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李成贤要跟杨枝一起去永昌镇看门面,顺便见一见杨枝那个合伙的朋友赵欣。吃完早饭,二人便出门,先步行到小童场。然后乘坐私人火三轮前往永昌镇。
一路上,李成贤都在询问杨枝她朋友赵欣的情况,为人如何,家在哪里,手艺精不精等等。
“哎呀,三爸。”杨枝略有心烦地笑道,“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她人还是不错的!一直在问!”
“你是不晓得呀妹崽!”李成贤说道,“合伙的生意是最老火的了,既要跟生意打交道,还要跟人打交道。有些人眼睛后头还有眼睛,心眼里面还藏心眼哩。咱们出门在外是为了求财,肯定与人为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杨枝敷衍地说道:“嗯嗯,晓得。”
她还在胖女人那里学艺的时候,便跟师姐赵欣比较要好。她们既在同门学艺,又是年龄相仿的青春少女,彼此很谈得来,经常在一起说一些少女之间的小话。赵欣提议出师以后两人一起到她老家永昌镇上开一个理发店,杨枝欣然同意。
在十七岁的杨枝的憧憬当中,未来她同赵欣一起开理发店的生活是异常美好的。她离开了家,不用再做枯燥的农活,不用再跟父母在一起,而拥有了自己的小空间,小生活,她所怀有的所有女孩的心事,如今都有了可以彼此倾诉倾听的同龄人。
在杨枝的成长过程中,从她知事时起,她跟她小伙伴们的相处时间都是异常短暂的。
九岁的时候,她从杨家湾去到阳兴乡外婆家里,远离了以前的小伙伴;四年以后,从阳兴乡回到杨家湾,她又远离了阳兴乡的小伙伴;回到杨家湾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又跟着母亲到了李家沟生活。这样就基本切断了她跟杨家湾和阳兴乡所有小伙伴的联系。
因此,在赵欣之前,杨枝几乎没有机会跟她同龄的小伙伴有更深的沟通和交流。
但是赵欣这个女孩让杨枝感受到了拥有友情的快乐。跟她相处是那么的快乐,可以说很多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可以展望许多她在农村的田野里想也不能想的事情。内心深处,和赵欣一起开理发店的事,杨枝是异常兴奋和期待的。
所以她现在有些听不进她的继父给她讲的这些实际问题。
见杨枝似乎有点听不进去的模样,李成贤也就闭嘴不说了。
永昌镇挨着小童镇没多远,从小童场北面的场口出去,乘坐私人的火三轮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达了永昌镇。李成贤见到杨枝的朋友赵欣。
这赵欣应该比杨枝略大,身量比杨枝略高,眼睛极为活泛,脸上长了许多青春痘。她似乎是个话多的人,脆脆甜甜地称呼李成贤为李叔叔。
她带李成贤和杨枝在永昌场镇上略走了一走,说道:“叔叔杨枝,你看我们永昌镇如何嘛?现在镇上还没得好一点的理发店哩,都是老师傅用手推子,客人都共用一个瓷盆子,一根洗脸帕。做几个客人,那个水哟,浑搅搅的!我们在这里做一个正规点的理发店,包括洗剪吹一条龙,还有头部按摩,生意肯定不错。”
李成贤知道她这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问道:“这边房租大概价位如何?”
赵欣说道:“也就四五十块钱一个月。租得久还可以讲价。走嘛,带你们去看看我事先看好的两个门面。”
三人便一起去看门面。
李成贤以前做活路,曾来过几回永昌镇。这永昌场镇比小童场镇还要略小,当场时候人流也显得不是那么多,同小童场相比确实要冷清一些。
只不过在李成贤看来,在这里开理发店成本不高,工具什么的他已经给杨枝置办齐全了,而且吃住都可以在店里,最大头就只是门面的租金。让她就在这个小地方练练手艺也好。
在李成贤的参考下,二人定下了一间门面。房租谈到三十元一个月。
在回来的路上,李成贤沉吟着对杨枝说道:“之前你说,你们哪个做的客人就哪个收钱,这样子有好处也有坏处。”
杨枝笑道:“这个不存在噻。个人收个人的钱,各凭本事吃饭。哎呀,三爸,这个我们早就说好了,你莫担心哈。”
李成贤笑道:“你两个人总有一个做得好,一个做得不好,做得好那个客人就多,挣钱也多,做的不好的那个客人肯定就少,挣钱也少。到时候挣钱少的心里肯定不舒服。再说了,如果你们两个都有空,来了一个客人哪个接哇?”
杨枝说道:“三爸你放心嘛,这些我们会处理好。”
李成贤虽然见杨枝不甚在意,但还是叮嘱说道:“出门在外,知人知面不知心,做啥子事都得小意一些。不起害人之心,但不能没防人之心。你这个朋友,能说会道的,看起来也是那种狡猾的人。”
杨枝几乎要笑出来:“就一起做理发,哪有你说那么厉害。”
“哼,有些人凶险得很。当面对你笑,后面插你一刀。”李成贤正色道,“雯革那时候,挨着益杨县城的木牙咀,有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都是大学生,平常关系好得很。两个人当时一起竞争一个教师岗位。其中一个背地里就把另一个给告了。另一个小伙子也没做啥子,就是把印了毛主席的照片的报纸垫在沟子(屁股)底下这么坐了一下。这一下事情就搞大了,活活把别个打死了呢!那时候的大学生哟,比现在的值钱多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是不会认黄的。”
他见杨枝只顾点头,又觉得自己这番话未免有点打击她的积极性,便又笑道:“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你朋友不好哈,主要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杨枝继续点头,嘴上连连说好,心里却觉得李成贤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了。找门面开店,明明是一件好事,却被他说得让人心头沉重。赵欣也不过跟她一般的年纪,她能有啥子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