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那些资料里，她没有动过手脚呢？”
“你有证据吗？”
“那你有证据证明，那些资料都是真实可信的吗？”
“你不相信可以不查。”邱智灏也来气了，可是一看邹芳冰那肃穆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又有些泄气，“如果你不想查了，那就等等二姐吧，等她回来再说。”
邱智灏知道现在跟邹芳冰解释，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不错的，她是不会听的。毕竟，邱家改变了她的人生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不知道她当初是不是自愿，也不妨碍她现在对邱家看不顺眼。但是要他就此否认邱家的一切，他也做不到啊。
从小到大，姐弟之间的和睦相处，他是看在眼中的，大妈的和蔼呵护他也是深有感触的。反倒是父亲，生意场上，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对他们兄弟姐妹的关心并不多。尤其是后来生母的出现，确实很伤大妈的心，但是也没有到那种众叛亲离的地步。
就譬如三个姐姐，大姐是姐妹三个中最笨的一个，可是也没人因此就欺负她，把她踩在脚下。相反，邱智灏觉得大多数的时候，二姐三姐都是很宠着大姐的。公司也不跟她抢，出了事情还给她兜底。别的不说，就凭大姐夫那个德行，要不是有三姐一双慧眼在旁边盯着，外面别说彩旗飘飘，旌旗招展估计都可能了。
可是大姐非喜欢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办法？这也是他对二姐三姐反感不起来的原因，姐妹兄弟之间能够这样互相谦让互相扶持的人家，怎么可能是邹芳冰眼中阴谋诡计的一家呢？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邹芳冰，因此说了这几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了。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邹芳冰的心里也不好受。
短短二三个月的时间，她从一个孓然一身的孤女，有了父母亲，有了家不说，还有了二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老实说，到现在为止，她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场荒唐而让人愤怒的梦，而她却不知道该找谁去发泄这怒气。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她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还拥有了自己孩子。所以始作俑者顶多只能算是有错，却不能说他有罪。
甚至还会有人说，假如当年她没有出国，可能还不如现在呢。家里有这么一个搅屎棍一样的亲生父亲，就算母亲再爱她，又能给她什么？到时候能嫁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都算是运气好了，毕竟，谁家结婚也不想找个麻烦的人家，而父亲的出轨显然对她也是有影响的。
就算有人家不嫌弃她，顺顺利利结了婚，有了孩子，那也是社会最底层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也是随大流，买个首付20%的房子，现在还在还着房贷，还要时时为孩子们的前途担忧，支付着昂贵的培训班费用。每个月捉襟见肘地过着每一天，还不包括双方父母需要赡养的费用。
可是现在呢？她的两个儿子，都是国外名校毕业的，一个回国当了警察，国家公务员，一个儿子继承了邱家的产业，就算不是富豪，也是中产阶级的精英。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可以安享清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去追究这件事？
她不知道邱智灏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金姐肯定是有的，她已经明里暗里劝说过好几次了，言语之间无非是担心她的追究，会影响到原本就脆弱的母子关系。
甚至自己的母亲唐素梅，在宁安市的时候还在为她义愤填膺，表示一定要深究到底，对邱智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踏进别墅后，特别是和邱智灏谈了一次话之后，就开始动摇了，反而劝她不要钻牛角尖。
那她还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啊？捏着钥匙，邹芳冰陷入了纠结之中。脑海中，又浮现出岑悠然的话，“好好想想，你能接受什么样的真相”？
是要好好想想了，打开房门，坐在书桌边，看着满架子的录影带、碟片、U盘，以及一摞摞厚薄不一的纸质材料，邹芳冰的目光茫然地逡巡着。
岑悠然回房间稍事休息后，也过来了。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她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而是很快说道：“先将纸质资料和影像资料分开，然后再按照年份进行排序。最后做目录。邹女士，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可以啊，那你整理，我先查看。”邹芳冰回过神来，“对了，你主要关注一下95年、97年、05年、16年这些年份的资料，找出来的话先给我看。”
“可以，没问题。”岑悠然很爽快地答应着，连原因都没问，确实是个合格的助理。
邹芳冰继续看着上午的影像资料，对照着邱知贤的那本回忆录中有关翁培云的部分一起看，希望能够发现一些什么。就在这时，岑悠然突然递给她一张报纸，说道：“这是1995年的报纸，不过是整张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需要的资料，你要不要看下？”
邹芳冰一边接过报纸，一边疑惑道：“整版的报纸，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感兴趣呢？”
“上面有一个案件的报道，犯罪嫌疑人是个女的，姓柳。”岑悠然正色说道，“邱博士说过，你在邱家的时候也是姓柳的。本来这两件事我也不会联想到一起，但是既然邱家保存了这张报纸，那就不可能没关系了，是吧？”
邹芳冰怔怔看着岑悠然，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邱珊红送了这么称职的一个助理给她。因此接过报纸的时候，她还有些懵懂。报纸是星港城的报纸，用星港城的文字写的，邹芳冰看不太懂。不过好在都是汉字，有相通之处。所以她连蒙带猜，还是知道了一个大概。
案件发生在1995年6月19日，星港城某区有一位柳姓女子，丈夫喜欢家暴。新婚一个月就开始殴打她，甚至打得她流产。该女子也曾报警，无奈面对警察唯唯诺诺的丈夫，在警察离开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该女子在第四次被丈夫打得流产，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生育后，她发疯了，杀死了丈夫，并且将他分尸了。据说女子分尸后，还把尸块煮熟了才丢弃。就是因为煮尸块的时候，气味飘了出去，导致居民楼里总是有一股怪味，邻居不满之下，报了警。
警察一开始上门并没有发现什么，一直到有煮熟丢弃的尸块被人发现，有人联想到了楼道里的气味。于是警察破门而入，在卫生间发现了头发和人血，案件就此曝光。而此时柳姓女子早就逃走，不知所踪了。警方在各个通道布控了将近半个月，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报纸还简单介绍了一下柳姓女子的身世，说是一个孤儿，从国内投靠亲戚去的星港城。和死者是在一次酒宴上相识，随即相恋，相处了短短三个月就决定结婚了。闪婚在三十年前还是比较罕见的，加上女方孤儿的身份，所以男方的亲戚都不看好这段婚姻。
写该篇报道的记者还猜测，该柳姓女子应该是急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选择从速结婚。据说好多孤儿因为从小没有家的缘故，对家都有执念。
放下报纸的时候，邹芳冰又沉思了。孤儿对家都有执念吗？那她当初被替换的记忆也是一个孤儿，为什么会抗拒和朱正凯结婚呢？或者说，记忆被替换了，但是还有一些残存没有被替换吗？还是说，亲生父母的婚变，对她的影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呢。
邹芳冰再度拿起报纸，报纸上没有柳姓女子的照片，只有死者的照片，现场的照片，以及案发时他们居住的居民楼照片。三十多年的报纸，印刷的质量可想而知，加上邹芳冰对星港城也仅有旅游时的印象，所以那几张照片看得她一头雾水。
“这女的也挺狠啊，你说，分尸就分尸，把尸块煮熟又是为什么啊？”邹芳冰不敢太凑近报纸，总觉得这报纸上的无论是照片，还是文字，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哦，那是为了破坏DNA，这种手法一般会在凶手不希望死者身份被破解时使用。”岑悠然的淡定回答，让邹芳冰吓了一大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岑悠然却没啥感觉，继续说道，“但是这种做法也无疑就是告诉了警方，凶手和死者的关系不一样。如果是陌生人作案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所以还是博士说得对，人的每一种言行，都是有利有弊的，不能简单地归类。”
这都能扯上邱珊红？看起来确实是邱珊红的迷妹无疑了，还是脑残粉程度的那种。邹芳冰有些胆战心惊地将报纸递给岑悠然，颤悠悠地问道：“岑小姐，你确定你的专业是学前教育，而不是刑事侦缉？或者法医仵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