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卢迪山谷距离穆卡多地下交易所有些距离,乘坐汽车正常赶路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但对于已经下定决心动用超能力应付诡异的安提艾图的应翷而言,则只是多眨几个眼的功夫罢了。
已入冬季,夜晚的山谷尤其安静,大部分动物都回巢冬眠的时下,就连虫鸣都很难听见。
稳稳落于泥土地,望着月光映照下的崇山峻岭。茂密的山林被银白色光辉渲染得阴森无比,自两座山峰中间裂开的缝隙则是幽黑一片,连光都照不进去,如同传说中黑暗笼罩的黄泉之门。
饶是具备超能力的应翷,目睹此景后也是背脊微微发凉,蹙眉低语,“真不愧是‘连死神都要绕路走’的地方,安提艾图会在这里出现,根本一点也不奇怪。”
“话说回来,伊泽卡鲁不愧是探险世家出身,哪怕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只身进入这里也需要超人般的意志与勇气。”
对那位年轻探险家的超常勇气略微感慨过后,应翷便拨开入口些许缭绕的雾气,正式踏进山谷。
谷内与外界似乎有着非常清楚的界限。
他的脑袋刚刚探入山谷,鼻腔就飘进一股怪异的气味,也不是很难闻,只是让人不太舒服。
望不到尽头的幽深道路,几乎全是由参天大树组成的树林。
茂密的树叶低垂着相互交叠,连行走的空间都被完美压榨。
踩着枯叶每每向前落下一步,都会迸发吱吱呀呀的声音,为这幽静的氛围更添一丝诡谲。置身于这座连光都只能穿透少许的山谷当中,即便拥有超能力也不敢掉以轻心。
每次落步以前,应翷都会轻轻先用脚尖触碰最上面的干枯树叶试探虚实——谨慎之心必不可少。这些不知堆积多少年才能供人走路的枯叶层下,必然藏着能对生命产生威胁的东西。
可还没等应翷以如此谨慎的姿态多走几步,伊泽卡鲁曾提到过,也就是在库多库那里出现过的灰色迷雾,突然不知从何处大量浮现涌来。
四周迅速被灰雾笼罩,应翷的视野范围亦是瞬间缩小。
灰雾的浓度令他仿佛身处空气污染极其严重的城市,连正常的呼吸都要考量一番。
如若此处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对镜中自己的表情非常吃惊。迷雾出现前他从来就没想过所谓「惧意」这种东西会在他的脸上得以显现。
一切的缘由,都来自于他没能提前察觉这些迷雾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明明已经高度集中精神,竟也无法捕捉到周遭环境的变化,而且是这么大动静的变化。
解释只有两种——
一是他太过集中精神注意脚下枯叶层里隐藏的危险,从而忽略了其他威胁,但这种一听就是明显借口的解释,刚刚从脑中冒出就被排除。
第二种解释,也就是制造并放出这些迷雾的家伙具备着远胜于他的实力,但这说法也有些牵强。若安提艾图真的比他厉害,沐浴房那会儿就没理由逃走。
或许让迷雾做到完全无声无息的出现,只是安提艾图的一种能力——这样的解释,勉强让他暂时停止往后推论。
“嗯?”
重新将视线聚焦于前方的应翷,发现枯叶堆积的道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生机盎然、蝴蝶飞舞的草地。
生命的气息于温暖的光辉下欢快游走着,带来春天特有的清新味道,让人非常舒适。
若非情况怪异,他相信自己会很乐意躺在草地上睡一觉。
抛开调侃,他的眉毛瞬时皱得很深。
他的疑惑越发地重了,不过随着目光迅速的来回扫视,这次的疑惑很快就能得到解释——
以为已经消失的灰色迷雾实则并未散去,而是在草地两边连接起来变成两排灰色的障壁。
中间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很远,简直就像是在为他开路。
他还没有忘记伊泽卡鲁描述过的,发现安提艾图的那天在索卢迪山谷遇到的奇闻现象,尽管没有什么具体细节,但相信和此刻他看到的景象区别不会很大。
「有点意思。」
应翷咧嘴一笑,云淡风轻地迈开步子,朝着无法捕捉尽头的前方走去。暗地里,他将能量调动至身体的每一处神经,用以应对接下来一切可能发生的异况。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谨慎有些多余。
他的面前就莫名其妙出现另一副光景,地面仿佛被人事先拿锐利物划出界线,将两地完美分割——
一边是阳光明媚的草地,另一边是昏暗潮湿的洞穴。
灿烂的阳光无法给阴暗的洞穴带去明亮,洞穴里的幽冷寒气,也无法对这边绿意盎然的草地造成丝毫影响。
就像是从湖泊中喷射出火焰那般不可思议的奇观,竟以如此简单又突然的方式出现在应翷面前,可现在并非为之惊叹的时候,内心谨慎反而更胜先前。
同时令人不解的地方又多出一个——
如果伊泽卡鲁也是被安提艾图用这样的方式引导进来,那么当时还未进入洞穴的伊泽卡鲁,以其身为探险家的本性,怎么没有用相机将这样的奇观记录下来呢?要说是因为太过震惊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以忘记拍摄,那么交流情报的时候总不可能提都不提一句吧。
除非伊泽卡鲁是直接被迷雾带到安提艾图所在洞穴的,话之所以说的那么简略,不是出于主观,而是的确无细节可讲。
思路推到这里,至少可以断定安提艾图确是拥有自主意识的超自然产物。先前面对普通人的伊泽卡鲁,就算不搞出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能达成它不为人知的目的,但现在面对自己这个超能力者,就不得不使出真本事了。
可为什么安提艾图会在时隔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再度曝光于大众视野中呢?意图是什么,隐藏一百多年又是为什么?重现世间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别有用意?
所有的疑问,都将在这个阴森的洞穴中得到解答。
抱着这样的信念,应翷终于踏入阳光背后的世界。
“唔,这是——!”
落步于洞穴的湿泥地,一股极其刺骨的寒意便自脚底蹭的一下游遍全身,并将他提前调动至各处神经用以防范危险的能量完全无视。
甚至来不及惊讶,应翷直接凝神屏息,想要以最快速度化解寒气,直至额头布满象征竭尽全力的汗珠却也只能稍微缓解。
片刻后,应翷缓缓睁眼,黑幽幽的眸子里映满疲惫。
这时,朦胧的视线内渐渐出现一抹不同寻常的亮光。
他抬起冻得有些发抖的手,将手掌往自己微微发硬的右脸上狠狠拍去——痛楚能让模糊不清的视线在短时间内恢复,可迷蒙中的那抹亮光也随之消失,更奇怪的是,寒意也散去了。
“……”
他眉头深锁环顾四周,又发现自己现在似乎竟已身处洞穴深处。身后绿草不再,视野中,四面乱石嶙峋,各种各样的奇异石块曲曲折折地堆砌着,却并非没有规律。
一如先前向两侧分开的迷雾,它们中间也有一条道路。
“果然够邪门的……”
踏上这条黑暗的道路,应翷的眼睛冒出苍蓝色的光辉,瞳仁更是变化得与鹰无异。
「洞察之眼」——开启后能看穿一切障碍、物质性质以及虚假形态。可视范围能在五公里内自由变化。
在这双散发着苍蓝光辉的鹰瞳面前,任何假象都将被撕碎,任何意图创造虚伪的人,亦将无所遁形。
只不过,即便开启这样的能力,前方道路仍然没有任何异象显现——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本来就属真实,虽然没能看到什么安提艾图制造的假象,可至少能够确认三公里内都没有陷阱。他索性加快速度,想要早一些走到道路尽头,看看那个地方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并呼唤着应翷的名字。
他的脚步骤然顿住。
这声音他非常熟悉,可就是因为太熟悉,又太久没有听到,此刻出现反而有一丝微妙的陌生感,也源于他心里的怀疑——
绝对的怀疑,紧随其后是绝对的愤怒。
“混蛋……”
应翷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安提艾图碎尸万段。
黑暗逐渐散去。
光芒笼罩中,出现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