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去世,先是亲属按照基督教传统在北京协和医院礼堂举行了家庭葬礼,随后经北京治丧处决议,遗体从协和医院移至中央公园社稷坛进行公祭。
在这场宏大壮观的公祭过后,治丧处与家属商议,由于国民党行事仓促,中山陵的修建问题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先将其安放在北京,灵柩借厝在北京香山碧云寺,待中山陵修建好再把灵柩运到南京。
4月2日,灵柩移厝碧云寺,三十多万民众参加移灵仪式,沿途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中山主义万岁、国民革命万岁”的口号,纪念中山先生。
李志行下令在陕西、甘肃、绥远、外蒙等多地公开召开追悼会。在西安亲自主祭,悼念这位伟大的中国革命先行者!
乔修远则代表李志行到北京参加了追悼会。
乔到北京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设法促成曹三爷的释放。
话说北京政变后,曹三爷被囚禁在中南海延庆楼上,见人就问 “子玉现在在哪里呀?”
可怜曹三爷不得自由,一心想着吴佩孚前去救他。
李志行让乔修远这次到北京,是要设法将三爷弄出来!一者是想救曹三爷自由,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李彦青年前忽然被枪毙了!
话说李彦青自北京政变中被抓了起来后,就被冯玉祥关在牢里炸油水。李本是个远近闻名的奸佞小人,贪了不少钱财,李志行只当冯玉祥将李彦青榨干了就放了,也算破财免灾。
不料是不是因为鹿钟麟对李彦青愤恨已极的原因?他突然下令将李彦青枪毙了!
冯玉祥现在控制着京城,手下气势汹汹,李彦青被枪毙后竟无人敢去收尸!
李志行得到消息,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鹿钟麟!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这样?”,然后便派北京办事处的人去帮李彦青收尸,并送回老家安葬。
李彦青不管是小人也罢,奸佞也罢,交了李志行这个朋友,终得以魂归故里。
出了李彦青这件事,李志行怕冯玉祥进一步为难曹三爷,就让乔修远去北京一定把三爷弄出来。
话说乔修远到北京见到段祺瑞,表达了请求。他说“芝老,您是北洋前辈,和三爷有同袍之谊,如今三爷已经彻底败了,再无出头之日,关着他没什么意义,莫不如放出来算了。也显示您老胸怀天下的肚量。”
段祺瑞闻言啜了一口茶问道“这也是正之的意思?”
乔修远答道“是的,不但有正之,孙馨远(孙传芳)也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过正之同时也说了,他说“三爷就是个老人家,做总统也是难为他!让三爷安安稳稳的渡个晚年,也不枉我们做三爷部下一场。中国的事,自然还是段执政管合适!因为论起才能,张大帅、孙中山都比不了执政他老人家。””
段祺瑞听后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说道“仲珊(曹锟字)是个老实人,他的事情全是那个吴子玉搞坏的。”
乔修远自然明白老段顾忌什么,就急忙说“执政大人,您老人家放心,吴佩孚那边已经和我们闹翻了!我们现在只服从中央。”
段祺瑞听后,这才点点头说道“我和仲珊因为政见不同,虽然也曾争执过,但我没想过为难他。不过你也知道,我没有一兵一卒能用,现在北京的事情,我说话估计也没多少人听。”说完就望着乔修远,不再说话。
段祺瑞这话,还是想拉李志行到中央来与冯玉祥、张作霖唱三国演义。
这种事情千万可不能答应!乔修远与李志行早就对此问题进行过深入探讨,两人都是准备看“二人转”的!唱什么“三国”呀?
于是乔修远沉吟了一下说道“执政大人,您老德高望重,我和正之都愿意支持您!不过现在冯使(冯玉祥)实力雄厚,加上又有孙岳、胡景翼呼应,合在一起兵力只怕已不下20万。西北军要兼顾国防,是没法与他一较长短的。对于张大帅,情况也一样。”
段祺瑞笑了笑,说道“瑶圃,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让郑玉琨将军来中央担任陆军部部长。如果国家的军队都能像郑将军的军队一样,试问哪个国家还敢来欺负我们?这样,中国的事情也好办的多。”
段祺瑞这话立意挺好,但这问题乔修远想都不用想,因为李志行根本离不开郑玉琨,几十万大军要靠郑玉琨管呢!
所以,乔修远也笑着说道“我看吴总长就很好!吴总长此次领兵入关,威震海内,吴总长做陆军总长最合适!”
乔修远所说的吴总长,乃是直奉大战中奉军第6军副军长吴光新,战后当了陆军部部长。吴本身就是段的妻弟,吴的部长既代表奉系,又代表老段,如何换得?就算老段为拉李志行下水动了重注,这事也万万不能去试。
段祺瑞笑了笑,随后说道“那么,我上次给你提过的请桂萌生来担任财政部长的事情呢?”
哦,感情还是因为这件事呐!看来陆军部长只是个人情,这个才是老段的目的!
于是乔修远问道“您老上次不是说要请王永江么?”
段祺瑞说道“铁龛(王永江号)也许觉得北京不如奉天滋润,不愿就职。”
呵呵,王永江也不是傻子!在反直三角同盟的时候,王就对张作霖说“大帅,我看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全都是为了骗咱们的钱!”,你说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央财政部,他会来么?
不过乔修远说道“执政您老有所不知,桂萌生其实当不了这个财政部长,他一年里倒有几个月都在国外!”
“哦?正之在海外还有生意?”段祺瑞眉毛一抖问道。
“不是在海外有生意,而是我们这几年在发展地方经济,总从海外买机器。您也知道,我们那里都是穷地方,一台机器就要花掉好多钱,不得不仔细,桂萌生也是想替政府省钱。”乔修远回答道。
“哦……”,之后段祺瑞便低头饮茶,不再说话。
按官场的惯例,老段这是不想跟乔修远说下去了。老段也许在想:你这个小家伙!现在求着我,却一毛不拔,还跟你说些什么?
乔修远见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呢……,我们那里穷是穷点,正之却也体谅老执政为国为民的不易,所以决定向善后大会捐赠20万大洋的会费。”
一听这话,段祺瑞不禁又微笑起来。善后大会可是他上任后的第一大举措。在这件事情上,李志行可是很给面子!陕、甘、蒙、绥的代表没有一个缺席,这番又捐赠费用,钱虽不多,但足可应急,中央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今天这面子看来还是要给的。
于是,段祺瑞便说道“瑶圃,当初又铮(徐树铮字)用你,我便十分赞成。如今你能设法让正之支持我,我很欣慰。罢了,释放曹锟的事情我没有意见。不过,我的意见是,曹锟出来后,不要到你们那里去,免得为你们四处树敌。另外,冯使那里,你尚需沟通。”
乔修远一听马上说道“您老和徐将军对我的栽培,我一直不敢稍忘!您的话我一定带给曹三爷!如此,就多谢执政大人了!”
段祺瑞不想让曹锟去西安,以免又成了气候。乔修远想着姑且先答应下来,后续再说。
于是,乔修远便告退,然后去见冯玉祥。
冯玉祥很热情,声音爽朗地将乔修远迎进了屋子,拉着手让乔修远坐下,然后便吩咐安排酒菜,说:乔总参谋长亲自来访,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喝一杯!
乔修远只好客随主便,便就了席。
一坐到酒席上,先是三杯洗尘酒。然后冯玉祥便开口说到“瑶圃,你和正之干得漂亮!直接将张作霖打到没脾气!我老冯实在佩服!”
乔修远笑着说道“冯宣抚使哪里话?我们也是没办法,张作霖非要打我们,我们才不得已还击的。”
一旁陪酒的鹿钟麟马上说“就是就是!张作霖这个人,我看就是一只老虎!一有机会谁都想吃。”
话说之前张作霖进了北京弄权,和冯吵了起来,冯手下的鹿钟麟等人就想趁机除了张作霖。不料有人向张告密,说“冯其心不可测!”,张作霖急忙逃离北京,连进京时带的1万奉军也仓皇撤走,怕被冯玉祥包了饺子。可见冯玉祥与张作霖的关系现在已经相到了什么地步!
此时,不等乔修远接口,冯玉祥与鹿钟麟二人,就左一杯右一杯,先拉着乔修远将张作霖一通谴责。老张马上变成了大家的共同敌人,大家眼看马上要变成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乔修远被喝了个七晕八素,一想不对!急忙止住话头,开口说道“冯宣抚使,我这次是为三爷的事来的。三爷毕竟曾经是咱们的共同领袖,如今成了光杆司令,关着他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放了,落个顾念情义的美名。”
冯玉祥一听原来是这事!一张大脸微微发红,却忽然举起酒杯子,口齿不清地说“瑶圃,啥?你说什么司令?来,喝!喝!……”,然后忽然脚一滑,坐在地上。
鹿钟麟急忙将冯玉祥扶到桌上,老冯却顺势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头趴在桌子上,顷刻便鼾声大起!
鹿钟麟不好意思地对乔修远说道“瑶圃,你今天来总司令实在高兴!看来这是喝多了。见谅!见谅哦!”说完,便指挥勤务兵将冯扶了回去。
乔修远遇见冯玉祥,真是秀才遇见兵!这老军头就是这招,粗糙而直接,但你又不好当面戳破。
于是乔修远便只好拱手说“瑞伯(鹿钟麟字),既然冯使喝多了,大家也都喝了不少,那我就改天再来拜访!”
鹿钟麟便亲自将乔修远送了出来。
第二天乔修远再去拜访,冯玉祥却突然因紧急军务去了察哈尔。乔修远明白这是冯不愿意见他,便拉住鹿钟麟讲了曹三爷的事。
他想着鹿是冯的心腹,又兼着北京警备司令,兴许鹿也可以谈此事。
鹿钟麟听后,便说他会向冯玉祥汇报,有消息便通知乔修远。乔只好答应。
但一连过了好几天,也不见鹿钟麟回信。乔修远无奈,只得将情况汇报李志行。
李志行听后想了想,就给开封的胡景翼打了个电话。胡答应斡旋。
几天后,胡景翼带来了回话,说冯答应放人,但想要5000支步枪,20万发枪弹;另外,曹锟必须答应从此不再涉足政治,不得到任何一个直系将领的地盘上去居住,要签书面保证。李志行一方也要签字。
李志行和乔修远交换了意见,决定先签字再说,但说步枪只能给3000支,枪弹10万。
胡景翼再转达,冯玉祥答应了。
于是,在北京签字。签字前,乔修远会同冯玉祥的部下一起,去中南海接曹三爷。
曹锟一见乔修远便问“瑶圃,你怎么来了?子玉呢?”
乔修远忙敬了个礼说道“老帅!属下无能,让您受苦了!”,然后叹着气将吴佩孚的遭遇说了一遍。
曹锟叹息道“唉!是我害了子玉!”
乔修远忙安慰曹锟,并将签字的事情说了一遍,劝曹三爷先获得自由为好。
曹问营救自己的经过,乔修远大略说了一遍。
曹锟叹了口气说道“你和正之有心了!”,摸了摸脑袋,便同意签字。
签字时,不但冯玉祥来了,段祺瑞、张学良也前来见证。
冯玉祥向曹锟敬礼口称“老帅!”,并说明自己是为了革命不得已发动了政变,对曹有不敬之处请曹多担待。
曹锟摆摆手,示意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段祺瑞和张学良对曹锟都很尊重,张学良执晚辈礼,并代其父张作霖向曹锟问好。
曹锟客气答谢。
临走,段祺瑞像个老朋友一般问曹锟后续怎么打算?曹锟叹了口气说要归老津门,然后便拱手告辞。
乔修远带人护送曹锟赶往天津。
路上,乔修远对曹锟说“老帅,到天津后您赶快收拾收拾重要物件,然后咱们当天就坐船南下,到山东进黄河,只要一到潼关,那里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您还做我们的老帅!您放心,船只是美国船,都安排好了,没人敢拦,十分安全!”
曹锟听后一愣,摸了摸脑袋说道“瑶圃,咱不是与冯玉祥签了协议?”
乔修远说道“管他什么协议,允许他们不讲信义软禁了您,就不许咱取巧将您接走?”
曹锟却摇摇头说道“我不能去。我去了,你和正之就会失信于天下,我也将失信于天下。所以,我不能去。”
乔修远又开口相劝,曹锟却说“瑶圃,你和正之都还年轻,但我已经老了。我这一生,但讲“信义、宽仁”四字。失信于天下的事,我不能做;连累你们也失信于天下的事,我更不会做!你莫要再劝我。”
最终,曹三爷信守了自己的诺言,至老再也不曾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