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泽明艳的琥珀色眸子美好得弯起来,眼神有些空茫,白宸舟先是静静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转瞬之间流淌到衣领当中,泪水自眼角滚落吃进去的味道微微有点咸,很快就干涸在脸上。
白宸舟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哭,她好像被什么事伤到了心,碰一下就会受伤。
想念就会动情,动情……就会心痛。
“小哭包,”樊横温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用有大片魔纹的右手给她擦眼泪……漆姬帆右手臂上有一片淡淡的疤痕,有次吵架她给扣破了皮,留下了疤。“你每次哭我都很难过……可是你这次哭又是因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好。”
“我也不知道,”白宸舟平静的流泪,把脸埋在臂弯里蹭蹭,“我好累啊……就很累。”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争吵就很没意义。”
樊横有些苦恼,看着白宸舟的眼神就像看着个被绿了的可怜小姑娘,浑身散发着悲伤和怨气,在她看不到的世界里,后脖颈溢出的黑气成了樊横最美味的佳肴。
“享受”着少女的绝望与恶意,于她而言这是交易必须付出的代价,一种漫长的,一直持续到死亡为止的苦难。
樊横需要食用来自于白宸舟的负面情绪,此刻,他忽然很想很想拉着对方逃出这种绝境,可他自己还需要借这个小小的孩子从封印中重临世界。
他用手背蹭了下那片已经湿润的侧脸肌肤,心中想着:眼泪凉的很快。
“女孩子的眼泪都是五彩珍珠,矜贵着呢。”樊横安慰说道:“有些话你没必要都憋在心里面,要适当的往外梳理出来,就像是有些事如果你不提,就永远没有人会去在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宸舟释放出一些情绪,逐渐调节好自己的心情。
丧丧的少女轻轻说着,听起来有些含糊:“为什么觉得厌憎,还那么难过?”
“我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失去一段这么差劲的感情还会这么痛苦,明明我已经说服了自己,为什么还是会难过成这样。”
樊横老实说:“我也不知。”
白宸舟也不指望能听到想要的回答,趴在床上蜷缩起来,乖巧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人看着容易生出些怜爱之心。
樊横看小舟眼神清明,像是已经平静下来,边掐了一下触感很好的脸蛋,边说:“为了漆姬帆这么哭不值得,他不会好过的。”
少女眼神肉眼可见的顿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白宸舟由衷感慨:“你说话的语气真像我老爹。”
“…………”
樊横扶额:“你还是哭着吧。”
白宸舟恶作剧得逞般抿嘴笑,偏过脑袋:“首先我要对你做个诅咒。”
“嗯?”
她死死盯着樊横,表情非常认真,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如果你让我失望,你的很多手下都会寒心,如果你背叛了我,那我的诅咒就会生效。”
“你,樊横。”白宸舟不带什么感情念出一段话,“会生生世世尝最苦的果,受最大的怨,生来卑贱无人喜爱,事事不如意,永无得偿所愿。”
“怎么样够毒吧。”说完自得地朝他咧嘴一笑,她的诅咒可从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樊横只挑了下眉,他知道她的诅咒很厉害,却并不认为能对自己生出多大效果。
诅咒已经是樊横身体的一部分了,再多再恶毒的诅咒他也不会害怕,会因此改变制定好的计划,因为他自己也承受了整整千百年的……所以他很清楚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无法逆转改变,就像利用孽魂幽回到过去,哪怕孽魂幽的主人想要扭转历史,依然有足以更正的力量去阻碍,这是相当于神下达的因果关系,比人自身都要不可触及。
白宸舟与孽魂幽共鸣灵魂本源时,排斥樊横这些年在她身体里悄无声息的诅咒侵蚀,初始阶段融合出了差错,白宸舟以同樊横一样的状态在宣让语身边三个月,只有宣让语能听到看到可以跟白宸舟交流,那段日子的孤寂是多么难以忍耐,可真正被世界抛弃的感受她还没有真正经历过。
当然,她不需要经历那些事。
可是诅咒这么的怨毒,樊横不禁反问,语气沉的不像是疑问句:“你恨我吗?这么狠。”
有时候很恨你,有时候又爱死你了——白宸舟没有及时回答,她纠结地舔了舔唇,视线下垂。
“我不知道……”她没有否认。
樊横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起来,灰黑色的眼睛盯着人看有些难以描述的可怖。
可下一秒,白宸舟抬眼挑了挑嘴角,说:“我需要你,需要比爱重要。”
习惯算是一种精神毒药。
十多岁的小姑娘,容易骗到动情也正常。
但情话听多了,恶心的事见多了,也就不容易被骗到了。
白宸舟深刻明白没了谁都能生活这一点,但唯独不能轻易将樊横剥离出自己的世界,准确来说,是樊横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让她拥有早早可以说拒绝的能力,让她获得新生和成长,让她每一次像无根的花被拖入地狱时想起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只有漂亮的皮囊和受尽宠爱的身份是不够的,那样还是走不长远。
樊横伸手格外珍视地抚向白宸舟的侧脸,感受着那抹温度,表情柔和得让人心软,慢慢低喃:
“我给你力量,守护,以及承诺。”
“你还我信任,依赖,还有平安。”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的回应都只有一个字。
“好。”
樊横笑了声,径直告诉她:“孽魂幽都帮你拿到手了,只要不死不灭,你无论如何都能赢,不过这玩意儿你还不会用。”
听完这句话白宸舟坐起来,发丝有些乱,贪恋温暖的拢了拢被子,低头把孽魂幽放在掌心感受,仍觉得有些不安。
这边樊横见她发呆,明白她似懂非懂,莫名纳闷的解释道:“这世界上有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孽魂幽的主人拥有跳转时空的本领,不过你对它的使用特别被动,明天把国师找来让他教你。”
侧躺着的人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但又很快接受这个结果,垂下眼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指把玩黑石,显得皮肤更白,又抬眸眼神复杂,亲昵又克制的,缓慢打量着:“我喜欢你。”
“我真可怜。”
白宸舟不明所以,眼睫颤了颤。
两人同时安静了许久。
忽然想到什么,小舟心虚的摸摸鼻子。
“其实我有点纳闷,你说你喜欢我,可能是有那么点真心。不过你用翻情箭对付容凉……你真的是个直的吗?”她好像在问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借着好奇掩饰着吃醋。
樊横一怔,沉思了一会儿,又笑了笑,莫名有些熟悉至极的恶劣,他看着白宸舟那双偏浅的琥珀色眼眸,清晰地骂了少女两个字。
“白、痴。”
很奇怪,白宸舟被骂了居然不生气,反而是被对方气惯了就无所谓的那种状态。
“你对你不喜欢的人多狠啊,谁受得了。”
“随便吧,我要睡个回笼觉。”白宸舟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又把自己缩成一团。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能跟我灵魂振鸣的好朋友就好了,最好是个女生。”沉默片刻,白宸舟补充道,“喜欢男生的女生。”
樊横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着:“涂惜自杀的时候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她说她不是变态,她只是爱你而已。”
“你一直告诉容凉无爱者自由。”说到这里,樊横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恍然大悟般接着说,“可是以前的你困在爱里死了。”
“谁的爱?”白宸舟下意识觉得好笑,语气阴阳怪气,傲慢的嗤了声。
“漆姬帆?”
“还要更早……”声音刻意放轻许多。
白宸舟咬着唇,视线停顿想着谁,毫无平仄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洛吟客。”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白宸舟的声音很轻,细想着最后一面是哪天。
他又娶了谁?他现在跟谁躺在一起?
不重要了。
我会有更好的。
……不要再是漆姬帆那种人了。
那场有关于爱情的考试,装聋作哑看着他作弊乱答忍了又忍,最终他还是选择把卷子给撕了。
委屈有人在意么,世界上谁不是更爱自己,找到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谁对谁错不是凭事实,而是人心罢了。
挺没意思的,不想说什么,无意义争论下去,都他妈的放屁!
好蠢好蠢好蠢呐!
千万千万不要把伤口主动暴露给别人看,任何人都不行,哪怕失意也不要失态。
该怎么描述呢,我还有未来的。
看不惯还想管的事情还有很多。
白宸舟浑身发沉忽冷忽热,非常非常疲惫,头昏脑涨的睡去,樊横摸了摸她的脸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梦中如坠云雾虚无缥缈,周围一切如梦似幻,能看清景物与人脸,却朦胧着一片雾,让人不安的想要寻到熟悉的地方,梦醒一切都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