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方忙问道：“找什么？是找地道尽头的门吗？”
“也可以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门，我怀疑酒店方可能会把通道口给改了。”赵剑川边说边走，“另外，准备一个木锤子，去地道的顶层敲打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挖空的地方。”
“在已经成形的地道中重新挖高，这工程量可不是一点点呢。”谢文远匆匆跟在后面，“而且殷桧松的口供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一点啊。虽然殷桧松是项目总经理，工程上具体事宜不一定要通过他，但是增加了那么多的工程量，难道他也不知道？况且他都交代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必要隐瞒什么吗？”
赵剑川顿了顿，说道：“到了那里再说吧，现在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管有用没用，先调查了再说。”
谢文远瞥了辛蕴一眼，赶上赵剑川，悄声问道：“赵队，那施良军的事情……”
赵剑川锁起了眉头，一直到上了车，才说道：“尽人力，听天命吧。”
谢文远有些黯然，谭天方和辛蕴则是一头雾水。
一行人赶到酒店，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一次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章春露，也不是周南道，而是来这里客串的行政办方主任。当然，谭天方辞职以后，方主任是否还属于客串就很难说了。因此就算方主任工龄长，经历多，已经不再是冲动的年龄了，但是对于迟迟不能离开谐安县回家，还是让她颇有怨言。所以再次看到赵剑川他们时，笑容也勉强了很多。
“怎么，周副总和小章主任都不在啊？”赵剑川客套地问了一句。
“可不是。”方主任看到跟在赵剑川身后的谭天方，苦笑着一摊手，冲着他问道，“小谭啊，怎么突然就提出辞职了？对行政办主任这个岗位不满意吗？”
谭天方有些尴尬，他虽然知道了方主任推荐他的原因，可是考虑到章春露的处境，以及自己曾经的承诺，因此还是选择了辞职。所以这个时候方主任当着赵剑川和辛蕴的面这样问起，就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是的，方主任，是我当初答应过周副总，找到辛蕴就离开酒店。我不想言而无信对不对？而且……让章春露给我腾位置，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啊。”
“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方主任含嗔道，“你这小伙子，什么叫做章春露给你腾位置，章春露是易总打算安排到总公司去的，是她自己舍不得离开父母离开家，在那里作天作地呢，哪里是因为你的缘故。”
“章春露要去总公司？”谭天方吃了一惊，“她没跟我说起啊，她是说公司要辞退她，然后让我做她的岗位，我想来想去不合适，这才辞职的。怎么她是要去总公司吗？为什么会安排她去总公司呢？”
“就小章那水平，不在总公司好好跟几年，想要独挡一面，是根本不可能。”谭天方的话给了方主任一线希望，只要这个小伙子肯回来，说不定自己在短期内离开谐安县还是有希望的，因此她的态度和缓了不少，转向赵剑川问道，“赵队长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赵剑川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你们周副总呢？”
方主任一愣，自语道：“是啊，今天好像一直没看见周副总。”说着，她转身似乎想叫个人，却又奇怪了，“对了，今天连章春露也没看见过，不知道去哪儿了。”疑惑了一会儿，她拿出了手机，一边吩咐戎珊，“你去周副总办公室看看他在不在，我打个电话给小章，就算不上班，也该请个假啊。这个小章，周副总也太迁就她了，连个劳动纪律都没有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招呼赵剑川他们，“赵队长，你们先坐一会儿吧，对了，小谭，这办公室也就你熟悉一些，麻烦你帮我招待一下。”一边听着手机里迟迟无人接电话，显出了几分焦急的神情。
赵剑川坐了下来，一边示意谭天方也坐下，不用客套了，一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方主任？小章主任的电话没人接吗？”
“是啊。”方主任勉强一笑，“这个章春露，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连电话也不接了。算了，不找她了。如果你们有事，我让人直接去她家里找好了。”
说话间，戎珊回来了，恭敬地对方主任说道：“周副总不在，我问了正在四楼打扫的清洁阿姨，她说没看见周副总。”
“是吗？”这下方主任彻底困惑了，看了赵剑川一眼，又拿出了手机，“那我打个电话吧。”说着，朝戎珊扬了扬下巴，“你忙你的去吧。”
和章春露一样，周南道的电话也没人接，方主任尴尬道：“赵队长，真是不好意思，周副总的电话也没人接。你看……这么着吧，你看你方不方便告诉我有什么事，我让相关人员帮你们去办吧。或者，我打个电话，你们直接找易总也行。”
“我们想找到七月二十六日晚上，贵酒店的住宿登记清单，请问方主任可以提供吗？”赵剑川想了想，问道：“另外还想请教方主任一件事，贵酒店办公楼后面的地道，除了周副总，还有谁能进得去，又比较熟悉里面的情况？”
“住宿清单没问题，七月份的，应该还在客房部那里，我给钱主管说一下就可以了。地道嘛……”方主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最熟悉的人应该是周副总了，酒店建设的时候，他就是工程的负责人。包括地道图纸的绘制和修改，都是他在审核。其次就是章春露啦，她是酒店大楼装修的时候进来的，因为地道那一块是简易装修，所以周副总就让她负责了，说是锻炼锻炼她，她应该也熟悉。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们两个都不在。”
“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吗？”赵剑川问道，“怎么你们易总不熟悉这里的地道吗？”
方主任摇了摇头，思索了良久，才说道：“我问问温总监吧，不知道她是不是熟悉。”
谭天方不解道：“温总监是人力资源的，她怎么会熟悉地道呢？”
方主任笑道：“原来你不知道，酒店刚建造的时候，温总监是工程项目的财务总监，她也有一定的监理责任，所以我推测，她可能会了解一些。不像我，一直在总公司，这里开业的时候，才突然让我过来做一段时间的行政工作，所以对这里的情况知道的真是不多。”
方主任说着话，已经拨通了电话，温晴倒是在，不过听了方主任的问题后，礼貌地拒绝了：“对不起方主任，我还真是不熟悉地道的情况。相比酒店的整体建设项目，地道这一块真是不值得一提，所以我从来没有去抽查过。怎么周副总有事不能配合调查吗？”
“这不是找不到周副总嘛，连小章都不在呢。”方主任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然后遗憾地朝赵剑川摊了摊手。
赵剑川有些无奈，便说道：“那我们自己去，可不可以呢？”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只能让你们自己去了啊。”方主任笑道，“我让戎珊去要了地道的钥匙来，你们自己去看看吧，实在是对不起了。”
“行！”赵剑川略一沉思，点头道，“方主任，那就麻烦你再给钱主管打个电话，提供一下七月二十六日的住宿登记清单吧。小谢，你先去客房部拿了登记清单，我们在地道口那边等你，一起进去看看。”
谢文远答应着先走了，一会儿，戎珊拿来一张类似房卡的卡片，说是地道口的钥匙，同时交代说：“赵队长，地道里所有的房间，也都是这张房卡，开门的方式和酒店其他地方是一样的。”
于是众人一起下了楼，走出办公楼，赵剑川突然停下了脚步，远望着酒店主体大楼，问道：“小谭，你方向感强，测算一下。如果那条最大的地道没有被填埋的话，它的位置会在哪里？是不是就在主体大楼的下面啊？还有，它的出入口分别在哪里？”
谭天方环顾了一下四周，沉吟地说道：“不完全是在主体大楼的下面，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主体大楼和别墅群中间，稍微靠近主体大楼的地方。出口应该是龙潭村的渔家乐码头，那里原来是军用的登陆艇码头，后来改建的。入口原来是在龙嘴礁景点那边，修建龙嘴礁栈道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将入口改在小山丘上。不过我前些日子从那个入口进去，没有发现岔道，直接走到了观景平台。”
“什么意思？”赵剑川沉吟着问道，“我记得施良军说他进入办公楼后面的那条地道，也是从渔家乐码头进来的，怎么这一个出口，有两条地道吗？”
“是这样的，办公楼后面的那条地道，应该是一条岔道，包括从龙嘴礁入口进去，也是两条岔道，一条就是通向观景平台的，另一条是通向海天一色厅背景花园的。这几条岔道的主道都是那条最大的地道。也就是说，原来龙嘴礁那边，是主道的入口，进去二三十米以后，分成了三条地道。而渔家乐码头，则是出口，主道和岔道的出口都是那里了。当然啦，如果主道被填埋的话，那么这些岔道就只能各归各了。就好像餐饮部下面的那个，出入口都改了，入口在海天一色厅，出口却在乱石滩的鱼雷洞那里了。”
“那么，别墅群下面有地道吗？”
“根据图纸标注，应该有。”谭天方想了想，困惑地笑笑，“不过看上去不像地道，我个人的感觉，更像是地下室。”
“不是，我是问，在酒店没有建造前，那个地方有地道吗？”
谭天方愣了一下，思索了很久，才说道：“应该是两边有，中间没有。两边靠近龙嘴礁那边的，就是我刚才说过的那两条地道。在靠近办公楼这边的，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那条地道。其实严格说起来，那条主道是距离别墅群最近的地道了，可惜被填埋了。”
“你的意思是说，酒店填埋了最大的那条地道，然后又在每一幢别墅下面，挖了地下室？这些地下室和原来的地道，是互相连通的吗？”赵剑川有些困惑，“而且这一填一挖的，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谭天方也是不解：“我是根据图纸推测的，事实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赵剑川眯起了眼睛，看着在阳光下宛如即将扬帆启航的主体大楼，然后转头朝公路那边望去，不觉一笑：“是的，我想起来了，那个观景平台，原来是一个军用的碉堡，后来废弃了，就一直扔在那里。龙礁村修建龙嘴礁景点的时候，为了配合龙嘴礁悬空栈道的游览项目，就将那座废弃的碉堡改建成了观景平台了，是不是这样的？”
“对啊。”谭天方也笑了，“不过原来悬空栈道和姐妹沙滩都是属于龙礁村景点的，所以留着这个地道也算是增加了一个旅游项目。现在天雨湾买下了姐妹沙滩，要修建成海滨游乐场，而且门票不菲，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没填了那条地道。按照地理位置来说，那条最大的地道是完全属于天雨湾的，倒不一定要填埋了。而那条通往观景平台的地道，并不完全属于天雨湾，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收费漏洞，倒不清楚为什么反而要留着了。”
“我听说，这是酒店游乐项目之一，说是什么地狱十分钟的项目。”辛蕴突然细声细气地插了一句。
“地狱十分钟？”赵剑川重复了一句，“你听谁说的？知不知道这十分钟设计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具体场景？”
“钱主管说的。”辛蕴顿了顿，瞟了谭天方一眼，“不过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在办公室，没有看见过相关的立项计划吗？”
谭天方摇了摇头，赵剑川又问了一句：“除了钱主管，还有别人说起过吗？”
“还有……”辛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还有就是我们客房部的后勤主管，也就是章春露的妈妈，她说起过。不过她说这是酒店还没有开始建造的时候，总公司在考察地形的时候，一个初步的打算，后来打桩基的时候，出了好多事，就取消了。”
“哦。”赵剑川淡淡地应了一声，“既然取消了，那也就是说是没有的事了，就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是去地道先看看吧。”说着，折转身子朝办公楼后面走去，众人跟着，一会儿就站在了地道口。赵剑川看了看手中的卡，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山体，这才拿着卡象开房门一样照了一下，于是山体缓缓移动，一个入口出现在眼前了。
再一次进入地道，辛蕴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谭天方的手，紧紧依靠着他，一步步朝前走着。地道里的灯光昏暗而且闪烁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对外开放给客人住宿的。赵剑川有一时的困惑，他跟着周南道进来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的情景，因此便谭天方和辛蕴：“你们跟着章春露进来的时候，也这样吗？”
谭天方说道：“不是，是根本没有灯光。”
辛蕴随声附和，表示自己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灯光。
“那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感觉到灯光正常的呢？”
谭天方不假思索地回答：“进了房间，灯光就正常了。”
赵剑川点点头，拿着房卡，依次打开了房间，这才恍然，怪不得自己上次来查看的时候，房间门都是开着的，原来地道内的照明不行，需要借助房间里的照明。这么一想，便问辛蕴：“那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跟章春露失散的吗？”
辛蕴没有回答，而是牵着谭天方的手，一直往前走，走到水井房那里，停了下来，说道：“就是在这里，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心里害怕，也没顾得上章春露，就独自就往回跑了。等我回过神来，再去找章春露，她已经不见了。我想着这里是地道，又没有岔路口，也没有发现章春露跑到我前面去了，于是就回头再去找。没想到越走越远，等我看见前面有灯光，赶紧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非常豪华的套房。我正奇怪着，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了，因为我的身后根本就没有门。”
说到这里，辛蕴似乎又回到了那最为恐怖的一刻。身后天衣无缝的墙壁，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某种物质，这才能够穿墙而入，进入到这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那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往回跑的路，和再次走回去的路，是一样长的吗？”赵剑川提醒着问道。
辛蕴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地道里那么暗，时间和空间概念都会被混淆的。而且我当时非常紧张，也很害怕，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浆糊。”
赵剑川颇为理解地点点头，谭天方突然说道：“赵队长，上次我和章春露遇到施盈颖的爸爸，也是在这里。我们也是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来这里寻找，然后就看见施盈颖的爸爸进来了，他说是从渔家乐码头那边过来的。这么说，最大的那地道，也不是完全被填埋了，至少从码头到这里的一段，没有被填，不然施盈颖的爸爸怎么进来呢？”
赵剑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谭天方用力吸了几口气，皱起了眉头：“很刺激的一种气味，不过已经很淡了。不象是海腥气，也不是鱼虾变质的味道，倒有些象化学试剂的味道。会不会是水井房里发现过尸体，所以酒店就给喷了什么消毒剂了？”
赵剑川沉默不语，双手在地道尽头的墙壁上摸索着，一会儿用带着的木锤子在墙壁上敲了敲，一会儿又让谭天方用手机的灯光给他照明。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这时，谢文远进来，赵剑川忙吩咐道：“小谢，你赶紧出去借个电钻回来。”
谢文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住宿登记册往辛蕴手里一塞，应了一声，赶紧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电钻进来了，问道：“赵队，这个行吗？”
“不管行不行，先用下再说。”赵剑川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插上电，你在这里打个洞，能打多深打多深，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