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卿月阁三楼的小窗时,公孙洵已然醒了,他起身下地,轻轻推开窗子,感受着一天难得的清凉。
一袭黑衣的陆愆立在院中,看样子似乎已等了许久。
“怎么?昨夜有大事发生?”公孙洵慵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陆愆仰头望向公孙洵,见他衣衫不整,半倚窗边,若非知道他房内无人,就这尊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昨夜是否做过些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上来说说。”近几日公孙洵让陆愆关注黎崇身边的情形,他此时等在外面,想来定是有事发生。
陆愆依言上楼,见公孙洵仍是一副慵懒不整的模样,忍不住抱怨了句:“公子就不能整理一下衣衫?”陆愆实在想不明白,似公孙褚那样的翩翩君子到底怎么会生出这样放浪形骸的儿子?
“怎么?碍着陆司长了?”公孙洵俊眉斜挑,依旧我行我素。
陆愆无语,懒得再同这小主子多言,便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夜黎崇遇袭。”
“哦?”公孙洵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坐正,“死了吗?”
陆愆摇摇头,“伤的虽重却无性命之忧。弯刀贯胸,看似必死无疑,可那刀却只是自肋间穿出,并未伤及脏器。”
“把昨夜的情形细细说于我听。”在听陆愆说道黎崇伤势时,公孙洵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可他还需更多的细节才能确定。
……
陆愆简单明了的叙述了昨夜的事情经过。公孙洵听后,半晌没有言语。
“公子在想什么?”陆愆每每见公孙洵如此思虑,都觉得他的身体里似乎住了个百经事事的老者,那样的神情配上那张满是少年感的面容着实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违和感。
“我在想……”公孙洵蹙了蹙眉,“选择高岐到底对不对?”
“与高岐何干?”陆愆回想自己所言,似乎并未提到高岐之事。
“看来陆司长功夫上乘,脑子却不大够用。”
陆愆知公孙洵是成心揶揄自己,倒也不气,只是满脸无语地看着他,知道这个话痨必会自己滔滔不绝地说出前因后果,而公孙洵也确实没有让陆愆失望。
“昨夜之事并非高颂指使,而是高岐。”公孙洵神色淡然,言语间却满是坚定。
“高岐?公子如何断定?我亲眼见着那一行人为首的乃是高颂身边的贴身侍卫冷铭。”
“贴身侍卫?”公孙洵冷哼一声,“贴的是身,又不是心。人心隔肚皮,你又怎能知道那冷铭到底是谁的人?我猜,高颂恐怕到现在都未反应过来,他一心信任的冷统领竟是别人安在身边的钉子。”
“公子的意思是,冷铭是高岐的人?”
“十有八九,之前范冉之之事,高岐便表明颂王身边确有他的人,后来范小公子出事,颂王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我便猜测,高岐安在那边的钉子想来是个身份不低的,不过我倒也真没想到,竟是冷铭。”
看着陆愆一脸迷茫却又忍着不问的模样,公孙洵心中暗爽,能看到陆统领如此,实在难得。
“陆司长可想得明白此事为何不是高颂所为?”陆愆越是不明,公孙洵便越要相问。
陆愆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为何这位小主子就是如此爱捉弄自己。
“因为黎崇没死。”
“只是因为这个?”
“还有。”
“还有什么?”
“冷铭被抓。”
“就这?”
“不然呢?”
陆愆觉得公孙洵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但公孙洵后面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事实确实如此。
“动手的可是冷铭,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让黎崇活着,何况你方才说过,随行的车夫和仆从全部毙命,十几个杀手啊,怎么可能尽挑些没用的下人下手,反而放过主要目标?且暗杀的时间又为何非要定在武卫军换防之时?再者,依你看,在武卫军到达之前,冷铭是否有时间对黎崇动手?”
陆愆回忆片刻,点头道:“确实有时间。”
“所以,他那最后一刀,就是刺给武卫军看的,似你们这些高手,想要做到重伤而不致命,想来不是难事吧。”
陆愆颔首,“确实如此。”
“再者,与其他暗杀黎崇的杀手相比,冷铭的功夫如何?”
“自是数一数二。”
“所以,为何最终被武卫军所捕的不是旁人,偏偏是能够象征高颂的冷铭?”
陆愆恍然大悟,对公孙洵的推断也是心悦诚服,“公子的意思是,冷铭是故意被捕,高岐弃了一子,如此便能将高颂拖下浑水,且黎崇未死,户部便就还掌握在高岐手中。而企图暗杀朝廷命官的高颂恐怕要就此失了圣心。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公孙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抬眼看向陆愆,神色间已没了方才的笑意,“高岐此人心狠手辣,又精于算计,若未来羽翼丰满,我也不知是否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对付他。就像范家小公子之事,还有此次黎崇之事,可见高岐为人狠绝,毫无底线。人若没有底线,就很难找到弱点,若是没了弱点,又该如何应对?”
陆愆似乎有些明白了公孙洵的担忧,思及高岐所做之事,此人确实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范家小公子不足六岁,他竟让人碎其腿骨。而黎崇更是其的舅父,如此行径,当真是令人不齿。
“公子的谋略远在高岐之上,你与高岐所差,不过是人性罢了。”
公孙洵苦笑一下,“倒要感谢陆司长的夸赞,只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境遇中,我那本就不多的人性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公子莫要如此想,您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世间最为良善之人,他们一生都未做过伤害无辜之事,公子是他们唯一的血脉,也自然不会没了良知,泯了人性。”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父母?”公孙洵满眼期待地看向陆愆。
陆愆却慌乱地避开,敷衍道:“算不上了解,只是终年跟在陛下身边,偶然得见罢了。”
公孙洵知道陆愆有所隐瞒,可他也知道,陆愆若是不想说,即便是他也无法让其开口,公孙洵轻叹一声,“罢了,他们当年之事,我早晚会自己查出来。如今,还是先顾眼下吧。此次,高颂怕是要受重创,咱们且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