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鹤，宵光星域。
不同于那些三星盾完全由灰扑扑的金属架构而成，这里显然是一片自然诞生的原生星球。
虽然，分辨是否是自然诞生的世界，并不单单只是有花有草有生命这些要素就能定义，不过三星盾那种绝对不是。
眼下这颗星球似乎与地球的表面积大致相当，只不过，不同于蓝星，这片世界代表生命之源的水几乎没有多少。
如果从大气层外头看的话，无数高低鳞次的山脉坐落其上，少数如星点散落全球的水源便散布在这些山谷凹陷处。
但是，从那些山脉间隐隐显露出的干枯河道可以看出，至少，不知多久以前，这里有过生机勃勃的状态。
可别看这一幅荒芜的景象，实际上，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宵光星域外围少有的大型世界。
而庒言，他此时便身处一个充满未来风味的遗落城市。
为什么是遗落城市？主要吧，庒言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这里到处充斥着的沙尘将那些看起来十分高科技的建筑与玩意儿都降低了一个档次。
他其实已经恢复意识很久了，久到实际这已经是他踏足的第七个星球。
此时，他身上罩着一袭宽大的斗篷，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走在这沙土遍布的街道上。
遗迹一般的街道上饿殍遍地，各种不同的妖类都饿得只能躺倒在地减少消耗，可没多久就会被黄沙掩埋。
似乎是看到的景象太过惨烈他有些受不了，一转身避开无数对自己指指点点行注目礼的妖们，走进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还好建筑足够高大，就算是风沙遍地那也远远吃不进这处狭隘的长廊。
“呵，我还以为妖族科技树点得如此之高，饿肚子那种事儿怎么也不可能那么普遍。
看来，小虎霸天他们说的并不夸张，这里，可不只是饿肚子那么简单”
庒言摘下斗篷，似乎是提到了自己那才认识不久的兄弟，情到伤心处，他缓缓顺延着一侧墙壁瘫坐了下来。
身侧，崔璨的身影出现，她抬起手，那些细小的流沙顺延着虚幻的手指丝毫没有阻碍地继续随风飘散。
她看着失了魂一般的庒言摇了摇头，说实话，崔璨并不理解为什么这少年会伤心至此。
虚幻轻盈的身姿来到少年身前，她也坐了下来同时侧着脑袋十分不解地问道。
“那件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心中仍有芥蒂？恕小女子直言，我并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那群妖虽与你有着数面之缘，可就算是那位鼠妖，就算是他，不过只是与你相处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真有这么伤心？”
庒言倚躺在墙根，目光顺着建筑的墙壁看向上方黄沙遍布的一线天，崔璨其实说得很小心了，甚至，这已经是大半年来她首次和这少年对话。
那之后自己为什么昏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庒言一概没问。
不是心中有数，也不是猜到了什么，实际上，那神位出现之后的所有事儿他一概没有记忆。
他这些日子来回辗转妖族各地是有着自己的目标的，要知道，他心底的怒火可从未消退下去，只是，如今的他理智恢复不会像之前一样疯魔。
听到崔璨终于现身，已经大半年没和人交流的庒言反而一愣，怒火甚至让他都差点忘了身上还有好几个别的意志。
“你不懂”
这一句话直接堵得崔璨说不出话，其实，以她至少比庒言大好几倍的年龄，至少看人待事的经验肯定比这个毛孩子丰富的。
可还没等她想着委婉一点再说些安慰的话，谁知道，庒言还有下文，他自顾自地望着天上的沙尘说道。
“叫我兄弟的，一个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说实在的，我虽然很久没见他了。
可至少，在来这里之前，我能感受到他一直就在周围。
尽管，不知道那家伙身体里究竟不知道钻进去了什么东西，如今甚至可能他已然并不是他了。
呵，他就不谈了。
另外一个嘛，是个吃货。
只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家伙的魂魄至少已经轮回十几万次了。
呵，别看是个吃货，可那家伙可是个好人，至少，我能感受到人家也将我当成兄弟。
所以，小虎霸天是第三个，在这之前，甚至可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了。
你说得对，可能我们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要说痛彻心扉那太虚伪了。
但是，看见他的尸体，看见他甚至魂魄都没留下来，我就想到……就想到……”
庒言说着说着语气激动起来，原本毫无生色的眼睛一下子赤红起来，隐隐有再次爆发的征兆。
叹息一声，崔璨手指抚向少年的脸颊，一股宁静安详的气息散发出来，只是片刻，庒言眼中的猩红便消退了回去，再次变回了那副死一般的沉寂。
崔璨不再开口，她已经明白了，少年是压抑得太久了，他心中的郁闷需要一个宣泄口，小虎霸天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这一点从还在地球的时候便隐隐有所征兆，只不过，当时日夜念诵的清心咒暂时将这些都压了下来，但，压得越久有时候反而起得反效果。
这一点，一般来说如果是道统的修士会格外注意这点，因为这也是入魔的一种征兆。
以前的徐蕾便是如此，只不过，她的现象有些特别，那所谓的入魔也不是那种低级的层次。
“所以，你这一段时间在干什么？或者……你的目标是？”
此时，庄言已经重新收拾心情再次强行压制了怒气，再次踏上了路途，他得赶时间，赶在这颗星球数天才有一趟，前往下一个世界的远程舰船。
“你无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只靠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抗灵族。
这一次我侥幸活了下来，我不会再去找死了，有别的办法灭了他们！
我要去找鬼族，我不管那魑魅是要生吞了我还是养着我抽血，我要用那张初版货币去兑换他们的承诺”
崔璨一下子明白了庒言的打算，的确，他的确要快点了。
事实上就在庒言刚醒不久，鬼族将要派遣行商，去宵光主星勘探的消息便被他无意间看到。
不过看不到也不可能，要知道，宵光妖族看起来强盛，可说到底在极鹤就是个屁大点的妖族势力。
鬼族那是什么？那可是左右整个凡俗界货币流通的存在，且身后还有一个随时不受天条约束的仙人！
那自然，庒言随便到哪处，那醒目的宣传就像是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广告一样多。
可是，靠着肉身飞去宵光主星不现实，他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在星球之间来回辗转，且还得保持着身份不被泄露。
崔璨憋了很久，一路上，她都没有再多问什么，直到庒言来到一处妖声鼎沸之处才再次开口。
“您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比如……阴司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些神官？”
庒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左右看了看，见这处地方几乎被妖群占满，颇有种地球上春运时候的景象。
于是，他也不顾忌了，直接在掌中凝聚出一段影像，那是那颗小卫星被屠戮之时的回忆。
天衍神术在当时其实已经将场景还原清楚了，只是，当时庒言还没捱到看完就爆发失去了理智，这一段新的发现实际上还是之后发现的。
只见影像里那只鹤归神官似乎是察觉到了此地大量生灵湮灭从而现身，只不过，他最后是自我兵解了。
应该是察觉到了本身实力低微，可迫于职务却也不能退却的缘故，画面里，被湮灭的还有许多应该是阴司的阴兵鬼将。
只不过，他们湮灭后连尸体都没剩下，所以庒言那时候也没发现。
可是，画面到这鹤归神官融入妖械打算用最后的力量护住几个小妖，然后在他即将兵解完成之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于是，他又在身旁直接抓取出了一个发光的物件，对着那物件自言自语地说道。
“陵……庒言大人！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离去后阴司有人来找你，来者不善。
那些人乃神庭下的非凡道，且阴司叛军似乎都有苟合之象。
此处下官也不知发生何事，不知道是否有所关联，可职务所在，不得不兵解回天述职了，但是属下总觉得怪异，切记不可与任何人暴露你的身份。
去朱环！到朱环之前切莫暴露！一切神鬼妖人皆不可信！”
随后，似乎是已经发动了的兵解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这鹤归还想说些什么，可已经来不及，魂魄直接化作一道刺眼的光束直冲天际。
随后，崔璨陷入了思考，许久之后她才再次开口。
“朱环，四象朱雀界灵之所在，按照常理，那里应该便是天庭在朱雀的核心所在。
他要你去那，那应该说明对方有信心那些最高阶的神官至少应该和反叛势力无甚关系。
结合那些有限的讯息来看……有人在追杀你”
身为太平道的传人，这些基础知识她自然知道，庒言听闻点了点头，却对有人追杀自己并不继续深入探讨。
接着，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和崔璨还是自己说道。
“我隐隐感觉到……谁也不能信”
不一会儿之后，戴着宽大斗篷的庒言便随着人流挤进一艘巨大的跨域舰船。
他得赶紧了，距离那些宣传上说的，鬼族来使大概还有数十年时间到达，而他这大半年连百分之一的路途都没走完。
只不过，在进入舰船之前，那个引人注目似乎是人族的家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大斗篷且直立行走的土拨鼠。
这是崔璨帮忙幻化的，可也不知道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她用一个此妖接触最多，所以气息外形可以模拟到完美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一举动又让庒言的内心堵住了一般难受。
毕竟他是个还算纯良的人，就算那些妖族与他非亲非故，可是，如此血腥的一幕狠狠刺激了一下他那脆弱的心灵。
就算是为了宣泄掉那股堵在心里的恶气，为了给小虎霸天这个兄弟报仇，灵族这个撞在枪口上的背锅侠是死定了。
毕竟，传说中鬼族用来兑换那种初版货币的允诺还没出现过差错，屠灭一个种族或者某个大势力，人家做的不能说不多，只能说已经稀松平常了。
虽然，庒言知道这最终实际上还是魑魅为了寻找自己的手段，可他也做好了准备，就算是被生吞活剥了，灵族也要灭！
……十年后。
这十年里庒言一直在无数星球之间奔波，原先那小虎霸天的模样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茬。
没办法，这期间那个帝国元首，那只叫兔筱的兔娘一直在寻找自己。
不过，一开始因为庒言没怎么掩饰所以被找到了尾巴，可是，自从他连番幻化之后那些隐隐跟随的视线如今也不再感受到了。
没错，庒言如今任何人都不信，这不单单是那只鹤归神官兵解前的嘱托，还有自身那天衍神术感知一切的第六感。
十年时间，他已经不知道路过了多少星球，也算是狠狠见识了一把。
他发现，妖族的凡道科技确实发达，只不过，就像是赛博朋克的设定一样，底层妖族随手使用的都是远超地球科技的技术，可他们大都挣扎在最底层。
就像是之前那座被黄沙几乎掩埋的星球，实际从殖民过来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十数亿年之久，而那时候的建筑直到现在居然还在使用。
倒不是不能换，只是，这花费不是底层甚至那些落后星球的妖族可以承受的。
为了向整个星域殖民，妖族通常在新世界殖民地建成的初期会无偿资助大量的钱财物资。
可也仅仅是初期罢了，等殖民地建成转换成了可持续生产的世界，那援助也会跟着中断。
但每个世界的资源数量可并不相同，那黄沙遍布的星球便是外围某个几乎被榨取完所有资源的世界。
但是，兔筱曾给他讲过的神话似乎是真的，那片玫红色的星辰的确是为整个星域带去了生机，越接近中心区域，星尘越浓厚的地方也更加富饶。
就像是如今庒言来到的这地方，实际上，此地已经深入宵光星域，预定的路程实际上已经结束了一半，这比想象中的要早了很多年。
这也得益于越靠近中心区域，妖族为了跨越星空所搭建的基础设施越完善的原因。
一艘庞大的载客飞船还未按照轨道降落，庒言便习惯性地直接闪现到了车站。
这是他这些年的习惯了，说起来，这位四象界主、降世的人皇这些年其实一直是在干着逃票的勾当。
趁着跨域飞船起飞的空档他直接避过检票遁进船舱，而后快到地方他又直接闪现到了搭乘舰船的地方。
一来是因为要保持隐蔽，二来……
当初庒言将所有金条都向兔筱兑换成了鬼族发行的货币，的确，就如她当初所说，除了金钞之外那种黑钞是普通人用的。
这没错，可是……这兑换率也太离谱了吧！兔筱说的普通人用的可能与庒言理解的不太一样。
这么说吧，一张金钞可以兑换万张黑钞，然后再往下是白绿红三种，每一个过渡都是以万单位来叠进的。
就拿这车票来说吧，一般跨越到下一个世界不过就是半张红色的钞票，因为红钞后头还有零零散散好几种如同硬币一般的零碎货币。
好吧，庒言一开始并不知道，直到他掏出一张黑钞打算买票，然后却直接引动了整的星球的警戒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概是这种黑钞一般不太可能出现在普通人在的地方？庒言猜测大概自己被当成了小偷？
总之，他现在的法子也挺好，就是没心思欣赏这些路过的风土人情了，只是查询班次之后再重复之前的操作。
只不过，这次似乎出了意外。
这搭乘跨域舰船类似车站或者机场的建筑，实际上都是大同小异，每次庒言都很轻易地可以找到其中的隐蔽点。
只不过这次他却打了眼，刚一现身便发现一群虎视眈眈的妖族就像是专门等着他一般把自己围了个圆。
庒言幻化的乃是一只类人形态的白色鹿妖，也就是个顶着鹿头鹿角的半妖人。
而拦住他的，居然同样是数只外貌相同的白色鹿人。
“呃……我哪里做错了？”
庒言歪头疑惑地问道，可谁知，对面数个白色鹿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都很人性化地耸了耸肩，同时有些尴尬地说道。
“您或许不清楚，我鹿族中偏向人形都是有着先祖血脉的，而这白鹿……那是三妖皇下辖的贵族，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凡妖才会出现的公共场合。
所以……”
那只先头的白鹿有些尴尬，而庒言却终于恍然大悟。
“呵，我说呢，船舱里一堆妖盯着我拍来拍去的，我还以为找的参照是某个你们这儿的明星啥的”
其实，这几个星球之间庒言所幻化的白鹿，其实是随意从路边的广告牌中看到的形象。
这几天下来其实他也发觉了不对劲，可刚想要这一站就换个形象却就直接被妖族看出了端倪。
“呃，先生，元首有明言，不需要干涉您的私人行程。
其实吧，您可以以真面目示人，我宵光中心地带其实也有不少人族，您在里头并不突兀。
那要不然，我等可以帮您准备好直达三妖主星的飞行器，只不过……准备需要一点时间。
不知道这期间我鹿族是否有幸，请您赏光来我本族做客，啊！不会耽误您的行程，哪怕只是喝一杯茶水让我等聊表敬意！”
……
“好吧”
一会后，方才那只领头的白鹿十分激动地背过妖，开启了个视讯窗口激动地向里头说着些什么。
“哎嘿！族长族长，那位答应了！我这就带贵客回去，您可……”
可就在这位白鹿激动地当口，身后却是被人拽了拽。
“干嘛？！”
白鹿不悦地扭过头，可是，等转过身却是换上了一副笑脸，可是眼前却是空空如也。
提醒他的同伴也是左右四顾，似乎也搞不懂眼前的情况。
没错，庒言直接消失了，方才那似乎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那白鹿想到什么豁然抬头，只见，一艘准备飞向更中心地带的舰艇已经起飞，向着大气层外飞去。
其他几只鹿也回过劲来，焦急地就要联系人叫停那艘飞船，可却被那只领头的路人拦住。
“算了，少管闲事儿，元首有过交代，那位既然不愿意和我妖族接触，那就别多事。
继续上报吧，按照路线，下一站就出了我鹿族掌控的地界，上报数据给元首大人，继续让下一站的族群计算对方的行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