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老祖的手正在药机老人的天灵盖上,他说道:“药机,你就坐在我旁边,还说这样的话,你难道都不考虑自身的安全吗?”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是闹着玩的……”药机老人忙道,心中后悔不迭。
“闹着玩的?好玩吗?……”金乌老祖的手掌轻轻往下一按。
“别!”几个声音同时响起,除了药机,当然还有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
“金乌,你也别动。”沧澜真人一招“晓风拂柳”,二指分别指在其背后中枢,魂门二穴。
金乌老祖哼了一声,“你和东方方才如趁机下重手,我或许死了,只可惜,现下顶多只能拼得我身受重伤而已。”他看着掌下的药机老人,又道,“只要我轻轻往下一按,他却必死无疑,他死了,谁的损失会最大,你们要不要试试?”
“别别别,金乌啊,别,我的损失最大,我的损失最大,我不再乱开玩笑了……”
药机老人感觉天灵盖上一股股凉气往上窜,又一股股凉气往下窜,真是面如土色,“我真是闹着玩的,这样才热闹嘛,也不辜负您这徒儿辛苦做的一顿饭,不是?”
元修逸道:“前辈,您这道下酒菜,着实有点辣,我师父脾气不好,吃不得辣。”
“是,是,金乌,你,你……”
药机老人话未说完,忽然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饭桌,众人感觉到他的异样,扭头看去,只见饭桌上有一只手,拿着个筷子,正慢慢向碗里夹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继芳,你做什么?”药机老人一声大喝。
那只手吓了一个激灵,抖了一抖,一片肉掉进了鱼汤,清爽的鱼汤立刻有了一个污点,污点越来越大,就像药机老人张大的嘴巴,“把手放下!”
继芳慢慢放下筷子,嘟囔道:“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你们不吃,还不让我吃……”
“噗嗤”一声笑,清脆悦耳,江映月瞧他实在可爱,一下没忍住,拿着剑的手,也抖了一抖。她的剑正指着元修政,见元修政想动,瞪了他一眼,剑朝上一挺,又端立不动。
“你师父我命悬一线,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药机老人实在是无语。
继芳拿起筷子,又赶紧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碗里,走到一旁,说道:“您放心吧,这里没人舍得您死,只是可惜了这一桌菜罗!”
他又回头看了那一桌菜,跟着药机老人,日子清苦,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心里直叫可惜可惜,只恨不得一口将它们全吃掉,省得一会儿被糟蹋了。
药机老人气得直吹鼻子瞪眼,那粗重的呼吸就像拉风箱一样。
众人被他这样一搅,方才的杀气也消散无形了。
东方太白等人本是的挚友,多年前几人不得已反目成仇,已是心中一大恨事,今日难得重逢,都只想一醉方休,若又要打打出手,生离死别,于心不忍。
东方太白道:“金乌,你把手下放下,药机死了,我们谁都不想,不是明天早上回复吗?不能先好好吃饭吗? ”
顾青荷长剑正指着元修逸,他折扇轻轻压下她的剑尖,说道:“师伯所言极是,今日是师父,师叔伯们难得的一次相聚,对我们几人来说,或许也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青荷,离你明日回复还有时间,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顾青荷看了一眼元修明,后者轻轻点点头,她只好收了剑。
沧澜真人慢慢收回了手,众人也收回了剑。
金乌老祖道:“逸儿说得对,什么事等明日再说,今晚我们几兄弟,不醉不归。”
他横眼环视众人,又道:“谁还想什么馊主意,扰了我们雅兴,别怪老夫我不客气了。”他声音本就洪亮,又有意示威,几句说来,内含真气,众人只觉耳中一阵嗡鸣,头晕目眩。
缓了缓神,元修明抱拳道:“正所谓‘长恨浮生欢娱少’,前辈几人难得一见,我们几个也难得有今晚余闲,今夜月明云淡,风香露清,理当共享其乐,岂会打扰?”
他对元修逸道:“今夜我们暂时将恩仇放一边,不醉不休,如何?”
元修逸哈哈一声大笑,岂有不依之礼,就这样,大家叙说往事,高兴时甚至是对月畅饮,举杯高歌,好像方才那一幕全然没有发生过。
转眼间,月明星稀,夜深露重,众人虽意犹未尽,还是散去。
清晨的鸟鸣声还未响起,顾青荷就被一声惊叫惊醒:“江流川不见啦。”
她立刻奔了出去,众人都站在外面。
徐忆君道:“我们分头找,青荷,你有伤在身,留在这里。”
众人分头去找,顾青荷一转头,发现元修明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担忧,可眼底却分明无焦虑之色。
这时,药机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酒气还未完全散去,他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看天色,说道:“天还没亮就吵吵吵,吵什么?”
顾青荷想起江流川昨日所言,看向元修明,二人四目交汇,心领神会。
她忽然“啊”地一声,痛苦地叫出来。
“怎么啦?”元修明忙道。
顾青荷道:“我好难受。”
“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会儿。”
元修明又对药机老人道:“前辈,麻烦你来帮青荷看看伤。”
药机老人虽然困意未消,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走进房,元修明轻轻地将门关上。
顾青荷坐了下来,药机老人伸手搭她脉,就在这时,顾青荷忽然反手扣住了他的命脉,药机老人正要惊叫出声来,顾青荷在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动作。
药机老人忙点点头,轻声道:“怎么啦?想掳走我?”
他捻着几根长须道:“这算不算一个办法呢?没用啊。不行,不行,我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更何况我还没看到金乌的宝贝呢。”
元修明躬身一揖,说道:“前辈误会了,在下是想请求前辈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流川和青荷。”
他说得情真意切,药机老人都有些感动,说道:“昨晚有东方帮她疗伤,我也看过了,她吃几天我配的药,好好休息,必无大碍,你放心,不过……”他又对顾青荷道,“你之前因为经脉受损,并未真正的痊愈,加上这次的事情,就算好了,日后稍有不慎,极易损伤经脉,若再损经脉,要想恢复就难上难了。”
顾青荷点点头。
药机老人又道:“丫头,我真好奇,江流川那一掌不轻呀,你是如何撑到现在?”
顾青荷知道必是这个血灵果起了作用,但是解释起来又需要时间,元修逸他们也许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这人聪明狡诈,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说道:“这个以后再向前辈解释,请您先救救江流川。”
“可我答应了金乌呀,我堂堂一代药王药圣,岂能出尔反尔?不行,你另请高明吧,我没办法。”
元修明知道他是心中惧怕金乌老祖,又觊觎他的宝贝,也不点破,说道:“前辈,你只是答应金乌老祖三个月内他让你医谁你才能医谁,可他没说你不能研制解药呀。”
药机老人听得一头雾水。
元修明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递给药机老人,说道:“这是当年马道长在凤梧山中制铁面人的详细毒方和过程,晚辈昨晚默出来了,前辈请过目。”
顾青荷惊讶地望着元修明。
“什么?”药机老人一下跳起来。
顾青荷连忙道:“小声点,外面都是元修逸的人。”
“哦,哦,对对。”药机老人连忙坐了下来,脸上难掩喜色,忙接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喜笑颜开,他碍于金乌老祖,不能救江流川,其实对他这种摄魂噬心之术早已好奇,岂能不喜?
元修明道:“前辈,他们快回来了,还望在他们回来之前告知是否能研制出解药,如果能,就是救了流川和青荷一命。”
药机老人道:“不是说了这丫头没事吗?”
元修明红一脸,说道:“晚辈是指她就不用嫁给元修逸了。”
顾青荷这时才明白他是指这个。
她生性倔强,越是勉强她越是不愿意,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心灰意冷下确实有了轻生之念,想过嫁给元修逸后,一死了之,往后余生不会再活在痛苦中,也能救下江流川,一举两得,可一来她心中有未了之事,二来觉得对元修逸未免有些不公,是以迟迟下不了决定。
“唉哟,什么救不救一命的,说得吓死人了,我觉得她嫁给元修逸挺好,丫头有福气。”药机老人说道。
顾青荷连忙道:“前辈,您,您瞎说什么呀。”
“他对你多好,你嫁给他,他不会委屈你,难道你想嫁给他?”他指了指元修明。
顾青荷脸腾地红了,“前辈不要胡说。”
“唉,这就对了,听我老人家一句劝,嫁给元修逸挺好的,昨晚那桌菜你就常吃常有,如果嫁给这个臭小子呀,哼,恐怕昨晚那桌菜就是你常做,他常有。”
顾青荷和元修明双双脸一红。
“如果嫁给徐忆君那小子呢?”药机老人拖着腮想了想,“不行,他是乞丐头子,这么好吃的饭菜哪做得出来,不过酒倒是有喝的。”
顾青荷真是又羞又急,“前辈,您不要胡说啦,我谁也不嫁,您快看看这个吧。”她指了指他手上的毒方。
“对对对,马上看。”一会儿只见他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顾青荷和元修明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四目相接,顾青荷想起方才药机老人的话,脸一红,转过头,不去看他。元修明拉着顾青荷走到一旁,以免打扰药机老人。
顾青荷道:“昨晚就默好啦?”
“嗯,昨日想到的,我们有马道长制铁面人的毒方和过程,只要药机老人看了后确保能研制出解药,那我们就不用受制于元修逸,你就今日就可以回绝他啦,于是我们计划今日由流川引大家出去,我留下来,伺机找药机老人并求他写出解药。”
“江大哥昨天跟我说今天装病,争取和药引老人独处,别的却不肯跟我多说。”
元修明笑道:“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瞒不过元修逸的。”
他看向药机老人,又道,“但愿他能很快找到突破口,可以找到解铁面人的方法。”
顾青荷道:“他们既然怕我们找到药机老人,说明他定能研制出救流川的解药。”
元修明点点头,看着药机老人,面色疑重。
顾青荷想到方才他求药机老人救江流川和自己之时,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动容,她一直不知道元修明到底重不重她,如今看来,只怕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也很不轻,她心中一暖,求死之心飘飘荡荡,消弥无形,嘴角边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容。
元修明看在眼里,他发现自当年赤龙山石林崖,她伤心之下跳下河谷后,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和她静静相处,上次是在花落城,可当时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徐忆君,他又心系江流川,也未曾好好和她说说话,这次虽有药机老人在身,他心里却觉得异常平静,平静地让人欢喜。
他走上前,唤道:“青荷……”
顾青荷退开了两步,转过头去。元修明又走上前两步,顾青荷心中一慌,看向药机老人,见他仍低着头冥思苦想,轻轻吐了口气,向药机老人身旁走去。
元修明拉住她的手,顾青荷不敢大声呵斥,只好说道:“你放开我。”
他将她拥入怀里。
“你放开我,药机前辈还在这儿呢。”
“那就不要动,不要打扰他。”
“你无赖!”
元修明轻轻一笑,“我是无赖。”
“你!你再不放开,我就咬你啦。”
“你咬吧,我就想这样抱着你,静享片刻安宁。”说罢,他将头轻轻靠在顾青荷肩上,慢慢闭上眼睛。
顾青荷感觉到他的疲惫,只好由着他。
“青荷,这件事结束后,你跟我走吧,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
顾青荷摇了摇头。
“为什么?三大神剑现世,正值多事之秋,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顾青荷还是摇了摇头。
“你心中放不下徐忆君?”
顾青荷心中酸苦,原来她心中隐隐有猜到徐忆君离开他,只怕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元修明,如果她真的和元修明在一起了,那岂不是真的伤害他。
“不是,你放开我!不然我真咬你啦……”
“唉呀,你们别吵了行吗?还想不想我找到解毒之法啦。”药机老人气呼呼的,显得有些烦躁。
顾青荷连忙推开元修明,满脸通红,转头望去,见药机老人仍埋头苦思,未看他们一眼,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走去坐在药机老人身旁。
元修明见她眼睛又红红的,心中一软,也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药机老人似乎还没有头绪,二人开始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