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情人
书名:裴氏之家 作者:王鉴囻 本章字数:4419字 发布时间:2023-05-25

无论夏平均夫妇如何阻止,却还是隔不断夏玉茹和裴文海相爱的心。两个人依旧在热恋着。

1982年八月底的一个黄昏,裴文海和夏玉茹在太平河滩上约会。

黄昏的太平河河滩外,干农活的人们都已经陆续回家,乡间的生产路上,拖拉机的哒哒声和牲口的叫声越来越远、销声匿迹,只能听到太平河里蛙声和水禽的叫声。夕阳西沉,晚霞暗淡下来,暮色苍苍。

裴文海和夏玉茹并肩坐在河堤岸边一处铺满干硬苔藓的砂石滩上,一边望着晚霞一边说着话。

夏玉茹为自己的恋情得不到父母的同意而发愁着,父母只催她再去复读考大学。再过几天,她就要去昆宁机械厂附中去复读了。

一阵晚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夏玉茹将头靠在裴文海的肩膀上,一时沉默起来。一颗星星在南边的天际渐渐出现了。

“看见那颗星星了吗,它会不会掉下来?听说流星要是砸到人身上,这个人就会变成小偷,呵呵,你可要小心。”裴文海和她逗笑着,却看见她发愁的样子,就伸出胳膊,将玉茹揽入怀中。

“你才是小偷,偷走了我的心!我可怎么办呀。”夏玉茹看着裴文海的脸,喃喃地说。

暗淡的晚霞下,裴文海默默地看着玉茹像新月一般美丽的脸庞,禁不住轻轻地吻她。玉茹的脸颊和唇被他吻过,感觉微微的发烫起来。她想躲开,却被裴文海有力地紧紧抱着,她也就放弃了抵抗,开始迎合他的吻。在晚霞暗淡后的河滩上,他们两个人在激 情的纠缠和不能抗拒的诱 惑中将身体结合到一起。

夏玉茹天黑之后才由裴文海骑自行车护送到家门外。夏玉茹一进门,李凤梅就问女儿去了哪里,怎么天黑才回来!

夏玉茹谎称自己去了一个女同学家,和同学商量复读的事,说话时间长,回来得迟了。李凤梅就让女儿去休息。

夏玉茹一夜难眠,她也再不想复读了,她要自己的爱情!终于下了决心要和裴文海结婚。第二天一早,她想说服父母同意她嫁给自己选择的对象,不去复读了。然而夏平均夫妇依然不松口,催着夏玉茹到昆宁厂附中继续复习准备高考。

“你要和那个农村青年结婚?玉茹,你就别想了,去昆宁附中好好的复习,你能考上大学的!再不然,等你弟高考完,爸爸就让你接班,爸爸退下来,回农村,你去当教师。”

“爸、妈,你们就不要再让我复读了吧,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我......我和文海是真的好上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就在昨晚!我愿意和他一起做农民。”玉茹无奈,向父母说出了她和裴文海已经偷尝禁果的事情,令夏老师夫妇大惊失色。

在问过究竟之后,夏平均悔不该一直坚持让女儿复读,却因为主要的心思用在儿子夏青泰的高考上,迟迟没有办理让夏玉茹接班的手续。对于女儿做出见不得人的、已经木已成舟的事情,教师家的脸面体统可往哪儿放!夏平均夫妇都是思想传统的老教师,怎见得女儿犯下这样的大错。两个老师在发泄不出的恼怒和唉声叹气中就只能默许了女儿的恋情。夏平均对女儿说:“就是考不上大学,你也可以通过接我的班做个公家人,你这糊涂的闺女,你死活要跟着那小子,还败了家风,爸妈的教育都没管好你,那你就去当农民吧!”

裴文海终于可以登门拜访夏玉茹的父母。他向着气不打一处来的夏平均夫妇一边认错一边保证一定对夏玉茹好一辈子。而夏平均夫妇怒气不能平,两个人交替数落着裴文海不该做出非礼的事,看着一旁的女儿都掉眼泪了才停下来。分明他们闺女是死心塌地地爱这个小子!虽然站在对面的裴文海毕恭毕敬地听着,夏平均夫妇心里不能接纳这个长相精致的青年农民做女婿,却也只能压着性子对裴文海说了许多男婚女嫁的习俗礼节,也让裴文海知道要赶快和玉茹结婚,不要再节外生枝,让玉茹丢了夏家的脸面。

虽然小伙子人长得挺精神的,李凤梅也认识裴文海,有才艺,可他毕竟是个农民!“唉,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就赶紧把婚事办了,玉茹就随你去务农吧!”

裴文海觉得:明显这老两口对他是极有意见,好像自己和玉茹不是谈恋爱,而是把玉茹由他们老两口眼皮底下骗过来的。可既然老两口能让他进门,就说明他和玉茹的事他们认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激动着,恨不得当他们面就给还在一旁流眼泪的玉茹一个拥抱。“随我去务农?我才不会让玉茹务农,等着看吧。”他心里说,却是认真地向准丈人丈母说他回去就和父母商定婚期,尽早和玉茹完婚。看得出来老教师夫妇把名声看的要紧。

裴文海和夏玉茹有情人终成眷属,1983年初冬结了婚。

裴云峰觉得还是二儿子有出息。裴文海凭自己本事娶到这么高挑漂亮的媳妇,令他裴云峰在人前也有面子。他隆重地操办了裴文海的婚事。

1984年春,人民公社的建制取消,营头公社改称营头镇,太平公社改称为太平乡,裴家生产大队也改回原来的名称——裴家村。

太平机械厂厂长高选民回乡政府任职,主管乡办企业。太平机械厂厂长由原来的副厂长刘世龙担任。刘世龙一上任就开始排挤头脑灵活的裴云峰。

“咱这乡镇小厂可不比国营大厂,不需要车间主任这个职务,不能人浮于事,更要注重节省开支抓生产,老裴呀,你就继续开你的机床吧。”刘世龙让裴云峰重新去开机床,每个月也再没有奖金。

裴云峰没有和刘世龙争执,他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出路。而是等到月底结过工资,就带着裴元海离开了太平机械厂,他们父子回自家加工作坊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情。

太平机械厂加工设备落后,人员技术不精,加工出来的产品次品率高,原来那几个支持太平机械厂发展、帮忙联系机械加工订单的原知青父母们由省轻工机械厂、西安造纸机械厂重要岗位上退休之后,太平机械厂再接不到西安造纸机械厂的加工订单,其它的生产订单也很快就接不到了。眼看着厂里没有了生产加工的活干,太平机械厂不得已给厂里务工的农民放长假,通知务工人员等到什么时候厂里有加工订单再回来上班。然而,太平机械厂这么一停产,想再次开工可就很难了,谁会给一个停产的乡办机械加工厂生产订单?

在裴云峰父子三人的齐心努力下,裴家的小作坊加工蜂窝煤炉、脸盆架生产形势良好。他们的产品美观新颖、价格便宜适销,销量增加,产量提高,市场向周边地区不断扩大,产生良好的经济效益,家里还买了台小拖拉机给周边市场送货。裴云峰也建立了良好的采购渠道,买铁皮、钢筋这些原材料也再不用找关系了。

裴云峰算着,有时候一天的销售利润比他父子俩在太平机械厂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还高!持续的努力下,裴云峰为自己今后的事业打下良好的基础。

1984年天气转冷、燕子南飞的时候,夏玉茹诞下一女,裴云峰给这个孙女取名裴小燕。1985年春天,裴元海家又生了一个男孩子,裴元海给他取名叫裴小春。

等裴小燕还不满两岁的时候,村干部请夏玉茹到村小学当了村办教师,给村里的二年级小学生上课,夏玉茹把裴小燕托付给婆婆照看。

裴元海兄弟都已成亲、生育儿女,兄弟妯娌之间相处融洽。裴云峰这个大家庭中,男人们为了生计奔忙,家里接连出生的三个小娃娃也够李莲心和两个儿媳妇忙活的。一大家人这一个时期和睦且充满快乐,家业一步步向前迈进。裴云峰父子因为早早地开始创业很快成为当地有名的万元户,裴云峰还受到县政府邀请风光的戴上大红花参加了在梓西县城的“夸富会”游 行①。

裴家富了起来。可裴云峰发现,他的两个亲家对他裴家态度可大不相同。裴元海的丈人家逢过年、过“忙罢会”②都来走动,程淑梅的双亲每次过节过会都带着个调皮的小孙子来做客,而夏玉茹的父母则从不来裴家。让裴云峰心里悻悻然老大不高兴。

农业合作社解散、包产到户短短三四年时间,梓西县农村的面貌已经有了大变样,“贫下中农”们住的茅草棚在农村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农民基本住上了宽敞的大瓦房,每家每户都有了自家的基本农业生产用具,牛、骡子等牲口随处可见,拖拉机慢慢普及。而农村的民营企业,也在各个村口、路边、村民庭院中悄悄诞生、由小作坊开始发展起来。

①“夸富会”是上世纪80年代初政府为促进商品经济发展、激励带动民众创业致富而组织的先富起来的能人在县城进行表扬性的“夸富”游 行活动。

 

②过“忙罢会”是陕西关中一带老习俗,很早就有,当地人又简称“过会”。在麦收之后秋收之前的忙罢时节,各个村都有一个过“忙罢会”的固定日子,在这一天每家每户备上酒席,招待亲戚朋友。一般村里会在这一天集资唱大戏以显过会的隆重喜庆。这一天热闹如过年,此习俗延续至今。

 

裴云峰不满足于加工蜂窝煤炉和脸盆架,他和裴元海还在家里承接修理电动机,利用自家新购买的机床承接加工农机配件。裴云峰琢磨着什么叫“商品经济”,研究着城乡市场上需要什么,他和两个儿子就想尝试着造什么,再销售出去。他和两个儿子设计并制造出了小型的饲料粉碎机、小麦水稻脱粒机向想搞经营的农民销售,还设计制造了两台胶印印刷机卖给了尚桥乡乡办印刷厂和县城的个体印刷经营户。

在自己家院子里做生产加工,比较方便,裴云峰把两家院子其余的地方都搭建成工棚,扩建到四百平米,可裴家的六间院子还是不够大,不好扩大生产,裴云峰可没有想过固步不前。人手不够,裴云峰还叫来原来在太平机械厂上班的本村青年曹光荣来务工。

曹光荣家是建设昆宁机械厂的时候,由营头区曹家村搬迁到裴家村的移民户。小伙子长得消瘦、肤色黝黑,很不起眼,却对机械作业很有悟性,裴云峰很欣赏他,就把他找来务工。

裴云峰父子在自己家院子里加工脸盆架、蜂窝煤炉的事情,难度不大,很快就有不少人也陆续学着做,竞争越来越激烈、市场饱和,利润大减。裴文海用拖拉机拉一车蜂窝煤炉、脸盆架有时候一天跑几个乡镇也销售不出几件。

梓西县城东南边的父慈公社农民刘云景,于1979年开始,在自家手工作坊里,从废旧电容器里掏出铝箔,手工表糊上白纸,把手工制做的铝箔纸卖到卷烟厂作为烟包铝箔纸,很快带动周边一些农民效仿,已经在父慈公社周边形成了手工制作铝箔纸的小气候。

1980年,至合县和梓西县有人开始对机械制作铝箔纸进行研究,制造出机械化的铝纸复合机,但是机械性能不高,制造铝箔纸质量不稳定,尤其是铝箔和白纸之间的机械化涂胶不均匀,胶水厚的地方不能及时干燥,容易造成纸张粘连和变形而形成废品,铝纸复合机销售没有规模化推广开来。

裴云峰多次去两个制作铝箔机的厂子考察了解机械制作铝箔纸的工艺,他和裴元海、裴文海、曹光荣一起研究铝箔纸制作的机械技术,不断改进工艺,提高机械精度,制造出两台性能良好的铝纸复合机,可以连续稳定运行制作机制铝箔纸。经过连续试产,这机制铝箔纸比手工制作铝箔纸效率大幅提高,制造出的铝箔纸质量规整,解决了涂胶不均匀的问题,连续生产铝箔纸不会产生粘连变形,生产效率良好。

裴文海通过熟人介绍推销,1984年裴家生产的第一台铝纸复合机以5800元的价格赊销给汉中的一家卷烟厂。卷烟厂经过试用效果良好,按照裴云峰开出的价格给他付了设备款。这台铝纸复合机的销售,裴云峰立刻感到自己找到出路了,制造一台铝纸复合机的材料成本可只有一千多块钱左右,人工费更少到几百块钱,掌握到一个新技术,竟然这么高的利润!

裴家父子停止生产蜂窝煤炉和脸盆架,腾出自家的经营场地专门生产铝纸复合机和印刷机,他们很快就造出几台铝纸复合机。裴文海马不停蹄的向省内几个卷烟厂推销,这种性能良好的机械设备在卷烟厂使用过后,获得一致好评。一时间竟有好几家卷烟厂闻风而至,主动上门求购。铝纸复合机价格也水涨船高,每台铝纸复合机很快突破一万元。裴云峰看到了商机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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