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颂唱着一段异常凄美的悲歌,库多库言尽于此,面颊的皱纹也在泪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深刻。砸落于地面的每一滴泪花,都在诉说悔恨终生的心情。
“在那以后,我更加坚定要找到安提艾图的信念,也立誓要赚更多的钱,再把这些钱洒出去——”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誓言。”应翷微微挑眉。“此前你不是说,没有钱,活着就没意思吗?”
“活着的价值本来就很难定义。”
深沉的叹息过后,库多库继续说。
“站得越高,身边就越没有能讲话的人,因为孤独,是比没钱更可怕的事情——可能有人会反驳,我说这些是因为不愁饭吃,对于这样的人我则无话可说。这些道理,或者说是感悟,只有真正拥有过财富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无论我现在说的再好,那些人也不会明白,所以我要让他们先拥有。体验过后,再让他们明白——财富是物质,可以奋斗,生命逝去,则永不复还。生命的情感,才是人活一世最为珍贵的东西。”
“……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伟大吗?呵——但我现在想通了,就算明白又怎么样?这已经是我慰藉内心的一种手段罢了。我所酿造的恶果,已经永远无法挽回,我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爱人,又何必再守着那样无聊的誓言呢?”
“无聊的誓言吗?”
“是的,因为您出现了。只要您能找到安提艾图,一切就都会改变——我能回到从前,再也不会被这种誓言束缚,不会再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虽然很想吐槽这句话,但应翷还是忍住了,“你真的相信安提艾图,具有实现愿望的力量?”
“……现在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它必须具有。否则的话……我就把它摧毁掉!”
应翷眯了眯眼,欲言又止。
这时电话响起。
库多库接起电话,神色骤变。
“怎么了?”
赏金猎人的疑问没有立即得到回应,似乎是因为电话里的内容过于震惊,所以库多库暂时无暇顾及其他。片刻后,伴随老头愈发凝重的神色,这通电话才得以结束。
“大英博物馆的朋友说,博物馆里存放的那幅画——安提艾图的画,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调查得知的结果,画是两天前不见的,那位朋友这两天都在接受审问,确定没嫌疑后才被放出来,然后就立即打给我了。”库多库有些心神不宁。
“两天前……”应翷皱起眉头。“就和伊泽卡鲁发现安提艾图的时间刚好吻合?”
“好像,的确如此……”
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思议,应翷的思绪也跟着越发混乱。
剥夺生命、制造幻觉、实现愿望,还能令人发疯,虽然「实现愿望」与「令人发疯」还有待考究。
他知道伊泽卡鲁是装疯。
可约翰·迪当时也是在装疯吗?
如果是,他装疯的理由又是什么?
不论如何,超自然力量的出现已是事实。
而一旦涉及于此,应翷便有责任将此事的重要性上升到最优先级,哪怕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公会的委托,败坏声誉也无可奈何。
必须尽快把这一切弄清楚,否则整个南非——不,这个世界都将不得安宁。
“应、应翷阁下。”
“怎么了?”
金属盒已经被库多库打开,也因如此他才会面色发白,“我这里的照片,也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的应翷一把将金属盒夺到手里,看见里面果真空无一物了。他的眼珠飞快转动几圈,短暂的思索后又把盒子交还给库多库。
“在这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
“是!”库多库接连点头。
照片诡异地消失后,他已再无杂念,只想全力配合应翷尽快把这些古怪的事情解决掉。
跑到外面的应翷迅速调动能量,将整个珠宝店都覆盖于一层无形的屏障当中,避免安提艾图趁他不在的时候再度袭击库多库。尽管他不擅长使用这种结界型的招式,也无法确保屏障是否能抵御安提艾图的力量,但至少聊胜于无。
随后他迅速赶回蒂朵镇,伊泽卡鲁的家里。
事态紧急,他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已经没办法再维持基本礼仪了。
“奥卢多先生!你在哪!”
他将音量提到最大,足以贯穿这栋房子的所有角落。
伊泽卡鲁的身影很快从厨房里缓缓走出。他套着一件防油污的皮衣,手上拿着刷碗的工具,刚刚吃了些东西的样子。
“呃……应翷大人?”
确认伊泽卡鲁安然无恙后,应翷稍稍平静下来,“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他摇摇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您都急成这样。”
“到库多库的店里再说吧,先跟我走。”
“啊等等!我这衣服——”
被剥夺选择权的可怜男子话都没讲完,瞬间只觉身体像被几股巨大的力量从不同方向在拉扯,仿佛要活生生把他撕成碎片,却又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皆为高速旋转所导致的扭曲。
虽然没有痛楚,晕眩感却特别强烈,也能清晰感受到身体不被大脑支配的滋味,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在他的感官上肆意驰骋。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奇怪的死掉的时候,世界终于平稳下来。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且固定,以及脚底传来真实的地板触感,伊泽卡鲁发现自己竟已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位错愕万分的老人。
这个老人他认识,穆卡多地下交易所的名人——库多库·狄库梅,就是他从自己这里将安提艾图的照片买走的。只不过伊泽卡鲁此刻更在意的,是刚刚那种比坐过山车还要夸张数百倍的感觉居然没有让他呕吐。
“——应、应翷阁下?刚刚、刚刚那是?”
瞬间移动——伊泽卡鲁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敢说出来。
同样震惊的还有库多库。
上一秒,他还在愁眉苦脸地思索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下一秒就看到应翷和伊泽卡鲁凭空出现。连续目睹超常事态的此刻,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现在我没办法解释太多,只能请你们务必记住,绝对不要把近几天发生的一切外传,否则这个世界将会陷入永无止尽的混乱当中,你们应该也明白的吧。”
看到应翷眉宇间凝起的严肃,库多库与伊泽卡鲁相继点头。其实就算他不强调,他们也绝不会说出去。这些事情太过怪异,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或许还会说他们在发疯。
虽说库多库与伊泽卡鲁都点头表明态度了,但应翷还是默默叹出一口气。他曾立下誓言,不会在常人面前展现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清楚的超能力,可安提艾图的种种表现过于奇幻,若不动用这份力量恐怕难以对付,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当然,这世上独特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只是他不想做第一个扰乱现有世界秩序的人,只能期望这两个家伙心里有数。可如果真的因此暴露于世,那么命运便是这样安排的吧。
“应翷大人,您还没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怎么会和狄库梅老板在一起?”冷静片刻后的伊泽卡鲁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那是因为,安提艾图的照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