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真人沉默了半晌,说道:“她是先帝之妻,修明之祖母。”
众人恍然大悟。
江映月又道:“那她去哪里啦?”
沧澜真人摇摇头,“不知道,扶桑之乱后,她便不知所踪,这些年杳无音信。”
金乌老祖道:“这些年,我踏遍了千山万水都没有她的踪迹,甚至是想寻海外琉璃山,只可惜,我始终未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惊愕了半晌,最后东方太白道:“所以,你拿走了《海外经.琉璃山》,是为了找似雪?”
“不错。”金乌老祖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映月道:“所以金乌师伯找紫微剑只是为了这位似雪前辈?”
“老夫当然也是为了紫微剑,我要夺回我失去的。”
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元宏玮。
东方太白道:“犀象子,当年我们也是挚友,只是后来,很多事情都变了,你一念之差,要寻夺紫微剑,动大昌根本。我们三人不得已大战一场,我和沧澜身受重伤,而你生死不明。我二人每每谈起,都是痛彻心扉。这些年来我和沧澜也在四处找你,希望能有你的消息。我和沧澜都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们必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可是,金乌,你看看你……唉,如今我们都老了,又何必再争那一时之长短呢。”
金乌老祖沉默半晌后,说道:“无论如何,这也许是我能找到似雪的唯一办法,而且这也是我曾对她的许诺,我定要做到。”
“你许诺她什么?”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不解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当初你们为了元宏琛处处与我为敌,如今呢?”他看着元修明,又道,“你们是不是又会为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与我为敌?”
他盯着元修明,忽然一声冷笑,面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缓缓道:“长得真像他呀!”
元修明不由得心中一惊,竟升起一丝惧意,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沧澜真人和江流川已双双护在元修明身前,沧澜真人道:“这是他的血脉,也是我江家血脉,你休想动他一下。”
“杀他?也配老夫动手?”
江流川道:“前辈,你想要解开梅花诺,找到紫微剑,就需要我重明剑,只要我一死,你什么也得不到。”
金乌老祖道:“老夫也常听逸儿夸赞你,三个月后你如何还活着,药机自然会帮你解毒。”说罢他嘴边扬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一旁的顾青荷忽然道:“江流川之毒如果三个月后才解,可解吗?”
金乌老祖微微一笑,不说话。
元修明脸色微变,“前辈,青荷的顾虑是否是真的?”
金乌老祖道:“可解不可解,就要看药机的医术啦。”
药机老人道:“怎么又扯上我啦,要不我现在先看看。”
金乌老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药机老人嘿嘿一笑道:“我也只是好奇,还有我解不了的毒?”
金乌老祖和元修逸都笑而不答,众人皆惊疑不定。
江流川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师父,公子,如果三个月后我当真不能解了,你们就现在杀了我吧。杀了我,他们就开启不了重明剑,就永远也别想得到紫微剑。”
元修明忙道:“不可,他们或是危言耸听。”
“你们下不了手,我自己下得了手,铁面人不怕疼不怕痛,总怕身首异处吧。”
他突然抢过江映月手中的剑,高高举起。
一线寒光划过,苍翠的青山和幽潭,给它染上了一抹多情的水龙吟。
“江流川,你疯啦。还未到最后时候,怎可轻生?”元修明喝道。
沧澜真人道:“唉呀,你快放下,我江家儿郎就是逢绝路亦不会轻生的,更何况还有三个月时间,也许一切都有变数,你快把剑放下。”
江流川道:“我,我不想到时真的残杀同门,弑师灭祖。”
沧澜真人对药机老人道:“药机,你当真为了一个破承诺和一本破书,置我徒儿性命于不顾?”
“承诺是破承诺,可书不是破书。”药机老人道。
顾青荷道:“师父,只要我们杀了金乌老祖,这个承诺自然不算数了。”
“别,他死了,那本书我找谁要去?”药机老人道。
“他死了,还有元修逸,他诡计多端,一定知道书在哪里,前辈,我们一定帮你找到。”顾青荷道。
药机老人目光在他几人身上扫一扫,说道:“那好吧,随你。”
只见人影一闪,众人还未看清,便见药机老人已被金乌老祖扣住,与此同时,“唰”的一声,红芒大盛,白泽剑已出鞘,剑指金乌老祖。
药机老人骂道:“金乌,你偷袭,你不是好汉。”
“等我捏断你的脖子,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好汉了。”说罢金乌老祖另一手果然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睛却盯着顾青荷。
东方太白忙道:“唉,别,别,犀象子,你冷静一下。青荷,还不快快放下你手中的剑,就你这点微未功夫,也敢在师叔面前卖弄?”
顾青荷见他出手,便知道金乌老人的功夫高出自己许多,只好收剑,说道:“师父,这如何是好?”
东方太白道:“金乌,昨日我们还一起开怀畅饮。你善使毒,可我二人从不会疑心你会在我们身上使毒,因为我们知道你对我们还有情谊在,就如我们对你一般。如今你将沧澜的徒弟制成铁面人,说实在的,也忒狠了点。”
“我也没办法,谁让他死心踏地地跟着元修明,紫微剑我势在必得,对你们二人使毒我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可对他的徒弟嘛,我倒是无所谓的。”
沧澜真人道:“金乌,你杀了我吧,你救我徒儿,我甘心死在你手中。枉你我多年好友,当年你贪玩掉下山,摔断腿,我把你一路背回来,好吃好喝伺候你一个月,我是白眼瞎了。”
金乌老祖脸上露出一丝愧色,松开了药机老人,说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愿意考虑考虑。”
“咳,咳……金乌,你,你当真要掐死我啊,咳咳咳,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金乌老祖哼了一声:“你以后再出馊主意,就知道我会不会掐死你。”
“是我出的主意吗?是那丫头,你怎么不去找她?”药机老人摸着脖子,这会儿才喘过气来。
金乌老祖看向顾青荷,喝道:“小丫头,敢用剑指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金乌老祖虽长相俊朗,却满脸虬须,身长九尺,武功又神鬼莫测,顾青荷不由得脸色一变,竟不敢与他对视。
徐忆君走上前,躬身道:“师叔息怒,青荷也是一时情急,还望您……”
金乌老祖忽然抬手,徐忆君便觉得一股强劲的风扑来,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欲拔出清泓剑相迎,拔出一半,金乌老祖已在身前,一掌将剑推了进去,徐忆君吃了一惊,脚下使出穿花问路,手腕翻转,欲再拔剑,又被挡了回去,无论他去哪里,金乌老祖都能抢先一步,挡住去路,就像贴在他身旁了一般。徐忆君额头上冷汗涔涔。
顾青荷见状一招月临西窗,指向金乌老祖肩井穴。没见他动,金乌老祖手臂忽然暴长,转眼就到眼前,手指点向顾青荷的曲池穴,顾青荷急忙一跃,避了开去。
徐忆君趁机而上,清泓剑银光大作,清啸有风,向金乌老祖扑来。顾青荷身形甫停,立刻逼上,和徐忆君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斜一正,又刺又劈,又削又砍,一会儿已在金乌老祖手下拆了几十招。
顾青荷气血不顺,真气不济,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只听元修逸道:“师父老人家神威凛凛,不欲为难你们,才让你们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这点入门的功夫,他老人家早在东流剑阁学艺的时候就学了,你们简直是班门弄斧。瞧,这招‘日出东楼’就演化自东流剑阁的‘月临西窗’,你们攻其左,我们攻其右罢了,不过我们这招更刚猛,没有虚招……这一招乃是“月拂雾开”……”
金乌老祖身形忽住,瞪了一眼元修逸,说道:“放心,这丫头死不了,你用不着着急。”
元修逸脸一红。
顾青荷和徐忆君压力一减,来到东方太白身旁。
东方太白道:“金乌,何必与小辈计较。”
“我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东方,你这两位徒儿,武功品性都不错,老夫甚是喜欢。”
东方太白素知他脾气暴躁,多年后再见,更是变得喜怒无常,本以为他真的要杀自己的徒儿,正要出手相互,却见他所使招数,竟都演自东流剑阁的武功,而且更厉害,更霸道,一时分了神,好在他并不欲为难二人,徐忆君和顾青荷还能勉强支持到现在。
他正暗暗心惊,听他夸赞自己的爱徒,心中欢喜,说道:“过奖,过奖,受之无愧 ,受之无愧。”
顾青荷听罢心中暗笑,她看向沧澜真人和江流川,暗想他几人师徒情深,与我们又有何异,如果江流川真的成了铁面人,与沧澜真人和元修明反目,他们该有多心痛啊。
念及此,她走上前两步,对金乌老祖深深一揖,说道:“对不起,方才多有得罪,晚辈不懂事,多谢师叔手下留情。金乌师叔,家师爱护我们如同自己的子女,您与元修逸也是师徒情深,沧澜前辈与元修明,江流川也是如此。舐犊之情,可感天动地,还望师叔看在您与沧澜师叔多年挚友的份上,网开一面。
“人生在世,手足之情,金兰之契,都是渴望不可求之事,如今皆近在咫尺,真是一大快事。更何况,元修明和江流川一个机深智远,一个有勇有谋,有他二人相助,相信解开梅花诺之秘,找到紫微剑胜算更大,与其为敌,为何不合作呢?”
金乌老祖捻着须,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对。沧澜,那些年我总说你处处与我作对,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处处与你作对呢,一眨眼,你我相识竟有六十载了。”
沧澜真人道:“是啊。这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只希望你能解我徒儿之毒,不要让他成为一个残杀同门,弑师杀友之人,至于紫微剑……”他顿了顿,终于道,“我向你保证,我可以不插手。”
“就算你插手又怎么样?当年你和东方一起,我可曾惧怕过?”金乌老祖瞪着个大眼珠子,看得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就像做错事的人一样,忙躲开他的目光。
金乌老祖又道:“哼,你们两个帮他不帮我,结果害得我们都身受重伤,似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大昌又被元宏珗抢了去,然后你们做了什么?一个躲在东流剑阁,一个躲在思故渊,我呸!”
这翻话说得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面红耳赤。
金乌老祖看着元修明和江流川,又道:“你们还不如他们两个。小小年纪,竟能借天灾人祸,紫微传说,传播谣言自己是紫微星主,敢堂而皇之跑去京都九龙城。不过,”他看着元修明又道,“如若不是我在暗处周旋,当初的元宏珗岂能容你?”
“什么?你是何意?”元修明道。
金乌老祖道:“你到京都之前一直遭人暗杀,要杀你的人也有元宏珗和平章,那为何你进了大昌后,他们便不杀你啦?真的是因为安阳喜欢你?简直是荒唐可笑。”
“这,这?您是何意?”
“你以为自你到京都后,南姜和大昌休战,真的是因你这所谓的紫微星主庇佑?”
“竟是您?”元修明惊得瞠目结舌。
“不错,正是老夫暗中说动南姜不与大昌为敌,不过你小子确实是元宏珗的福星,自你进了京都后,真的开始风调雨顺。老夫也好奇,便索性助你一助,也让元宏珗从此多个劲敌,这样的大昌才好玩。”
他又看了一眼元修逸,叹道:“只是有些对不住你啦。”
元修逸想起自己妻儿,自己的父亲,落得悲惨下场,不禁神色黯然。
金乌老祖又道:“若不是老夫暗中派人给元宏珗下那无色无味的毒,他变得又傻又痴,你以为你能有今日?任由你和平章后宰割?”
元修明这一惊更是不小,江流川的震惊也不亚于他。
原来这几年他们能在京都安然无恙,有惊无险,站稳朝堂,控制宁帝, 并不是因为他二人足够小心谨慎,足够周全,而是因为有金乌老祖暗中帮助 !
想到这里,元修明不禁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