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3)
书名:祂们的骗局 作者:发花奶 本章字数:4900字 发布时间:2023-05-26

第三十八章(3)


法兰在此稍作停顿,好让听者的思维获得缓冲,然后他才对意识对于生命个体乃至整个生命系统的作用和影响展开深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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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为每个物种个体预录了基本行为模式,所谓的基本行为模式其实就是指应对所身处的客观环境的固定因素所需要的行为模式,例如空旷而广阔的地貌就是草原这个客观环境的固定因素,而生活在草原之上的猎豹的基因便早已为它预录了善于奔跑的行为模式。但在供猎豹肆意奔跑的广阔空间中却会随机地存在各种障碍物,而且猎豹所追捕的猎物的行进路线是不可预测的,因此基因不可能为猎豹预录应对这些不可预测的随机因素的确切行动方案,而它所预录的基本行为模式又不足以覆盖这些随机状况,所以它必须依赖一套具有独立运作权限的子系统对随机因素作出实时应对,才能有效地让一只猎豹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生命系统顺利地在客观环境中展开运作。换句话说,一只猎豹虽然在诞生之初就已被内化了各种本质上从属于生存与繁衍使命的行为模式,但它只有具有了一定的意识后,才能顺利地完成它的使命。

而所有的系统都有自演化功能,不管这个系统是否从属于另一个系统,正如细胞复制机制作为一个子系统也有可能自行演化至脱离主系统的控制而生成肿瘤,意识作为一个有独立运作权限的子系统当然与任何子系统一样有自行演化至超越主系统控制的风险。而这种风险一旦达至最大化所带来的危害对于每一个层级的生命系统来说,小至一个物种自身,大至整个自然生命系统,都是具有毁灭性的。这种风险的上限之所以能到达如此程度其实来自于意识与生命在演化机制上的一个本质差异。

生命的演化机制是基因信息的随机突变,然后以一种固有但松散的准则进行筛选,松散这一特性至关重要,过于严谨的筛查准则会限制生命的多样性,导致无法形成庞大复杂的系统。

由于这套机制是松散的,所以有很多并不一定符合标准的样本可能会在特定期限内逃过筛查,然后这些漏网之鱼又会作为一个演化节点,搭建起自己的演化路径,而这些搭建在原本不符合筛查标准的样本上的分支又会获得一次公平的筛查机会。而随机突变的原则总会让所有参与筛查的对象获得通关的可能性。

所以,虽然物种的演化有一套固定的游戏规则限定了其宏观视野上的方向,但当身处在生命系统内部放眼每一个特定物种,它们的演化依然是充满随机性的。这正是进化论其实应被称作演化论的原因,因为无论一个物种分支在一个路径节点的基础上经历了多少代的演化,你依然不能说后代与它们的祖先有什么优劣之分,因为不管是后代还是祖先,两者的存在其实性质是一致的,它们都只不过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恰巧通过了筛查关卡而已。

当再次代入系统论的眼光你就会看到,自然选择的松散机制其实正是整个地球生命系统内部的一套负反馈回路,它使得在任何一个特定时间内,任何物种之间都无法严格地产生优劣之分,所有能经过筛查的物种充其量只能说是比起被淘汰的物种有优势,但能存活下来的物种之间却处于平等状态,哪怕它们表面看来力量和体形的差异有多么悬殊。从中产生的竞争关系让物种形成互相制衡的效果,从而为生命系统的增长提供了稳定性而不至于因速率过快导致失控。

而自然选择这套相对于增长速率而言的负反馈回路的一个最主要的管控对象就是意识,因为意识本身的自演化是具有真正意义上的进化效果的,这种进化效果会打破物种之间的互相制衡,使得那个承载了意识的演化进程的物种在特定时间内较其他物种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压倒性优势,从而破坏了生命系统的运作平衡,使得整体系统的增长速率过快继而蒙受崩溃的风险。

当中的原理是这样的。

虽然产生意识这种功能的那个生理部件可以通过基因的繁衍获得延续,但所产生出的意识本身却只是一个生命个体内部的完整生理系统当中一个层级很低的子系统的运作目标而已,当主系统重启后,即一个新的生命个体诞生后,它的系统架构会被保留下来,但各级系统的运作进程就被重置了。

简单地说就是,意识无法依附在生命个体自身的繁衍机制(即基因)上进行繁衍,一个生命个体所产生的意识无法通过繁殖程序中的基因复制传递给它的后代。因而意识本身的演化是缺乏一个‘产权’明确的源头载体作为介质的,它要想得到繁衍,只能通过与客观环境发生交互,然后再使这些交互痕迹形成一个有迹可循的关系网络,然后依赖于这个网络进行繁衍。例如,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并不会遗传给他的子女,理论上当他离世后就断绝了,但他可以在他一生的时间中不断让自己的意识与客观环境发生互动,例如工作、教育子女、抚养家庭、与家人相处等等,把这些动态信息关联起来所形成的信息网络就成了他意识的传播介质,他的后代甚至任何其他人都能通过这些网络来继承他的意识。

可见,意识的繁衍相比起生命的繁衍对于客观世界的依赖要大得多,因为生命有基因作为基础载体来为它的繁衍保驾护航,其风险充其量是繁衍过后要经受一套固定机制的筛查而已,即使它与筛查准则不符,依然可以借助筛查程序的松动来获得纠错机会。但意识的繁衍则从一开始就接受着严格筛查,筛查标准就是它能否在客观世界中搭建起可追寻的信息网络。意识与客观世界的互动能否搭建起这个联通的网络已经是一个严峻考验,而假如这个网络的任何一个节点损毁或因各种原因而失效,这个网络很可能就会瞬间崩塌,而承载于其中的意识就会立刻烟消云散。正是对于意识繁衍的这套严格的筛查机制,使得意识的演化反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进化,因为从一个时间节点上不曾间断地经历多代演化后的意识,它与客观世界的关系一定比当初节点上的意识更加深化,因为它每一次的繁衍都依赖于与客观世界搭建起新的互动信息网络,客观世界本身就是意识繁衍的载体。

意识的这种带有进步趋向的演化被称为意识突进,一个物种一旦获得了意识突进,继而让突进进程不断延续,那这个物种就会凭借因此而来的、对客观环境中的各种不确定因素都能作出有效应对的能力,而让自身的发展达至能与整个生命系统的主系统架构抗衡的程度,到了这一步,这个物种只要再稍稍向前跨进一步,整个大自然生命系统的运作可能就会面临被颠覆的命运。于是,自然选择这道控制物种发展的筛查程序便把对意识的管控纳入到程序的准则当中,以求阻断产生于任何物种的意识的进化路径。

而这套管控措施的关键机制就是与客观环境的绑定。

当然,单靠监管机制自动起效的管控是难以落实的,无数失控的社会或市场状况,都是在相应的监管机制非缺失的情况下发生的,因此,自然选择程序能够顺利地对意识产生长久的管控,要得益于基因与它的两次颇具默契的配合。

第一次配合是基因为所有物种调试出了意识在生物个体的整体行为模式中固定的介入比例,这个比例被称为九一配比。它的意思是一个生物个体所能作出的所有行为模式中,有9成是由基因预设的,有1成是由意识决定的,不管一个生命个体所能作出的总体行为的复杂程度如何,这个比例是恒定的。

当然,这并非一个真实的配比,因为行为是难以量化的,这只是一个象征式的比例,用以说明两者的悬殊程度是极大的,这种悬殊之大几乎难以跨越,所以,换句话说,基因为所有物种调试出了只能被意识作极小程度介入的行为模式。”

此处,亚伦的思维中突然被插播进了一段小插曲,他猜九一配比这个象征性比例很可能来自中文里的“九死一生”这个词,里面的数值同样是一个象征性的比例。这点中文元素显然是差异党在自身动态与中国发生密切联系后才加入的,这里说的只是大约半个世纪以前的事而已,显然,差异党的理论也在不断发生着演化。

亚伦的思绪立即又回到法兰的话语上。

“……在此基础上,自然选择程序再对在生命系统中存在比例极小的这些意识的自演化进程实行严格管控。而专门负责管控意识的自演化的这套程序被称为环境变化逃逸速度。

其原理是这样的。

正如进化论里所说的,自然选择的起效使得所有物种与客观环境的关系极度紧密,这种紧密关系体现在,物种要靠自身的生理条件来适应环境,但这种适应力非常有限,每一个演化节点上的物种基本上都只能在一个相应的固定环境中生存,环境稍稍改变,很容易就超出物种自身的适应力范围而导致其灭绝。

但这种状况其实并不容易发生,因为环境变化是极其缓慢的,而应对环境中的固定因素的行为模式和生理条件已经被基因预设好了,所以一个物种的动态如果不超出这个预设范围,它们极大概率是不会面临由环境变化所带来的存活危机的。当然,突发性的环境变动除外,例如砸了颗小行星什么的下来改变了地球气候那样。除此突发事件以外,唯一能让一个物种面临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的因素就是它们的意识,正如上述所说,为了应对客观环境中的不确定因素,物种必须在其行为模式中被赋予一定程度的有独立运作权限的意识介入才能顺利地在客观环境中展开运作。

原本,每一个物种的意识对自身行为模式的介入程度都被调试至一个恒定的比例,那就是刚好足够应对这个物种所需要应对的不确定因素。虽然意识能介入的程度很小,但被它介入的这部分行为模式相对于其他被基因预设的部分毕竟是具有自由权限的,它一旦发生了自演化,即这个物种一旦发生了意识突进,那这个物种的行为模式允许范围就有可能会超出有效应对各种与自身生存相关的环境因素所需要的程度。这时候,超出部分的行为模式就极有可能主动地使得这个物种所身处的客观环境产生改变,这种改变既可以是真的由自身的活动使得原有环境中的客观因素产生改变,也可以是使它们突然身处一个无法凭借自身生理条件顺利适应的陌生环境。

这时,这些环境变化就会因为超过了它们自身生理条件中原本覆盖范围非常狭窄的适应力而使其面临灭绝的危险,这个物种要想逃过这种命运,就必须在灭绝的期限到来前发展出新的适应能力用以适应新的环境因素。但由于一个物种的自身生理特征的演化是极其缓慢的,而且随机突变的原则使得物种自身对于这种演化根本没有掌控权,所以一个突然身处陌生环境的物种是基本上没有可能靠自身的演化来保存自身的。他们唯一能寄望的就是自己的意识产生进一步的突进,从而使自己的行为模式的允许范围进一步加大,这部分扩展了的行为模式就有可能代替了自身的生理条件而成为它们对于新环境的适应力。例如人类靠着意识突进在自身的行为模式中发展出制造衣服的能力,靠着衣服的御寒性能人类便能适应原本自身的生理条件无法适应的寒冷环境。

但意识突进看似为这个物种逃脱厄运带来希望,但其实这种希望却堪比泡影。一来是因为,虽然意识的演化速率相比生命体的演化要高,但正如上述的原理所说,它发生演化的初始条件却比生命体严苛得多,能产生一次的概率已经很小,要使这个进程获得延续几乎可说是天马行空、天方夜谭。二来,即使意识突进的进程得以延续,新的突进所带来的用以适应新环境的行为能力范围其实又会使环境产生新一轮的变化,而新的变化则又需要进一步的意识突进来突围,如此反复。

对于这种不断需要设法逃脱环境因素所带来的灭绝命运的机制,借用一个物理学的概念,可以被称为环境变化逃逸速度。但其实每一次因意识突进所产生的环境变化为这个物种所带来的灭绝期限是不同的,总的趋势是随着循环次数增加,期限会越来越短,所以这个机制更应被称为环境变化逃逸速率。而从这种无止尽地不断升级难度的游戏设置就可以推断,一个物种假如因各种原因开启了意识突进的进程的话,是几乎没有可能战胜这套旨在管控意识的机制的。”

“但运气会助当事人一臂之力。”康妮低声说道,半带自言自语的语气。她回想起当初关于人类反生命特性的思考,运气(严格来说是概率)是推动宇宙运作的巨大动力,它让生命诞生于宇宙系统中极为局部的角落,然后又在生命系统中极为局部的角落催生出反生命的特性,一切看似确凿无比的事物背后都只是概率的坍缩而已。

“在上帝的视角看来的确如此。”康妮被自己的思绪扰乱了原本的思路,乍一下她竟对法兰的话展现出一丝迷惘神情,但随即就意识到他在回应自己刚刚的自语。“任何奇迹在漫无目的的永恒跨度里都成了必然,但在那些有心的……”法兰笑了笑,这里的话让他想起了某个著名机构,和这个机构的著名用词,于是决定调侃一下,“或者说别有用心的人看来,这种所谓的运气带来的难保是绝望而非希望。”

康妮觉得法兰的话好像和自己当初的文学创作一般隐晦,感觉暗有所指,但在缺乏背景信息限定的情况下她又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于是她决定乖乖地继续听法兰讲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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