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清荷塘边,唐棣命宫人四处找来一大堆乱石,还有一大篮子鸡蛋。
“假设我等是篮子里的鸡蛋,需要石头的庇护。”唐棣说着把鸡蛋挨着大石头放在一起,指着大石头说道:“这颗石头,对其它的石头威逼利诱,强取豪夺。”
宫人手脚麻利地把边上的乱石就着大石头堆砌起来,俨然成了一座石山,只剩下几颗石头零星地摆放在各处。
唐棣弯腰在剩下的石头里挑了一颗不大不小的捡起来,又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说道: “如今这颗石头要与假山相斗,急需要一些鸡蛋相助,诸位爱卿认为鸡蛋帮还是不帮?”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众人倒是不敢答了。
“诸位爱卿,既是为朕解惑,但说无妨。”唐棣道。
丞相说道:“鸡蛋已有石山的庇护,既然是石头和石山之争,鸡蛋断不该参与才是。”
御史:“石头显然自不量力,还拉鸡蛋下水,其心可诛啊。”
太尉没有说话,附和地点了点头。
唐棣又说道:“如果这颗石头曾经救过这些鸡蛋呢?甚至不单单是救了这些鸡蛋,有可能下蛋的老母鸡也是它救的。”
叶纪棠汗颜,陛下这是举的什么例子啊。
三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有点难办了。
丞相:“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应该施以援手吧。”
御史:“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受人之恩,于情于理确实不能袖手旁观。”
太尉:“石头对鸡蛋有恩,要是不帮的话,好像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唐棣又说道:“如果这些鸡蛋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鸡蛋以及老母鸡、大公鸡还有小鸡仔儿呢?”
三位大人纷纷沉默了。
丞相:“陛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报此恩若要以全族人为代价,怕是只能做忘恩负义之人了。”
一直没说话的叶纪棠突然说道:“几位大人都以为.石头一定会输吗?”
御史:“那不是显而易见吗?飞沙之石,何以攻山?”
叶纪棠:“世事无绝对,两军交战,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御史:“话是这样说,但是风险太大,代价也太大了。”
叶纪棠:“正是因为风险够大,雪中送炭才能让人感恩戴德,他日石头取胜,定会以重礼作为回报。”
御史:“石头能不能取胜还悬得很呢,如何指望它能回以重礼?”
丞相:“若以私交相论,确实应该倾囊相助,可涉及太广,只能以大局为重,顾不得个人恩怨了。”
太尉:“丞相大人所言极是,如今鸡蛋要的就是靠山,就算石头赢了无非就是换一座山靠,鸡蛋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也不能飞上山顶去,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明明已经有了石山倚仗,为什么还要冒无谓的风险,做无谓的牺牲呢?”
“因为石山靠不住啊?”这边眼看就要讨论出出个结果了,却突然从池塘对面的假山后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丞相喝到。
大家都警惕地望着声音的来处。
唐棣和叶纪棠相视一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了。
若水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踏着满塘清荷绿叶,稳稳当当地落在三位大人面前。
御史:“你就是昨夜闯宫的蟊贼。”
若水:“这位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我是有闯宫,但我可不是蟊贼。”
丞相:“那你是谁?”
若水绕过他们,直接从唐棣的手里拿了石头,说道:“本姑娘就是这颗石头。”
叶纪棠看着若水,“原来不知,若水姑娘竟有偷听的癖好。”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偷听啊?本姑娘这是光明正大地听,再说了,我睡得好好儿的,还没说你们吵到我睡觉呢。”若水说道。
“你……就睡那儿?”叶纪棠指着对面的假山。
若水:“可有问题?”
唐棣拱手,“是朕招待不周,怠慢了姑娘。”
若水:“不妨事,陛下言重了。”
三位大人见若水自称是石头,叶纪棠又与她相识,皇帝陛下还毕恭毕敬的,这位姑娘来头不简单啊。
若水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当事人在面前又不好再说什么,突然冷场,只觉得微风拂来,池塘里娇艳欲滴的荷花,有的花开正盛,有的含苞待放,像荷花仙子在碧叶的拥簇中随风起舞。
若水看着满池塘的荷花莲叶,心情甚好,柒寻就在对面,好像在看荷花,好像在看她,也可能是在看跟荷花相映成趣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回头他就在身后,只要睁眼他就在面前。
丞相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美好的画面,“姑娘方才说石山靠不住是什么意思?”
若水回神道:“乱石随意堆砌的山头当然是靠不住的。”她取下一只珊瑚耳饰,往石山一弹,“当”地一声,紧接着就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所谓的石山上成了一地的石头,“山”脚的一篮子鸡蛋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御史:“你这颗石头就一定靠得住吗?”
若水:“说实话,其实也不一定。”
御史:“你这不是耍我们吗?”
太尉:“既然这样的话,鸡蛋就更没必要相帮了。”
若水变出几个鸡蛋分散放在乱石间,顺手捡了几颗石子儿,退到一丈多远处,眯着一只眼睛,像投壶一样,把石子儿往鸡蛋上扔,一击即中,石落蛋破,再击,再中,弹无虚发,直到放进去的鸡蛋全都被砸碎了,若水拍了拍手上的灰,颇为可惜地说道:“鸡蛋终究是鸡蛋。”
“你……你……”太尉愤怒地指着若水,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丞相:“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我皇面前如此嚣张?”
若水:“你们要是愿意给我几个鸡蛋,别说对皇帝陛下,就是对诸位大人我也定然是毕恭毕敬的,要是不怕折寿,喊你们几声爷爷也未尝不可。”
丞相衣袖一甩,大哼一声,扭过头去。
唐棣看着地上的乱石,破碎的鸡蛋,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不管选哪条都是万劫不复啊。
三位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叶纪棠呢有望仙楼奇遇在先,知道若水光荣事迹在后,虽然昨夜发生了一些不快,但是打心底里是认可她的,认为此人值得相帮,奈何陛下有陛下的考量,陛下有陛下的难处。
没人说话,空气又安静下来,若水蹲在地上,把粘了鸡蛋液的石头从大到小,从低到高,一块一块地磊起来,磊成一座小山,再把最后一块代表她的石头放在山顶,想了想又拿在手心里,使劲一握,转瞬成粉。
石粉洒落在篮子里,若水拍了拍手,取下发带,绾成一个蝴蝶结放在山顶,左手拔下发簪,往指尖刺去,用力一挤,一滴,两滴,三滴殷红的血珠低落在蝴蝶结上,就着食指的残血,寥寥几笔在手心画了一个符印,再把符印从山顶打下,一座稳稳当当的石山就成了。
太阳东升,鸡蛋篮子笼罩在石山的影子里,石山也替鸡蛋挡着阳光的直射,若水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传来宫人的声音:“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若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皇后一身华服,白色为底,绣着深浅不一的蓝色云纹,头上顶着略微复杂的发式,发髻上插着简单别致的头饰,还有一朵浅蓝色花朵,与衣服上蓝色的云纹相配,清雅不失华贵,略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轻点朱唇颜色刚刚好,额前薄薄的刘海让一张脸看起来脸精致而小巧,手腕上带着晶莹剔透的玉镯,衬得皮肤白皙。
要不是昨晚证实皇后就是玉兰,她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端庄优雅,雍容华贵的女子就是十年前夜夜为她抚琴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