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武“剿匪”区别对待,愿意投诚,自动下山的,既往不咎,或加入民团,或回老家继续种田;犹豫不决的,亲自上山招安,揽归民团。
罪大恶极或者负隅顽抗的匪窝,则用分化瓦解的办法。府衙贴出布告,明言:首恶者从重,协从者从轻,无罪者无罪,检举揭发或者擒拿匪首者有功……
这样,很快将剩下的几个堡垒攻破了。只用二十天,就全部肃清了营山山脉的土匪,只剩一小撮四处逃窜。
“啪!”一声惊堂木。
“各位看官,且说山寨里的土匪在寨门叫嚣——‘既然楚小将军有心代表湖北王爷前来招安,为了显示您招安的诚意,敢不敢孤身一人上山签订条约?’诸位,这一招实乃阴险毒辣!然而这刁钻的计策,吓不倒楚小将军,只见他整理整理服装,毅然迈上寨门前的石级。”
“哦啊!”底下听众发出一声惊叹。
说书先生又将惊堂木一拍:“诸位看官,寨门前还有刺刀阵,柄柄刀剑闪着寒光,直直寨门方向......”
“哦啊!”听众又是一声惊呼,胆小的开始拍胸口。
这几天,浔城的说书场馆场场爆满,都在讲述“湖北王爷巧计招安,楚小将军单刀赴会”的故事。
先生讲得那是眉飞色舞,听众听得那是叫好声一片。
听众当中,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个子,朴素衣裳,带一顶尖头圆竹笠,因为个子小,竹笠居然没有遮挡后面观众的视线。
听到说书先生唾沫飞溅地讲述剿匪故事,小个子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谁不是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人?
小个子就是浔城新晋经商能手,神算家族第十九代传人(韩半仙自己封的)的小徒弟韩漓豆。
此时,韩氏师徒已经在浔城购买了一所院子,请了一个家庭两对夫妻看管,众人进城闲逛已经有了落脚点,无须急着赶回去了。
这段时间无论走到哪里,都听到百姓津津乐道讲湖北王爷剿匪故事,听到耳朵起茧,又不能开涮,干脆来说书楼里听个够。
漓豆一边听一边否定之否定。
只听台上又开讲:“诸位放心,楚小将军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通过刺刀阵。就在近千人阵前,他与匪首举杯共饮,谈笑风生,顺利订下招安条约。”
“哦啊!”
漓豆心里却一声笑:这有什么,谁的人生不是刺刀丛里过、鬼门关上回?
“却说黑风寨寨主带着十几个死忠侍卫,沿着河谷向外逃窜。忽然一阵风声,前面落下一只黑鹞鹰,定睛一看,不是黑鹞鹰,而是身披黑披风的湖北王爷......”
哦,湖北王爷?不认识,无冤无仇,不贬他。
“只见王爷披风一扬,旋身向前,手里一把寒光飞出,竟是几枚暗器,直飞逃匪门面,寒光过去,登时倒下几人。匪首见势不妙,掉头往回跑,却见又一人凌空飞下,只见他迎头拦截,战袍如雪,剑光如霰,只见剑影不见人,逆匪登时又倒下七八个。原来是镇东小将军楚亭君……
漓豆嘴角撇了撇:哼哼,两个人前后偷袭,还用了暗器,算什么好汉?
“哦啊!”周围又是赞叹连连。
“黑风寨主也不是徒有虚名,把一条丈二链锤舞得飞快,只见一团灰色影子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听众顿时屏气吞声。
漓豆的心也稍稍揪起。
“看官,湖北王爷和楚小将军毕竟身经百战,棋高一着,只闪离锤影不断挑逗,惹得匪首继续耍锤,待其精疲力尽之际,觑一个空档,齐齐攻上,两把利剑刺入匪首胸膛,天下共愤的黑风寨寨主,这就一命呜呼!真个是黑风寨主徒猖狂,黑白罗刹呈英豪!”
“诸位看官,楚小将军生得一表人才,招安之时竟有寨主要将妹妹许配给他,以示诚意;更有扮作客商外出刺探情报时,投宿一户员外家,被员外家小姐一眼看中,欲要与其私订终身后花园,天明之时双双私奔。究竟后花园故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留下一个悬念明日才解,这就散场了。
听众离开座位,纷纷散去。漓豆并不着急,就在座位上凝神片刻。
原来这姓楚的是湖北王爷表弟,这次到湖北来协助表哥剿匪,也算做了件好事。
营山就在浔城对岸,似乎姓楚的走着走着,又走近了。希望他不要过到浔城这边才好,更不要到匡溪渡来。
才两个月的平静生活,千万不要被打破。
转眼又过了几天,看看距离明经复试只有两个月了。
这一天,浔城举行一年一度的文会,有对对子、写策论、猜谜语等活动,更有大师、宿儒当场点评,机会难得。
“三星阁”里的“三星”,是指韩牛栋、彭旭祥、甘政祺三位书生,不是那罐子装的“三星”酵菜、“三星”豆瓣酱,一大早就进城赶文会。
因为文会举行一整天,“三星”赶不及回来,漓豆就叫他们在城里住一宿,反正自家在城里也有院子了。
傍晚,漓豆正在生火煮饭,忽然听到外边一阵乱响,顺着声音寻找时,原来是高坡那边,那天那个小童披头散发的,一边挥舞双手,一边高喊:“救命,救命!”
漓豆一把抓住她:“怎么回事?”
“有、有几个土匪闯进我们药苑,劫持了师父!”
漓豆一听,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出去。
韩半仙在自己房里也听到了,左寻右找,操起一把锄头跟在后面。
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药苑蓬门外,见门边一个土匪将头缩了回去。漓豆心头火起,冲过去当头一敲,将那匪徒砸昏,越过他径直向正房狂奔。
“哐当”一声跑到门口时,韩氏师徒有点吃惊。
只见房子里的气氛,既不剑拔弩张,也非谈笑风生。
一位中年妇女正中坐着,扎着遮脸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样貌。
两个匪徒用剑虚架在她肩上。妇女坐姿依然笃定,毫无惧色。
漓豆暗暗纳罕:楚亭君走过匪寨刺刀阵也不过如此吧。
妇女前面还站着一个提刀匪徒,正和颜悦色地说:“我们也不伤您性命,您且将钱交给我们,我们保证马上走开!”
这时感觉到背后光线晃动,那土匪转过头,见韩氏师徒闯了进来,不由神情慌乱:“别、别过来!不要逼我们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