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正厅给楚亭君铺一张床。
床板自是有的,住房子时备了不少木板,在木板上垫一张厚床单,放上一只枕头,这就算床了。
“三星”七手八脚,转眼将床铺好,把楚亭君抬上去。
这厮依然昏睡不醒。
“这一个多月,剿匪也是辛苦,中毒才能闲下来,难得睡一觉吧。”韩牛栋说。
漓豆白他一眼:“莫不是装睡?估计是担心醒来会被我扔门外去!”
转眼见云师父在门外招手,连忙走出去。
云师父说:“我和这个人背后的湖北王府有过节,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连药苑都不要提。就说药方和药丸都是你的。”
说着又掏出三颗药丸,叮嘱漓豆每隔三个时辰喂他一颗。
最后说:“切记不要提我和药苑,就当没有我这个人。你也和其他人说一声。”
说着就走了。
漓豆也不意外,第一次见云师父就知道她是神奇的存在。
再说,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难言的苦衷。
于是就和师父、“三星”讲了云师父的要求,大家也都理解,一口答应。
漓豆实在不想服侍克星,可是算来算去也没有谁了。
而且这克星睡的正厅就在自己门外,总不能让大师兄半夜迢迢的从三星阁那边跑来喂水吧?
算来算去,在座的和他最亲近也就自己了。
于是笑着揽下这个任务:“好吧,都好好休息吧,你们三个好好读书,这里不用你们操心。”
等众人都散了,立刻转过头去,恶狠狠骂床上挺着的人:“好好的王子不做,跑到我们的匡溪渡做什么?不是说武功高强吗?却被土匪追成那样子!连一条蛇都打不过!”
她也不想想,咬楚亭君的是五步蛇,人被咬之后不出五步即死。楚亭君能在五步之内判断自己被蛇咬,并做好包扎,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了。
可惜救他的是漓豆啊!
漓豆一直把他当做忘恩贼、克星,在船上合作时曾经友好过,但那是替天行道,而且他答应不再来打扰。
现在居然又赶上门了,而且,也是中的蛇毒!
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即使楚亭君没有错处,漓豆也要制造错处来骂他。
谁知这厮昏睡之中,自动过滤漓豆的骂词,脸上显出欣喜的神色:“大姨母,是你吗?”
“大姨母,我听到你说话了!”
什么!大姨母?漓豆骂声停歇,一掌拍下去:“楚克星,我有那么老吗?好心好意服侍你,你居然叫我大姨母!”
这克星也是奇怪,被打了还要傻笑:“对的,你不是大姨母,你是漓豆,小豆子,小可爱!我很想很想再见你一面!”
这几句话说得漓豆泄了气:“好啦,不和你怄气了,快点把你的病养好,好送瘟神!”
说着给他喂水,又往他喉咙塞了一颗药丸,再灌水冲下去。
楚亭君恍恍惚惚昏睡着。一会是在儿时的摇篮里,大姨母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哼着催眠歌:“摇呀摇,摇小船,乌龟乌龟快上船。摇呀摇,摇小船,天鹅天鹅快上船……”
最后肯定以“摇呀摇,摇小船,亭儿亭儿快上船”结尾。
又依稀是在细雨的清晨,一壶两杯,自饮一杯,递给旁边的人一杯。
而旁边,坐着斗笠蓑衣的豆小哥,对他说:“我钓着鱼了,就是你!”
楚亭君倏地醒转。
茫茫然张开眼,只看见模模糊糊的瓦片屋顶。
原来自己正躺在床上。
但,什么地方的床上?
“这是哪里?”
转头一看,楚亭君顿时呼吸一滞。
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床边,头搁在床上睡得正香。
楚亭君一眼认出了他:“豆小哥,是你?”
还想再问,又赶忙收住了话。
此情此景,如梦如幻,不要动,也许一动就变成虚无。
静静地盯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想确认的好奇心,楚亭君轻轻将被子掀开,慢慢坐起,挪到床尾,从床尾摸下地。
再三确定,床前伏睡的就是豆小哥。
他不敢凑太近,恐惊动他,就看看室内的陈设。
因为是月中的晴朗天气,月光很明亮,室内的一切皆可辨认。
靠着墙角就是这张床,明显是临时拼凑的。
床的对面,一张八仙桌,桌子两边各一把靠背椅子;四五只凳子陪在旁边。还有一张小茶几,摆了托盘、茶壶和茶杯。
楚亭君猜测,这里是接待客人的正厅。
他蹑手蹑脚向大门走去,却发现门关得很牢。
从门缝里往外看,是一个小院子,有篱笆,有简陋的蓬门。
这时,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和大表哥到折扇山侦察匪情,按计划由自己引匪出窝,谁知横空窜出一条蛇,左胳膊被咬了一口,他只来得及给自己包扎,就人事不醒了......
思及此,楚亭君激动起来:原来是豆小哥救了自己!
一直想再见他一面,谁知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
豆小哥,真是自己的命中福星啊!
悄悄走近“福星”,见他仍然酣眠。
见床头有一个侧门通向内室,楚亭君又蹑手蹑脚向侧门走去,看几眼内室的陈设,不由一阵狂喜:内室正是豆小哥的住房!
那样,就有很多机会和他继续聊天了!
天助我也!
他又想起豆小哥说过的话“希望小将军尊重我们,不要寻找,盯梢,不要打扰我和师父的平静生活”,可是命运将自己再次推到他面前,他也说过不会拒人千里,更何况现在自己是个病人。
想到“病人”二字,楚亭君又悄悄爬回床上躺下,看着面前的豆小哥,毫无睡意。
慢慢地,窗纸透进了淡淡的晨曦,豆小哥动了动,抬起头。
楚亭君早把眼睛闭上,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再悄悄睁开丝丝眼缝,只见豆小哥甩了甩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听了一阵他的呼吸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会,隔壁的厨房响起了瓢盆的击打声。
楚亭君哪里睡得着?
豆小哥好勤快,天还未亮就起床做早饭,且去帮帮忙。
他先走出大门,看看院子里的景色,再向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