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东郊坐落着凤凰山,因离着东夊坊较近,故而此处常能见到一些穷苦百姓挖野菜、打野味。
高奕与高岐来到山脚下时,正遇几个刁民因一只野兔大打出手。
高奕蹙着眉,一想到黎洛溪竟被迫住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心中便忍不住涌起一阵酸涩。
好在黎洛溪所在的静庵有专人把守,若非如此,恐怕连最起码的生命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几日前的高奕还曾因父皇特地着人看守洛溪而愤愤不平,可今日他却为此感到庆幸,尽管父皇之意并非是为了保护,但不得不说,正是因为父皇的谨小慎微才给了洛溪一份安全。
其实早在黎洛溪出城当晚,高奕便曾来探望,可静庵外的守护却全然未给这位三殿下面子,硬是将其拦在庵外。
高奕知此事乃是父皇旨意,便也没有为难那些听命行事的下人。可他想念洛溪之心无法排解,故而让高岐求了贵妃令牌,以黎贵妃惦念洛溪郡主,送些衣物吃食为由,进入静庵。
高奕、高岐一路行至半山腰的静庵,还未走近便见静庵外护卫一左一右,懒散地倚在门边。
那两名护卫见远处有人走来,忙提起精神,待看清来人,更是马上站直身子,恭敬地道了声:“参见二位王爷。”
“无需多礼。”高岐笑着摆摆手,“二位兄弟守在此处着实辛苦,来,这是本王带的小菜和一壶好酒,二位且先休息一会。”
两护卫彼此对视一眼,忙转身拒绝道:“多谢王爷厚爱,职责在身,不可饮酒。”
“无妨,此处如此荒僻,只要本王与奕王不说,谁又知道?”高岐说着便将食盒递到其中一名守卫面前。
“殿下还是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那守卫退了一步,王爷们虽可怕,但给他们下令之人确实陛下,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站在另一侧的守卫见状忙堆着笑伸手接过食盒,禀道:“王爷见谅,值守期间确实不能饮酒,但王爷的赏赐小的们心中感念,稍后下了值,我们定然得好好喝上一壶。
高岐见此,笑着点点头,自腰间取出黎贵妃的令牌,递到退在一旁的守卫手中。
“这位兄弟可能误会了,本王今日前来是奉贵妃之命,为郡主送些衣物吃食,黎大人高升,贵妃不免思及洛溪郡主,此事陛下已经知晓,不会让二位兄弟为难。”
两名守卫见高岐如此,忙俯身致歉,恭敬地将令牌递回,“我这兄弟不知殿下来意,但皇命在身,还望二位王爷见谅。”
“这是哪里的话?你们能如此,本王反倒觉得高兴,明日见了父皇,本王定要好好在父皇面前夸赞二位兄弟不畏强权,即便是亲王亲到,没有王命,都不肯退让分毫,这样的将士才是我大陈之福。”
两名守卫听了高岐的话,一人喜笑颜开,另一人却是强颜欢笑。
二人打开庵门,恭请高岐和高奕进入,直到两位殿下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两人才说起话来。
“老李,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听六王爷方才还说要在陛下面前为我二人说话?咱俩这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
老李看着张二那副傻兮兮的样子,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张二,六王爷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
“什么意思?不就是要为咱们说好话的意思吗?”
“还说好话?”老李不耐烦地白了张二一眼,“六王爷那意思是,他们贵为亲王,日日可见陛下,咱们是好是坏全在人家嘴里,这回明白了吗?前几日三王爷来是就被你和刘义那个二傻子拦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京都的达官显贵,随便哪一个想要弄死咱们都是轻而易举。你二人竟还在为拦了王爷沾沾自喜,也不知到底有几个脑袋够坎。皇命是说洛溪郡主不得擅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怎么?谁给你的胆子把王爷也划入闲杂人等了?”
“我……”张二看着老李,嘴一张一合,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若无老李从旁点拨,他怕还沉浸在自己就要升官发财的美梦中。
高奕和高岐一路进入大殿,穿过大殿便来到黎洛溪清修的后院。
这是高奕第一次到此,却不是高岐的第一次。
高奕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还算清静的小院,只是院内陈设过于简陋。
小院的西北角有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石桌上还留着去岁的枯叶,石凳也不知因何缘故破损了一角。院内的枯树早已没了生命的迹象,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季尤显凄凉。
小院之中只有一间屋舍,看样子也已年久失修,高奕甚至怀疑,那屋舍能不能抵住陈国的连雨天。
高奕心中难过,他缓缓走到屋舍前,“洛溪,你在吗?”
黎洛溪正顾自坐在房中发呆,高奕的声音甚至一度让她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黎洛溪匆忙起身,打开房门,木门之后站着的竟当真是三殿下高奕,而他身后之人,正是黎洛溪日思夜想的高岐。
黎洛溪的目光跃过高奕,投射在高岐身上。高岐微微摇摇头,黎洛溪惨淡一笑,便又转眼看向高奕。
“三殿下怎么进来的?”黎洛溪的眼中仿佛藏着许多委屈与哀伤,看的高奕阵阵心痛。
“是老六求了贵妃,我们这才进来了。”高奕心疼地捋了捋黎洛溪鬓间的乱发,在高奕的记忆中,洛溪最是爱美,无论何时都不曾让自己这般狼狈过,可眼前的洛溪,一身素衣,未施粉黛,三千青丝也只是随意地挽起一个发髻。
“多谢岐王殿下。”黎洛溪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看向高岐,可高岐却只看着高奕,意味深长地说道:“三哥,臣弟去院外守着,放心,不会有人进来。”
高奕揽住洛溪肩膀,回首对高岐说了句:“多谢。”
看着高岐毫不留恋的背影,黎洛溪不禁在心中暗自嘲讽自己,“黎洛溪啊黎洛溪,你在盼望什么?你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带你远走高飞吗?这个男人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也是你甘愿为他走的,那么这样的结果便也该由你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