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吐嫣撕心裂肺叫一声“师父”的同时,那边天枢星也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众人不及为玉虚悼词宽恕,全身的神经又被吊了起来。他们此刻虽只是看客,但面对层出不穷的惊转突变和茫茫无期的寒夜煎熬,一颗赤心纵然仁义烙印、铁血浸润,也不免跳得有些倦了,仿佛久存的侠魂正在离心而去,散入夜幕。
天枢星疾跑间,突然一个虎扑,高高跃起,双掌如爪,按向侯吐嫣的背心。伴随着四下里凌乱不堪的“小心”声,她长发一甩,鬼魅般蓦然转身,一双玉手立掌齐推。双方四掌一抵,全力相拼,天枢星被推了出去,飞腾在空,侯吐嫣则感到腹间剧痛上涌,急步连退之中,忽然“嘤”一声,也晕倒了过去。
这番貌似旗鼓相当,当真侥幸。二人都已带伤,但敌人武艺、功力俱高她不少,若非此前玉虚一掌偷袭得手,且又由她一掌击中在敌人胸口几乎相同位置,加深了他的伤害,只怕眼下被推飞出去的当是她侯吐嫣。之前只要她那一掌偷袭稍再偏得几寸,掌印不能与玉虚那一掌完美叠合一处,敌人两个浅伤不及一个深的,便已不是这个结果。
此时此刻,有两个人见他们的师姐身受重摧,义愤填膺,爱怜深含,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双双站起。两人看了看天上那个肮脏罪恶的身躯,相对一望,齐跃经空,双剑龙吟,左右夹击。
天枢星身受两掌,又与侯吐嫣重招硬拼,这当儿业已脱虚,只有勉强躲闪的分,没有招架还手的力。他身在空中,连忙去摸袖中的凤尾剑,不料手头一滑,教剑给落了下去,赶紧去撩“凤尾”,也没够着,眼睁睁看着兵器一去莫返,面对双剑如虹而至,不知如何躲法,登时慌了手脚,身子穷扭,四肢乱晃,酷似一只即将落水的夜猫子。
只见金慕花率先掠到,身如貂蜷,复又平展,顺势翻仰,朝天一剑,正是他风遁剑法中的绝招“疾风过峡”,自天枢星胯下钻过,挑了他的裆儿。
天枢星“嗷”一声长叫,随即嘎然而止。原来是陈勾飞至,一招“白云入岭”,削落了他的首级。这个批着佛衣的恶僧,猖狂了大半个晚上,本该碎尸万段,如今只教身首异处,也算是便宜了他。
金陈二人不惜透支体力,各量生平最得意的绝招,为他们的师姐一雪前耻,重摔之下再也无力起身,却依旧保持着各自空中时的潇洒身姿,心里头都甜丝丝的,痴在那里,相望着都不动了。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人道:“姓公的,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师妹平时对我最好了,玉虚和那片‘烂叶子’把她害得那么惨,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片‘烂叶子’捉回来,一把火烤焦了他!还有,把玉虚这老狐狸的胡子眉毛头发全烧得干干净净!”这说话的动不动就扬言要放火,自然就是‘赤火龙’楚木燃了,而他所说的“烂叶子”便是指叶善。
却听另一人沉声打断他道:“你说够了没有?”楚木燃道:“当然没有。噎,我说到哪里了?对,放火。你们崆峒派上上下下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十足的大坏蛋。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老巢,连个虱子都不剩!好了,我说完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那人怒道:“姓楚的,你一路说到这里,唠唠叨叨,有完没完!”楚木燃道:“完了。姓母的,你说吧。”那人道:“我姓应,不姓穆。”楚木燃道:“他姓公,你便姓母。”应烁这才反应过来,而走在前面的公平也霍一转身,满脸的愠色。
楚木燃面对二人的眼神,跳开一丈,呼道:“怎么,想动手?二打一,我好怕哩!”应烁正色道:“我师父和师弟固然不对,却也受了罚、认了罪。贫道不才……”楚木燃抢道:“你诈称不才,其实是想和我打架。好,你自恃你那把破剑锋利,我的剑何尝不锋利!”不等对方拔剑,自先抽剑在手,凌空乱劈,嗡嗡作响,叫嚣道:“来来来,我和你大战三万回合,打他个沧海桑田,鬼哭狼嚎,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二人见他这副样子,对望一眼,实在没话好说。楚木燃道:“怎么还不出剑?母的学公的,故意托大是不是?嘿嘿,好一个夫唱妇随。”看来,他对于公平在山下酒店时不出剑的情形还念念不忘。
两人听了这话,勃然变色。应烁喝斥道:“休得胡言!贫道不想和你打架。贫道刚才是说,贫道不才,不敢居大。但我师兄素有‘公平大侠’的美誉,武林共晓。你说我们崆峒上上下下都是大……大坏蛋,却是不妥。”楚木燃道:“哪里不妥了?菜市上卖大虾的比他公平多哩。我去买过好几次,从不短斤缺两。他算个老几,”一指公平,“敢以大侠自居。我看是条大虾还差不多,送到菜市上卖个好价钱。”
二人知他胡闹,不予理会,转身就走。楚木燃道:“喂,真的不打啦?哼,你不和我打便是小瞧我。我本来不想打的,既然你们小瞧我,我只好不客气了。”说完挥着剑,哇哇大叫冲上前去。应烁见他来势汹汹,欲待拔剑,却被公平按住。公平道:“他不会砍的。”应烁将信将疑,眼见剑锋砍到,悬空一止,果然没有砍下。
楚木燃一奇,问道:“你们不怕死么?还是自恃刀枪不入?”公平道:“这几日来,你我相处一山,公平渐知楚大侠为人,决不会徒伤无辜。”楚木燃“嘿嘿”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伤你?”剑锋晃了两晃。应烁心里悬乎,万一他真的一剑剁下来,这么近的距离,无论如何是避不开的。
楚木燃道:“你们果然不怕死,是好汉。好,就看在这分上,饶你们不死。不过以后给我记住了,”用剑指着公平的鼻子,“讲话发音要准一点。大侠是大侠,大虾是大虾。不要把大侠念作大虾,也不要把大虾念作大侠。”就收起剑,迈开大步,径直前行,嘴里哼着绕口令:“四是四,十是十,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
他既然走在最前面,而且走的颇快,也就最先看到了众伤之局,大声问道:“怎么都这样子了?!”跑到朱月心跟前,见她眼帘下垂,秋波无出,昏昏而立,也不避嫌,双手挤捂她的脸蛋道:“小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不一会儿,朱月心被他弄醒了,尖叫一声,把他吓退数步,这才发现眼前已经不是天枢星了,而是这个大顽童,忙道:“快解开我的穴道!我干娘受伤了,我要去看她!”楚木燃“啊”一声道:“我师妹受伤了!在哪里?”游目四顾,搜到侯吐嫣的身影,见她躺在玉虚身上,这还了得,来不及替朱月心解穴,拔剑冲上,近前大喝:“你这个淫道!”对准了玉虚的尸体刺去,也不理会身后众人大声呼止。
“当”一声响,剑被荡开一旁。公应二人拦在面前,怒目而视。楚木燃喝道:“你们干什么!”应烁反喝道:“你干什么!”楚木燃道:“我杀这老儿!”应烁道:“你凭什么!”楚木燃道:“凭什么?这老不死的,又非礼我师妹!”应烁气得胡子蠕动了两下,身子一让,说道:“你自己看!”楚木燃问:“看什么?还有什么好看的?”应烁泪水夺目而出:“我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楚木燃张望两下,嘿嘿笑道,“这老不死的死有余辜,临死前还想非礼我师妹。哎呀!闪开闪开,师妹!”应烁恼他,这会反而阻止他过去。楚木燃一把将他推开,蹲到侯吐嫣身边,连唤三声。公平道:“放心,她还活着。”楚木燃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公平道:“不信就算了。”楚木燃忙道:“我信,一万个相信。”霍一起身,冲应烁道:“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应烁恼道:“朋友,我和你一样,都是刚来的!”
楚木燃咕噜道:“我问一句,你凶什么。”听朱月心、朱子泊、梁悔、周岱鹏异口同声道:“是那个淫僧!”问道:“淫僧,不是淫道?他人呢?”朱子泊道:“已经死了。”朱月心昏迷不知,惊喜道:“死了!”周岱鹏道:“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朱月心方自全信,长出了一口气。梁悔道:“是金道长和陈道长联手杀死的。真是痛快!”楚木燃道:“死要见尸,”看了看四周,“尸体在哪里?”见全藏躺在那里,问道:“是那个秃驴吗?”周岱鹏道:“不是。是……是个没头的。”
没头就好认了,楚木燃很快就找到了没头的天枢星,说道:“原来是你。嘿嘿,休怪我落井下石,谁让你在斗阵的时候刺过我一剑,而且还很疼。”当下在尸体上连捅了十八个窟窿,最后一下是倒剑一插,留于尸上,然后找到那颗头颅,退出一丈,搓了搓手,助跑上前,“砰”一脚,踢了个外弧。头颅应声飞出,如流星一般,拖着红色的尾巴,那是尚未流尽的邪恶之血,空中拐出一道美妙的“世界波”,正中立雪亭的亭柱,复弹落在地,尚自转个不停,却已然变形。
楚木燃可惜道:“咳,没进门。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有十六年没蹭毬皮了。不知道小时候跟着我混的那帮哥们怎么样了,现在是做官了还是发财了。踢毬也是可以做官发财的么,那个高俅不就是靠踢毬发迹的。听说这个老不死的毬技不赖,不晓得死了没有,还能踢不。对,回京城时看看去,没死的话找他过两招。不过听人家讲,这混老儿品德不太好,估计踢毬时专会耍赖,到时我得小心些。如果他真的赖皮,我一脚把他踹门里去。喔唷不行,那老不死的是高公子他爹!高公子送我那么多鞭炮,我和他老爹过不去,岂非太不够义气了。”
他这么自言自语得入神,却不防已经有人到了他的背后。都是自己人,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向他突施冷箭?这人正是自己人,却是公平。只见他忽然拔剑出鞘,疾如闪电。随着“呛啷”一声响,众人齐放嘘声,应烁惊愕道:“师兄你!”
楚木燃闻声回头,一见面前冷光暴涨,下意识一蹲。公平顺剑下砍,重着其背。楚木燃痛叫一声,从他胯下滚过。公平反身一剑,又劈中了他的左肩。楚木燃顺势起身,急步连退,边退边道:“姓公的,你想报仇也不必这么狠呀!啊哇!”当胸又中了一剑,倒在地上,就地打滚躲避。由于这正是其所长,是以公平反而不能再轻易令他着剑。
楚木燃一边打滚一边不忘发火龙镖,不过由于没了剑,擦不出火来,威力大减。公平挥出十余剑,免不了中得一两剑,不多工夫,楚木燃俨然成了个血人。众人也看不大懂,虽知楚木燃曾言语冒犯,得罪这位公平大侠不轻,但他负载美誉,总不至于这般连出杀招,当众要对方性命吧,纵然是吓唬教训,这个样子也过于狠了,万一闹出人命,可就无法挽回了,更何况大家还等着他们三人照顾,怎的就没了轻重缓急。
楚木燃滚着滚着,“砰”一声将周岱鹏撞倒在地,接着又撞倒了朱子泊和梁悔,最后撞到朱月心。朱月心躺在地上,依旧动弹不了,叱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楚木燃道:“姓公的没完,我有什么办法……啊!”又中一剑,摸着落在地上的蝉翼刀,起身就是一挥。公平剑断,半截剑刃应声飞出,自亦惊退一丈。
楚木燃看着寒芒如镜的宝刀,“嘿”一声道:“这下可有你受了!”当即展开反攻,刀光如漫天雪花一般罩压上去。公平见他玩命似的扑来,又是利刃在手,可没了先前的胆量和镇定,断剑虚挥,连连后退。楚木燃嚷道:“你有种站住,这回看我敢不敢宰你!”这当儿,公平哪里还敢像来的时候那样摆谱。一旁应烁急声求道:“楚大侠,我师兄多有不是,我替他给你赔罪了,请大侠高抬贵手。”楚木燃回道:“我不是大虾,姓公的才是。我今天非把这条大公虾砍成七八段不可!”
应烁见他没有住手的意思,抽剑上拦,知宝刀锋利无比,不敢兵刃相交,只想逼他后退。怎奈楚木燃一心要宰那条“大虾”,不管应烁怎样作势刺他要害,都置之不理。应烁见他身上伤痕累累,不想真刺,蓦的记起来时的情形,就闭眼往两人中间一站:“你杀了我吧!”额头上惊汗涔涔。楚木燃果然止住,叫道:“走开!你又没砍过我,我干嘛砍你!”应烁发觉还听得到他的讲话,知是没死,睁眼道:“楚大侠想杀我师兄,就先杀了我!”楚木燃蹦跳着道:“啊噎噎,你没事找事是不?走开!……你欺负我不敢杀你!”霍的就是一刀。应烁听到刀锋破空之声,心胆俱裂,晓得死期到了,后悔不该这样玩命。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头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却听“啪”一声,清脆嘹亮,蝉翼刀刀锋一降,冰冷的刀面在他脸上狠掴了一记。应烁猛然一醒,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正见对方指鼻骂道:“母大虾,让还是不让!”恼羞成怒之下,剑锋一横:“不让!”反而挺胸上前一步。两人随即近在咫尺,应烁明显比楚木燃高出一头,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他的天庭上,吹得他那几根红发溜溜的晃动。
楚木燃一抹脸道:“你有口臭!”一把将他推开。应烁这么被动一闪,旋即一缕寒光透进。楚木燃避让不及,给一剑刺进了臂窝。刺他之人便是公平,已然换了一柄剑,惧他利刃在手,不敢怠慢,刺过之后紧跟着就是照腹一踹,蹬了出去。四下里又是嘘声不断,实在看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位享誉已久的“公平大侠”此刻竟是如此的变本加厉,虽说是为了报复,可这样的报复,显然大欠“公平”。
公平似乎已经置众目于不顾了,不待对方起身抑或打滚,上去就是一脚,踢飞了他的刀,立刻大胆起来,挥剑连劈数下。楚木燃滚避两次,终于又中一剑,这一剑甚重,趴在那里不动了。立时有人开口大骂:“公平,你……”却不知到底该骂他什么,全因这人以往的为人实在没有可骂之处。
楚木燃也在骂,不过是乱骂:“他妈的,臭虾条子!抽筋剥壳,红烧下锅!”公平不管他骂什么,举剑照脑袋砍落。应烁见这一剑显然是取他性命,大吃一惊,举鞘一隔。两剑对撞,火花迸射,二人都觉虎口麻热,看来公平这一剑委实力道不小。
应烁道:“师兄何故如此?”公平不答,反问道:“师父已去,振兴崆峒的重担可是都落在你我肩上了?”应烁道:“那是当然。”公平道:“这就是了。只要我们现在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尽,退敌护寺之功自然都归你我。我崆峒派便可名声大振,驰誉武林,就连他少林从今往后也都得居于我们之下,龙门派就更不用谈了。”
这番惊天动地之词,他兀自说得洋洋自得,成竹在胸。应烁闻之,若遭雷劈,“噔噔噔”怔退三步,面无血色道:“师兄你……”就此愣住。在场众人更是骇然,一个个听得犹如木鸡似的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些话竟会出自他“公平大侠”之口。立时有人想放声大骂,却又不想骂了。因为这一夜,诸事曲折,变故多惊,已将这些豪杰们折腾得没了脾气。一时里,周遭无声,唯听春风萧索,错枝低吟。
趴在地上的楚木燃耐不住沉默的煎熬,高声道:“姓公的,原来你真不佩是个大侠,比那菜市上的烂虾子还烂,满体腥臊,腐败不堪,老子不屑吃你的肉!”如果他来时的嬉笑怒骂只是秉性使然的话,此刻却真的是在发自肺腑咒骂眼前这位外表侠貌堂堂、实则包藏祸心的一代大侠了。
公平勃然变色道:“你死到临头还嘴硬,贫道就先送你上路!”剑锋高抬,正待落下。应烁长剑甩出,荡偏其剑。公平道:“师弟,你勿要意气用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应烁道:“师兄,你莫猪油蒙了心。此等不义之举,纵使崆峒暂得名声,也长久不了。”群豪当中顿时有人道:“不错。玉虚不幸战死,崆峒派只剩了你们两个。你们今天纵然一时得名,也难保将来守得住!”
公平听了,心头一凛。他急于为崆峒赚取名声,一时忘了取易守难的道理,现在想来,的确有些懊悔,但自己真心已露,倘若放过群豪,将来难免要低头夹尾做人,崆峒的名声更是要因他而一损再损,唯今之计,就算不为门派考虑,也得给自己寻条后路,倒不如杀人灭口,独揽大功,即使崆峒不能因此而长久振兴,至少可以为自己那顶“公平大侠”的帽子添些光彩,总比什么都失去的好。刚才一念之差,如今又是越陷越深,思至此处,已然不可自拔,当下问应烁道:“师弟你当真不愿助我?”应烁坚定道:“师弟我不能倒行逆施。”公平再道:“师弟你能否看在同门的分上两不相帮?”应烁斩钉截铁道:“大义所在,岂可袖手旁观?”
公平长叹一声,无奈道:“师兄我半世的名声都毁在你手里了!”便“噌”一声,掷剑插地。应烁面现喜色,说道:“迷途知返,犹未晚矣!”回身向众人道:“还望各位英雄好汉对于我师兄一时之过能予以原谅,呃……保全他的名声。”众皆伤卧多时,幸亏练武之人,身子骨不错,若换了常人,当此寒夜,只怕早已冻死了一大半,此刻也早已被二人的拖延所恼。于是有人道:“你们先把我们救治好了再说!”另一人道:“怎么,我们不帮他保全名声,你就要见死不救?”第三人道:“算了算了,今天大家都吃了重亏,就答应他好了。”第四人道:“就是,皇帝死里得生,还会大赦天下哩。就既往不咎,饶他这一回算了。”第五人道:“怎么,你以为你是皇上?”
公平见应烁背对自己,突然目光一沉,倏然抬剑,动如脱兔,眨眼瞬间,剑尖已指到他师弟的背心。众豪嘘声四起,不曾落尽,复又惊呼连片。但见一道金虹掠过,公平人头飞出,血如雨洒,而应烁也倒在了地上,背上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涌如瀑。问苍天,今夜惊魂之变已是第几遭?看那边,赶月金轮凌空一停,飞回了业已站起的全藏手中。
在众豪眼里,全藏的复苏委实要比天枢星更可怕。只见他取了蝉翼刀在手,朗声道:“老衲最恨谋害同门之人,是以杀之。所以老衲也要郑重宣布,师兄八藏必是天枢星所害。”过去以蝉翼刀将天枢星的无首之尸斩成了八段,然后又去看应烁的伤势,眉头一锁,起身道:“老衲自知飞过这一轮之后,气力几将用尽,再难抵挡任何高手,是故顺便想击伤这位道长。可惜伤重之下把握不准,竟将他杀死了。惭愧。”
顿时有人骂道:“放屁,惺惺作态!”全藏寻声望去,见骂他之人正是丘镇山,单掌一竖,向他作了个礼,复道:“老衲的装死伎俩,全得自于道长启发。若非道长前番示范,老衲方才怒火充盈,只怕非得以卵击石,和杀害八藏师兄的天枢星拼个死活不可,那老衲早就先这淫僧一步了。所以,老衲在此谢过。”说完之后,忍痛拔下腿上的无相剑,鲜血本已凝固的伤口又再破裂,一半渗进靴子里,一半流进土壤,就看着此剑,忽然纵声长笑:“中原武林人士,统统不堪一击!”收起兵刃,整了整衣裳,一瘸一拐走到侯吐嫣身边。
朱月心躺在地上,看着他那高大屹立的身躯和她奄奄一息的干娘,心中惧怕,思及前事,此际颤声道:“你想干什么!”众人也立时想到了天枢星,杂声乱叫起来。全藏不置一理,将她扛负在肩,随后又过去将朱月心也扛在了肩上。朱月心尖叫不已:“淫僧,放开我,放开我……”众人呼声更高,可一见到他先后将朱子泊和周岱鹏也扛了起来,都有些莫名其妙,呼喊声也小了下来。
全藏重伤在身,负着四人瘸行,显得很吃力。众人见他似有一去不返之意,呼声复高。可全藏犹如未闻,慢慢消失在了森森的夜幕里。而三个孩子的叫喊声过了一会方才消逝,但似乎还在回荡,不断勾起每个人的魂魄。这又一变故将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阴影,仿佛那夜色的凄迷,就是难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