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谷中的战局也与当时崖壁崖顶的战局一样凶险激烈。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阿山背靠绝壁,每上前一个敌人就挥拳击飞。
一个个敌人被他铁拳击中,去势甚猛,连带撞倒了一大片。
那些人的身体乱纷纷的相互碰撞,竟抵消了力道,晕头转向的跌在地上,虽无半点损伤,却再也动不得手。
阿山始终谨遵白天长老的嘱咐,绝不杀生,甚至不愿伤人。
但夏饮血他们久战不济,为求自保,不得不伤人。
倒在夏饮血和封依手下的敌人越来越多,倒地的时候都已身负重伤。
广一同和沈二桥精于医道,武功却稀松平常,若非阿山相护,早就被乱刀砍杀。
即便如此,他们也中了敌人好几刀,身上血迹斑斑。
阿山怒喝:“你们退到我背后,不必出手。”
他们本来激起了一股烈火般的斗志,势必拼命,但中了几刀奇痛难忍,再动手也是继续被砍的份,只好听从阿山,退到他背后。
突听广一同惊呼:“快闪开!”
拉着沈二桥急忙又跑出阿山背后。
阿山瞪眼道:“怎么?”
广一同急道:“头上有什么东西黑压压的落下来?”
阿山抬头,那黑压压的东西并不是一片而是接二连三,有的已砸到地面,有的还远得模糊难辨。
但砸到地面的已可辨出是尸体。
坠势如电,所以尸体砸到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一张张刻板面具却还完好的嵌在那些脸上。
是圣主的那些弟子。
阿山高呼:“大家快闪开!”
可惜上百具尸体急速坠落,仍有不少人闪躲不及被砸死。
看着这么多圣主弟子尸体,那些尊崇圣主的武林人也不禁心胆俱寒,再不敢动。
将军更莫名觉得圣主或许大势已去,再和阿山他们打已毫无意义。
司徒玄惊呆半晌,发现自己带来的武林人都是失魂落魄,厉声叫道:“又不是圣主的尸体落下来,你们怕什么?”
众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司徒玄怒急,推搡身边一个手下:“打,继续打!”
那个手下浑身发软,脸颊竟还沾着不远处飞溅而来的某个面具人的脑浆,猝不及防的被司徒玄推搡,直接瘫在地上。
司徒玄暴跳道:“你们怕什么?到底怕什么?”
一片沉重的阴影陡然掩盖他全身,阿山极具威迫感的庞大身躯已来到他眼前:“你想继续打?”
司徒玄不敢正视阿山,战战兢兢道:“你……”
阿山给了他一耳光,他就像被他突兀推搡的那个手下般颓然倒地。
有人顿时吓得掉了手中兵器。
阿山冷声道:“现在,我们等着圣主的尸体落下来,一定会落下来。”
XXX
吃过饭后,潜运功力静静调息到傍晚,所有长老都已元气尽复。
黑白天长老站在一段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的楼廊前,凝望正义楼无声无息的废墟,不禁颇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黑天长老黯然道:“一切始于我的自以为是,都怪我当初太执迷,定要在乎什么权威,结果搞得我们分离这么多年,又在江湖搅起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连天绝崖也险些彻底毁掉。”
白天长老倒是坦然如常:“你所感慨的,莫非是自己执迷权威而驱使下崖的人到头来却上崖险些摧毁权威?”
黑天长老自嘲一笑:“还有权威么?”
白天长老道:“还需要权威么?”
黑天长老道:“当初我们开了这场绵延数十年的赌局,今天是谁胜谁负?我想应该是两败俱伤,这可比胜负分明要好得多。”
白天长老道:“你怎不回答我的话?”
黑天长老笑道:“你也不回答我的话。”
白天长老点头道:“或许只因我们心中都有了一样的答案。”
黑天长老终于也显得坦然:“权威即使没有,也是需要的,但我们已太老。”
白天长老道:“我们回归自然吧。”
黑天长老道:“大家都回归自然,这里且留着,谁若有兴趣上来玩,也算一处不错的景点。”
XXX
崖底谷中群豪屏息凝气的等待,果真不多久便等来圣主从天而落。
圣主的尸体在地面砸得几乎粉碎,但一张脸竟还能清楚辨别五官。
这的的确确是圣主。
没有人怀疑。
没有人敢怀疑,就像之前没有人敢质疑圣主惊天动地的武功。
司徒玄瘫在地上,惊异得彻底呆住,直接尿了裤子,脸色阵青阵白。
一些人却在惊异之余微感解脱。
一些人甚至突然欢呼。
很快,所有人又屏息凝神的等待。
粗实的悬索剧烈抖动,一团方正物体黑压压地顺着锁链快而匀速的降下。
是一个大铁框,足可容纳十人。
因这个大铁框,下崖比上崖简单多了。
首批乘框下崖的人是燕归来孟无情月牙先生皇帝广一同沈二桥黑白天长老。
他们率先下崖,一个重要原因是来查证圣主果然已死,不会再和当年一样凭空失踪。
铁框平平稳稳的上下多次,每次十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崖顶活人都载了下来。
绝大多数谷中武林人都是第一眼看见天绝崖的长老们,不禁接连跪地,敬畏非常。
长老们也不说什么,只挥手示意让他们起身。
太师和陈将军带人恭迎皇帝:“陛下龙体还好?”
皇帝道:“除了有些冷,别的都还好,有劳爱卿挂虑。”
太师道:“那魔头未曾伤及陛下?”
皇帝笑道:“有这些武功高强的英雄,那魔头也是自取其辱,他们及时出手,才让朕安然无恙,回宫后定要下旨重赏。”
太师道:“一切谨听圣意。”
施施然转向燕归来等人,抱拳鞠躬道:“多谢诸位英雄保得陛下平安。”
白天长老叹道:“我们一介草民,造下那祸端,连累陛下,陛下不问罪已是侥幸之极,怎敢让太师如此客气。”
突听阿山惊道:“乔长老怎地不见了?”
白天长老动容:“他……难道……”
封依娇笑道:“长老不要担心,他老人家看到张元凤趁乱溜掉,便追去了。”
岂料说曹操,曹操到,那边巨石后掠出乔长老的身影。
只有他一人。
封依愕然:“张元凤呢?”
乔长老汗颜:“我真是老朽无用,竟把他追丢了。”
封依气得直跺脚:“这祸害,回到江湖不知又要弄出什么风波。”
她走向燕归来孟无情,莹莹发光的眼眸咄咄逼人的瞪着:“你们去追,定能追他回来。”
燕归来摇头:“他已强弩之末,不足为惧,暂且放他一条生路未为不可。”
封依嚷道:“你上了一会儿天,就变成大圣人?对你们来说他的确是强弩之末,可对很多武功远不如他的人来说仍是祸害。”
孟无情摇头:“即使他自己不溜掉,我们也会放他走的。”
封依讷讷道:“你们都疯了?”
孟无情悠悠道:“圣主虽死,但有件事依然成谜。”
封依皱眉:“什么事?”
孟无情道:“圣主设下阴谋夺了江南首富钱三爷的所有财产,又控制了杭州首富陆四爷的所有财产,这么一大笔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他想用在何时何地何事?昨天上天绝崖已是他最终目标,可并无他利用那笔财富的迹象。”
封依眉头皱得更深:“所以那笔财富还在?”
孟无情笑道:“当然还在,那笔财富过于巨大,要利用起来,不可能掩人耳目。”
封依又瞪眼:“这与放走张元凤有关系?”
孟无情道:“我们猜测,张元凤肯定知道那笔财富的下落,他与圣主肯定还有阴谋以做后路。”
封依完全不懂:“什么后路?”
孟无情突然很严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将明白那是什么后路,反正不会是武林中人好走的路。”
封依怔了半晌,还是云里雾里,急道:“我不问了,头疼。”
孟无情道:“扫尾的事的确很令人头疼。”
广一同和沈二桥对望一眼,似恢复了久违的心有灵犀,笑道:“有我们两大神医在,一点点头疼算什么。”
众人不禁畅怀大笑。
XXX
月夜很美。
醉月楼也美。
姑娘们的相好都如约而至,饮酒作乐,乐此不疲。
唯独小月房中寂寞。
小月得了张元凤的宠幸,凡心逐渐燃烧,又想做普通人妇,可张元凤却一走好几月不见影子。
张元凤莫非早把她遗忘?
难道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一样是骗子?
当天他相约旧情人,还突兀的凶了她一次。
那是否说明他根本不爱她,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但她偏偏忘不了他,偏偏要对他日夜相思,甚至整夜失眠。
她饭量也小了,每天只吃一顿,一顿只几口,人已明显消瘦,特别憔悴。
老鸨瞧着她,唉声叹气,接连摇头:“即便我敢违约,让你接别的客,你这副霜打了的样子,也没哪个男人感兴趣。”
她乞怜道:“好妈妈,你派人出去找,你人脉广,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老鸨叹道:“小月,别怪妈妈心狠,再等半个月,他毫无音讯,我便把你嫁给罗老爷做妾。”
小月哭道:“我不要嫁给那满身肥油的老头活受罪。”
老鸨突地收敛温和的神色,冷笑道:“现在你这副样子,人见人怕,鬼见了都躲开,罗老爷还愿意出钱赎身,把你收纳府中,也该谢天谢地了,还挑什么?当自己是未开苞的千金大小姐?”
小月如雷轰顶,心几乎都碎了,伏倒床上痛哭不已。
老鸨有所不忍的伸手抚摸她后背半晌,摇头叹气走了出去。
原本充满喜乐的楼下陡然大乱,一个人进门,锐利明亮的眼睛准确的逼视着她:“好久不见,妈妈比以前气色更好了,下来咱们商量一件大事。”
他的声音不算高亢,却激荡整座楼,传入小月室内,小月听得心魂震颤,冲动的翻身起来,用尽全力奔出,抓着栏杆往下看,果真是她苦苦思念的男人,不禁哭得更止不住。
她要下楼,张元凤扬手柔声道:“姑娘身体不好,可别累坏了,我很快就上去相叙。”
小月欣慰点头,停下了脚步。
老鸨也很开心,急急下楼迎接:“公子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家姑娘思念你可真要出事。”
张元凤笑道:“出什么事?”
老鸨叹道:“她每天思念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觉也不睡,眼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好女儿快瘦成骨头架了,你说我这当妈的怎不心疼?你也是的,一点不心疼么,一走就是几个月。”
张元凤道:“男人志在四方,事业为重,若是吊儿郎当,如何配得上那么好的姑娘?这几个月我去办大事了,实在身不由己,希望妈妈和姑娘千万谅解,我今天来,一定尽力补偿。”
老鸨笑开了花:“好好好,一切悉听尊便。”
张元凤正色道:“我今天先和妈妈商量一件事,也是大事。”
老鸨听得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出:“什……什么大事?”
张元凤道:“我带了十箱银锭银票,总计三百万两,可否买下醉月楼?”
老鸨瞠目结舌,汗水直冒:“三百万……天呀,公子当真?”
张元凤道:“比真还真,真得不能再真,你想验明银子的真假么?”
立刻有一群汉子陆续抬了十个大铁箱进来,开箱摆在楼里,熠熠生辉。
老鸨眼睛发直,激动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受宠若惊,这三百万两银子,是公子带来的,当然非常真,公子的诚信,我这老婆子一直是很服气的。”
张元凤笑道:“那咱俩这趟生意,做得成么?”
三百万两银子,别说买下醉月楼,就是买下整条街都绰绰有余。
老鸨兴高采烈道:“成。”
张元凤道:“成事之后,还由妈妈做妈妈。”
老鸨更是喜得两眼冒金星,简直忍不住打自己耳光,看到底是否在做梦:“成。”
张元凤道:“此后,小月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的老板娘。”
老鸨道:“成。”
张元凤笑道:“和妈妈做生意,的确爽快,我现在要失陪了。”
老鸨恭声道:“是,我们不打扰公子陪小月……不,是老板娘……说体己话。”
张元凤笑着直接施展轻功,轻盈灵巧的在层层楼栏点足而上,片刻来到小月身旁,亲密相拥的进了房。
小月含泪颤声道:“公子,你何必那么大动干戈,为我值得么?”
张元凤热烈亲了亲她面颊和嘴唇:“如花似玉的姑娘,当然值得。”
小月软在他怀里,浑身逐渐发热,日积月累的相思烫得每寸肌肤散发欲望的芳香。
她只盼张元凤赶紧替她宽衣解带,赶紧占有她这具久已枯萎的身体。
她只盼张元凤的雨露滋润可以让她立刻焕发新生。
但张元凤却不急切,笑道:“你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你现在太弱了。”
小月连连摇头:“我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
张元凤正色道:“我来了,也这样?”
小月羞涩的埋头在他怀里。
张元凤道:“我长途跋涉,早就饥渴难耐,叫人送一桌酒菜来我们同吃。”
很快,送来一桌酒菜。
小小一桌酒菜,却要七个人送,七个人奇装异服,满身野性,根本不是楼中杂役的样子。
他们明显是江湖中人。
张元凤拥着小月一边亲昵的喝酒吃菜,一边慢悠悠的对他们道:“各位来自五湖四海,本来籍籍无名,但现在识时务,投靠了我,大事办成,必定威震你们所处的那片武林。”
“公子尽管吩咐,我们甘效死忠,绝不失手。”
张元凤微笑:“说得严重了,不至于死不死的,其实很简单,各位只需到武林四处散播一条讯息,当然要暗中进行,不可暴露,要保证在一年之内传得人尽皆知,最好是连朝廷也知道。”
“公子请放心,这事并不难。”
张元凤郑重且冷峻的一字字道:“那条讯息是,圣主夺得江南钱陆一切财富,将其藏在某个秘密地方,绘制了一张地图,一分为三,遗落江湖,不知所踪。谁要是集齐三片地图合为一张,按图索骥,必定可以寻到那笔为数甚巨的金银财宝,之后便想什么就有什么了。”
七个人闻言,心已先动:“公子所言切实?”
张元凤笑道:“若是假的,割我舌头。”
“公子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暗中自己去寻宝,反倒要传播开去……”
“公子是否已有地图?”
张元凤冷冷道:“你们别乱转心眼,我知道有地图,但绝未得手,我把讯息告诉你们,你们也可以去寻宝,但若不依照我的指示行事,我发起威来,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只怕你们还没有一点地图的头绪,全家已遭灭口了,自己也命不久长。”
七个人骇然跪地:“公子息怒,公子交代下来的事,我们必定办到。”
张元凤不耐的挥手道:“去吧,今日一去,大好前程就等着你们了。”
七个人战战兢兢地去后,张元凤夹起一块精致甜点喂给小月。
小月柔情似水的吃了那块甜点,立刻被张元凤拦腰抱起:“现在我可急坏了。”
小月娇羞不已,浑身都不禁颤抖。
张元凤心急的放她在床上,先仔细打量她玲珑身躯,吸一口女人芳香,得意道:“最好的宝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我也不必和那些庸人为一些全无意义的东西争个血雨腥风,我已厌倦了尔虞我诈、杀人流血。”
他伸手缓缓解开小月的衣服,小月闭上眼睛,脸颊红润,丰腴的胸脯中一颗心扑通乱跳,微启朱唇中的气息渐促。
XXX
七个人走出醉月楼,竟有一辆漂亮的大马车等着他们。
这大马车可以宽松得将他们都装在车厢里。
车夫却很瘦小,坐在车辕上轻巧的提着马鞭,看见七个人出来就以清清脆脆的声音叫道:“各位上车,这车是公子特意给各位准备的。”
七个人交头接耳的笑谈道:
“公子对人真周到。”
“替公子办事,果然绝不吃亏。”
七个人陆续上了马车,惊见车厢富丽堂皇,不输楼内景象,更是兴奋得赞叹不已。
外面车夫又清清脆脆的叫道:“各位坐稳,咱们这便上路。”
马鞭轻扬,噼啪一声,两匹健马奋蹄奔去,很快已绕过几条街巷。
车厢里设有一桌酒菜,七个人平稳舒心的坐着吃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突听车夫狐疑道:“数目不对。”
“什么数目?”
“你们的数目。”
“我们有什么不对的,进去七个人,出来也七个人,从始至终,没少没多。”
“他说你们来自五湖四海,五加四难道不是九么,你们难道不该是九个人么?”
七个人哭笑不得,不知车夫为何要突然找茬。
“赶你的车吧,七个人,九个人,与你一介小小车夫有啥关系?”
话音未落,只见车帘掀起,车夫竟直接进了车厢:“你们真的来自五湖四海?”
一人惊道:“你到底想干嘛?”
一人怒道:“你想耍我们么?”
一人疑道:“你究竟是不是公子的人?”
车夫伸手猝不及防的扯掉帽子,一头美丽秀发倾泻而下,流瀑般散在肩头。
七个人看着这娇滴滴的模样,不觉呆住。
车夫笑道:“我叫封依,今晚专门来伺候你们。”
七个人更呆:“你……你如何伺候我们?”
封依眼神妩媚,似要勾出他们的魂来:“你说我一个女孩子会如何伺候七个大男人?”
七个人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头微动,却又以江湖经验敏感到情况些许不对。
“真要伺候,为何不一人一个女孩子?”
“对付你们,我一个女孩子绰绰有余。”
七个人暗中拿起了武器,他们已看出这女孩子也是混江湖的。
封依甜丝丝的笑着,突然掠身到车厢尾,闪电般再掠回车帘前。
七个人手里一轻,武器竟都没了。
封依撩起车帘,噼里啪啦地把他们的武器都抛出车外。
七个人的身手本来在江湖只算三流,何曾亲自体验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纷纷惶恐得手忙脚乱。
“喜欢我的伺候么?”
“喜欢……”
“喜欢就再来一次。”
曼妙的身形又来回掠过车厢,七个人脸上都热辣辣的挨了一掌。
“喜欢么?”
“不……不喜欢……”
“竟敢不喜欢,哼。”
七个人眼前一花,脸上再挨了一掌。
两掌下去,七个人的脸颊都已红肿,嘴角都已流血。
七个人慌忙跪地,磕头哀求:“姑娘饶命。”
封依抿嘴笑道:“张元凤这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不许帮他办事。”
“是,我们绝不帮他办事。”
“口说无凭。”
七个人惊惶的退缩着,生怕又挨一掌。
封依却不出手,仍是笑道:“我要你们把他的讯息改了。”
“姑娘尽管说怎么改,我们不敢不从。”
“改成那张地图就在张元凤自己身上,而藏匿财宝的地点就在栖凤山庄。”
“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张元凤狡猾得很,叫别人到处乱窜,没头苍蝇似的,自己却优哉游哉在栖凤山庄坐享财宝。”
“原来他打的是这种主意,委实欺人太甚。”
“所以你们反其道行之,好好给他一顿教训。”
“姑娘放心,我们办事,万无一失。”
“我的手段可比张元凤厉害多了,你们若是背着我转什么鬼心眼,死倒是死不了,这辈子却要不得安生,我缠起人来也比醉月楼的姑娘们厉害多了。”
“明白。”
“口说无凭,我还是要防备一下,给你们吃颗定心丸。”
她身形又来回掠过车厢,七个人的嘴都猝不及防的被她用手捏开,塞了一颗小丸进去,再在后背及胸口猛拍,小丸咕噜下肚。
“姑娘,这是什么?”
“这是定心丸,一年之后,没有解药,你们的心就会定住,非常痛苦的死去。”
“姑娘怎能这样?”
“我想这样便这样,你们若不相信,尽管胡来,一年之后,江湖中听不到我要的传言,解药你们也得不到。”
七个人不敢不相信,江湖中尔虞我诈,防不胜防,都是宁可信其有。
“我对你们不算太差,这么好的马车送给你们。”
车帘动了动,封依人影已消失,远在黑夜深处。
七个人满心苦水,本以为遇见贵人,要发大财,结果是两个煞星轮番折磨,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XXX
黑夜笼罩下的森森归云山,正有一道人影在崎岖山路兔起鹘落的飞奔。
很快那道人影已到了山头,到了巍峨沉寂的栖凤山庄。
“我回来了,这次是真的回来,回来成就真的大业,燕归来孟无情也休想再阻止我。”
他正是张元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意气飞扬。
他就像当日继承庄主大典上的状态那样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他走进庄门,走过第一重院坝,走上高石阶。
当日被沈东寻的以气化剑击倒的那扇厚重庄门仍倒着,院坝里竟是杂草丛生,仿佛荒废了几十年。
他朗声呼唤:“七叔,侄儿回来了。”
只有四面飘荡来的空空回音。
他索性大喝:“庄主回来了,没人迎接么?”
回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他暗自惊喜,果然都跑了。
这座山庄两次血流成河,早就成人们心目中的不祥之地,老庄主惨死,新庄主服罪离开,张家人也再呆不住,空留千百屋宇渐渐凄凉。
“都跑了,好,反正你们也不配共享我的辉煌。”
这座山庄当然不是真的全空。
这座山庄下面分布大片暗道密室,他一年前就与圣主合伙,将钱氏陆氏的财富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了进去。
那些搬不走的房屋店铺,也将房契地契之类搜罗一空。
现在圣主已死的消息传遍武林,他更是喜不自胜,精心安排一番后,毫无顾虑的回来。
燕归来孟无情再聪明,能猜到栖凤山庄真正的秘密?
他开动暗道的机关,举步而入。
他似乎立刻亲切的嗅到了金银财宝的气味。
他直奔最远最大的那间密室,那里藏着最多的金银财宝。
但他奔出十几步,不得不突兀的停住。
他清晰听见机关开动的声音。
有人跟踪他。
暗门开了,有人进来,并未刻意隐匿声息。
来人根本不避讳他。
他想转身,想伸手按向身旁一处机关,发动墙壁的暗箭,却瞬间心寒得不敢稍动。
他肩头阵阵寒意,直透肺腑。
左右肩头竟各有刀锋逼着。
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刀神燕归来,无情黑闪电。
他们怎会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跟踪他的?
“两位……贵客临门,在下真是开心极了。”
孟无情道:“我们也开心极了。”
张元凤道:“两位何故这般对待在下?”
燕归来道:“为了好办事。”
张元凤苦着脸道:“办什么事?”
孟无情笑道:“归来,不用和他多说,叫孩子们开始办事吧。”
燕归来立刻清脆的打个唿哨,门口一阵喧闹,竟冲进来无数孩子。
燕归来冷声道:“不得耍花样,把密室的门都开了。”
张元凤仍是苦着脸:“我依你们,只要你们别伤我性命。”
他带了两肩寒意刺骨的刀锋,乖乖的开了所有密室。
除两间空着,其他大大小小十几间密室内都放满金银财宝。
而那两间空着的密室内,原本放着枯木春与伪造的天子宝典。
此时的张元凤多么希望手中还有枯木春,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发动,他们必定逃无可逃,即使自己同归于尽也够本。
可那希望终究是做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活泼喧闹的孩子将金银财宝装箱抬走。
确定金银财宝一点不漏的抬出这些密室后,他们都很快离开暗道。
燕归来道:“不义之财,物归原主,你有什么可说的?”
张元凤叹道:“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我保得命在是万幸,还说什么?”
孟无情笑道:“那我们多谢庄主的配合,后会无期。”
刀锋终于从肩头消失,他却没有感到轻松。
美梦一场空的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但他又突然明白一件比死还可怕的事。
他怕死。
他与圣主合作,正是因为他怕死,不敢堂堂正正的找燕归来对决。
他瘫坐在那段高石阶上,抱头痛哭。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见燕归来孟无情的脸,他们却将他彻底击败。
这次是真的彻底败了。
他两手空空,孤家寡人,面对这片荒凉如墓地的庄院。
他咬牙告诉自己:“我还有刚买下的醉月楼,我还有真心爱我的小月,我还有……”
天亮了,明媚阳光反倒让庄院显得更死气。
他也死气。
他想到醉月楼,想到小月,却不敢稍动。
因为他刚一想到,就明明暗暗的来了许多人,面前已有十几种冰冷武器对着他咽喉或心口。
“张元凤,圣主的宝藏,你想一人独吞?”
“你将假的藏宝图散布出去,自己却躲在这里享受,太不是东西了。”
“你要用藏宝图引起新的江湖大乱,今天我们来不为贪图什么,只是来为民除害。”
这些人有的装腔作势,大义凛然的掩饰内心贪婪,有的原形毕露,堂而皇之的对他逼问宝藏。
他木然摇头,自语似的喃喃道:“没了,都没了,你们终究晚了一步。”
可这些人早就利欲熏心,心黑眼红,哪里肯信。
“你不交出宝藏,现在就让你血溅当场,你已树倒猢狲散,做了个光棍庄主,还有啥了不起的?”
其实这些人都是江湖不入流的小毛贼,他要起身杀掉非常容易。
但他突然很累,不仅不想动,连话也不想说。
他躺了下去,仰面朝天。
旭日真美。
阳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