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二人相斗数十回合,仲陵已是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只是勉力支撑,心中暗叹:姜还是老的辣,王寿每一招都不多余,迅捷狠辣,净往自己身上要害招呼。
自己马下与他马上相斗不占优势,最耗体力,如此下去,不出三十招,也要被生擒了。
王寿见仲陵步步后退,动作也迟缓了很多,暗度他已然力竭了,正好可以一举拿下,于是一招比一招来得狠,令他不仅没有反击,甚至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
果然仲陵抵挡不住,反身便逃,王寿兜马上前,一枪朝他后背搠去。
但仲陵却似脚下被绊住了,左膝扑倒在地,左肩一沉,那枪尖擦着他的后背而过,没有刺中。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急速划过,王寿心中一凛,只见仲陵仰头,一双星目怒瞪自己——他右手握着长枪末端,而枪尖正刺在自己胸前的铠甲。
原来他只是佯逃,却是保留气力为这一击。
王寿久经沙场,这种回马枪原是战场上常用的招数,但自己刚刚求胜心切,一时大意,没想到就着了这后生的道,脸上如何挂得住。
二人僵了一会,王寿回枪一扫,将仲陵手中枪震开,微一抬手,旁边将士簇拥上前,将仲陵绑下,与太子等人丢在一处。
王寿兜着马慢慢往回走。
先前挑事的监工上前贺道:“将军神威,出手便马到功成!”被王寿瞪了一眼便不敢再言。
王寿摸了摸胸前的护心镜,方才被刺中之处,镜面竟有了明显的裂纹,不由得一阵心惊:他在马下使出这个回马枪竟还能有如此威力,若非力竭,只怕这一枪就刺穿铠甲,在自己心口留个窟窿了!
他回头看了眼仲陵——这小子不一般!
“哇”的一声,大用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原来那些个监工为报私仇,趁他四人手脚被捆,一顿暴打。几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尤其是大用,肚子受了好几记重拳,受不住就吐了。
“叫你们以后再嚣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吃得都要你给我吐出来。”他们边打边骂道。
王寿令那几名监工住手。
太子怒极,瞪圆了一双眼睛,“王寿,你这王八给我记着,他日我登上皇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踢倒在地,一脚踩在后脑,脸埋进土里,说什么也是囫囵音听不清。
因隔得远了,王寿并未听清,只冷笑道:“年纪虽轻,口气不小!要寻本将军拿命的数不胜数,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先给你记一笔。”
仲陵向前膝行几步挡在太子身前,朗声道:“在下杨仲陵。”
“杨仲陵?”王寿略感疑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他旁边一个亲卫名李庆,立时就反应过来了:“莫非就是今年武试第一名,武状元杨仲陵?”
见仲陵咬牙不言,他知道大差不差,便小心对王寿解释:
“今年三月皇上新开的武生比试,这杨仲陵骑射拳脚,刀枪剑戟样样精通,门门第一,连笔试作战谋术,亦可圈可点。当时圣上也看过他几场比试,都赞他是难得的少年英才,直接破例封为御前带刀侍卫。当时将军尚在塞北出征,所以不知。上次听说此人时,还有意收为麾下呢。”
“原来是他!”王寿微一颔首,道:“怪不得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功夫。”
王寿若有所思,又看了眼四人,都怒瞪着自己,暗自摇头:看这光景,与自己是势同水火,难收为己用了。
他又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此人出生平平,家中只有一个寡母。此前亦籍籍无名,怎么习得这么多精湛的功夫。”
李庆道:“此人幼时便被张太师看重,收为门生,请高手来相教。从前虽是无名,但自从夺了武状元之名后,名声就响彻京城了。”
王寿皱眉暗道:“原来是张太师的人,这倒有些难办了!”
“且他因年轻,长得又俊,不知成了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说亲人都要将他寡妇家的门槛给踏平了。”李庆看了眼仲陵此时狼狈模样,心中颇觉不忍,“我听咱们小姐总是提他,还说要将军想个法子,把他弄到您手下做事……”
他正待多说几句,见王寿面色凝重,便不敢多言了。
原来王寿反应过来,自己觉得仲陵名字耳熟,都是因为宝贝女儿王秋雁总在耳边念叨。
但现在令人在意的倒不是闺女的想法,也不是能不能收做己用,而是——这是张太师的人!
他二人同朝为官,交集却不多,主要是怕皇上猜疑——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二人若结党认亲,岂不等同于谋反。
故而一直以来,二人既不亲近,也无嫌隙,更不会结仇,此时偏偏动了他的人,这该如何收场?
李庆小心问道:“将军,这四人如何处置?”
王寿想了一会,道:“先带回去。”
队伍掉头继续回城,到了城门,守兵见是王寿队伍,连忙打开城门让进城。
四人押至将军府松了绑,关在平时关逃兵的牢房中。
牢房之中光线昏暗,空气中满是尘螨的味道。外面只两个守兵守着,四人都已精疲力尽,各靠在一个角落中休息。
此时的太子反而平静不少,靠在墙头一言不发。
仲陵从始至终,变化都不大,只是望着牢门发呆。
倒是文彦,平时极注意仪容形象,此时无论如何整理,依旧蓬头垢面,免不得抱怨:“这牢房不是人待的地方,到处湿湿的,床也没有,让我们怎么过夜?再不济,也该打些水来让我们洗漱一下。这衣上都是污泥,穿着真难受。”
他见太子跟仲陵怔怔的都没回应,便转头问大用,“你不难受吗?”
“我饿的难受。”大用半瘫地靠在墙上,摸着肚子道:“刚才把吃的都吐了,现在胃里空空,抽的难受。”
一听到“吐”,文彦更觉恶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我们能不能过今晚还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