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非同小可,不光是冷凌秋,便连蓉儿,凌如烟都怔在当场,姬水瑶见几人面面相觑,这才又道:“当年朱允炆一见你娘,便对她一往情深,欲纳为皇妃,偏偏时运不济,你娘还未进宫,便逢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兵围京城,建文脱困之后,任然对你娘恋恋不忘,但今非昔比,他已从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跌落成全国通缉的头号要犯,自然不能再有非分之想,这皇妃一事,也就此搁置。”
冷凌秋这才知晓娘亲身世,也是曲折难言,忙问道:“那她又怎会和我爹相识?又怎会和杨大人扯上关系?”
只见姬水瑶苦笑一声道:“当年建文颠沛流离,未能如愿娶得你娘,导致你娘空有皇妃名分,却无皇妃之实,事关女子清誉,你娘又不能另嫁他人,便一直对她心生愧疚,想着既然今生不能相守,便欲给她寻个好人家,这时恰巧杨士奇偷偷前来探视旧主,得知他心中遗憾,又见你爹相貌不凡,武功又高,便出主意想让你爹娶了你娘,也好了却建文一桩心事。哼,这老匹夫多嘴一句,却不想害我半生,那时我和你爹情投意合,本是神仙眷侣,谁知突生波澜,被这老匹夫一句话生生拆散。”
冷凌秋听她说起过往,才知这段情感纠葛,不由暗叹,这姬水瑶也是痴情之人,不禁问道:“那我爹当时是何反应,他可是心甘情愿?”
姬水瑶再次苦笑道:“你祖父冷谦乃是死忠之人,听得能解建文心病,自然乐意,随即将此事说于你爹,而你爹重情重义,孝顺至极,既然父命在上,他还但敢说个‘不’字?后来自然是娶了你娘,经此一事,他也自知愧对于我,无脸再来见我,是以后来从京城带出凌烈之女如烟之时,宁可将一女娃儿送往千叶道观,也不愿将她送来我这全是女子的百花宫,便是为此。”
冷凌秋听说父亲将如烟送往千叶道观,方知先前凌如烟说师从武当无叶道长,并非假话,定是后来如烟长大之后,留在道观颇有不便,这才被无叶道长送去的百花宫。
眼见姬水瑶说到此处,余恨未消,眼角不禁滴出一滴泪来,想来她这一生,定是郁郁难平,怪不得如此痛恨杨士奇,若非杨士奇和凌家及冷泫情谊深厚,只怕她早冲冠一怒,将杨士奇毙在掌下。
却听姬水瑶又道:“说到如烟,其实你俩之间也有渊源!当年凌府遭难,冷泫独闯京师,剑指朱棣,这才带出烟儿,可知是何缘故?”
冷凌秋和凌如烟对望一眼,却不说话,两人曾因瞿文轩提过此事,此时心知肚明,姬水瑶此番所说,定是指腹为婚之事,若是她也知晓此事,当可印证瞿文轩之前所言属实,两人确有婚约在身。
姬水瑶见他二人默不作声,也不耽搁,便继续说道:“杨家和凌家本是至交,当年凌家无子,只有凌素一女,便是你娘亲,后来又收养一位孤儿为义子,取名凌烈,便是如烟之父。”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呆立当场,原本以为她说指腹为婚之事,没想到却将二人说成兄妹,此事猝不及防,如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将凌如烟和冷凌秋同时劈的懵了。
姬水瑶见他二人表情诧异凝重,以为是此事说得太过突然之故,只好接着道:“后来凌烈官拜明威将军,少不了杨士奇在朝中扶持,你爹死后杨士奇将你接近杨府,待你不错,也正是为此,只是这老匹夫心思谨慎,怕我报复,从没透露出半点口风,若非那日在徐州见到你,撞破此事,到今日只怕也不知晓你是冷泫之后。”
冷凌秋这才知晓姬水瑶为何让凌如烟一路护着自己,原来自己和她还有这层关系在,如此想来,这姬水瑶从未对自己有加害之心,反倒处处维护,之前恨她入骨,皆是因杨大人之故,其实杨大人也是被蒙在鼓里,误认为是姬水瑶因爱生恨,才下毒害了父母,不想害死爹娘之人,还另有人在。
他望向凌如烟,却见她面色痴痴,如结冰的花朵一般僵在当场,定是刚才那一声“兄妹”之故,才让她手足无措。
姬水瑶也发现凌如烟面色不愉,便对冷凌秋道:“本宫命不久矣,此时将前因后果说与你听,希望能解你心头之惑,其实这都是前尘旧事,你若不信,大可向瞿文轩求证,本宫与你爹之事,他也略知一二,今日说与你听,只望你日后查出真正害你爹娘的凶手,洗脱本宫嫌疑,本宫也好瞑目九泉。”
见冷凌秋点头应允,这才又道:“你们先出去罢,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向如烟交待。”
待冷凌秋和蓉儿退出室外,姬水瑶两眼一抬,歇了口气,这才缓缓对凌如烟道:“你可是喜欢上那小子了?”
凌如烟听她问的直接,虽说有些羞涩,但还是如实回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一路上和他相处下来,只觉他脾气又倔又犟,但又不能说不好,那种感觉很难言说,只是没想到,我与他之间还有兄妹之亲。”
姬水瑶忽轻轻一笑,道:“你们二人虽名为表兄妹,但却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不然你爹又怎会给你们指腹为婚?”
凌如烟一听,忙道:“原来我和他真有婚约在身,之前瞿老所言,我还半信半疑,今日听您一言,这才确定。”
姬水瑶突然拉着凌如烟的手,握在手中,道:“我见那小子虽武功不行,但胜在秉性不错,你若是真心喜欢,便尽管喜欢便是,只是我看他面相非凡,这次大难而不死,日后当有大作为,到时只盼你在感情上别如师傅一般坎坷就好。”
说完话风一转,沉声道:“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日后出得此谷,还须做一件事才行。”
凌如烟见她突然严肃,便知她接下来所言定是事关重大,忙道:“师傅尽管吩咐便是。”
却听姬水瑶道:“当年因建文之事,导致你全家被禁军所围,你爹为守护建文行踪,不忍家眷受酷刑折磨,亲手持刀,以至全家上下四十余口尽皆殒命,此事虽说是你爹尽忠之举,怨不得萧千绝和朱棣,但还有一人在暗中使那些龌龊手段,我百花宫向来有仇必复,这人至今逍遥在外,却不能就此罢休。”
此事凌如烟曾听姬水瑶提起,当年凌烈私放建文帝,本以为天知地知,却不料依然走漏了风声,被人告了密,以致朱棣亲自率军包围凌府,逼迫他说出惠帝行踪,凌烈忠于旧主,自然不愿卖主求荣,不得已之下,全家血染永定门。
凌如烟晓事之后,便一直想查出当年是谁走漏了风声,才导致全家遭祸,无奈时隔多年,一直查不出那告密之人是谁,此时见姬水瑶提起,想来是查出线索,忙道:“您说的可是当年那走漏风声之人?那人是谁?可有查到么?”
姬水瑶摇了摇头,道:“前几日我让媚儿去翎羽山庄捣乱之后,又命她去了趟京师,本想查当年是何人盗了‘忘情蛊毒’栽赃于我百花宫,却不想阴差阳错,查到当年萧千绝围攻冷泫的时候的一些细节。”
凌如烟满面疑惑,不知这和她家灭门之案有何关联?遂问道:“莫非那告密之人和这件事也有牵扯?”
姬水瑶点了点头,继续低声道:“当年萧千绝被冷泫重伤,最后被人救走,这救他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下毒害死那小子爹娘之人,他敢冒死去救萧千绝,就说明他和萧千绝的关系非凡,那么当年向朝廷告密,害死你家人的嫌疑自然也是最大,这次媚儿进京,发现当年围攻冷泫之人,还有几个依旧活着,你日后出去,首要之事便是找到这些人,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可找出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还有就是,当年无叶老道也曾去过洛水,不过那老道儿一直不肯对我说实话,你如有机会也可向他打听一二。”
凌如烟听无叶道长哪里也有线索,不禁道:“无叶道长从未对我说过这些,想必是不愿我追根究底,师傅今日对我提及此事,想必是心中定有可疑之人了罢?”
姬水瑶“嗯”了一声:“听闻当年风仇之妹曾中了一种毒,中毒后的症状和‘忘情蛊毒’毫无差别,所以我才有所怀疑,但是目前只是怀疑,还无真凭实据,况且此人如今和那小子关系非比寻常,此事若被他知晓,以他性子,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你若不想因此事坏了你俩感情,行事便须谨慎周全一些。”
凌如烟听她说完,已知姬水瑶所指何人,顿时眉头一皱,道:“难不成,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