给武统领和沈大人说明情况了。你们回去后好好休息,今日之事只当没发生过,切不可对外提及。”
他两人虽有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
太子愠道:“难道我今日被那王八折辱之仇也只能放过?”
张明点点头,“这是太师的意思。”
太子无言,别过头去。
张明道:“此时宫里殿下是进不去了,先到太师府去梳洗下。若是宫里来人问,也正好说今夜是在太师府里过的。”
他给仲陵、文彦、大用每人派了几个侍从护送回家。一行人便各自分开走了。
仲陵回到下处,换下脏衣,又洗漱一回,清理伤口,方才躺下合眼,可不觉一会,便听到公鸡打鸣声。
睁眼见窗户已露微光,虽尚觉困顿,但也无心睡眠了,他便起身穿好衣服,又出门了。
出门过几条街,转几个巷口,就到了太师府,门童见了他,忙带进去。
过了穿堂,转过正厅,又过了一道门,到了正房大院。上面大正房,两边是客卧厢房,皆是雕栏画栋,壮丽轩昂。
那正房划分为三间,进门为客厅,左手边是暖阁,暖阁再往里一间是太师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