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拍拍心口,仔细看时,只见右边的高坡上有一只黄犬,冲着他们狂吠。
这黄犬高脚细腰,铜头扇耳,颈项如铁腰如弓,长尾如鞭又如剑,恰似二郎神哮天犬落入凡间。
彭旭祥说:“离得远,狗儿不会冲过来,无须理它。”
谁知那犬竟能听懂人话,立刻跳下高坡径直冲来,一路吠声不停。
彭旭祥连忙拔剑,将四人护在身后。
那“哮天犬”望见剑光,就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仍然狂吠不止。
漓豆正想提醒大家如何应对这武林高狗,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童音:“旺财,不要乱叫,回来!”
不叫“哮天犬”,叫“旺财”?这名字也太煞风景了!
“旺财”听到叫唤,回头看一眼,摇摇尾巴,再向彭旭祥狂吠两声,慢慢一扭一扭扭回去了。
韩半仙说:“我们也到那边看看去。”
漓豆连忙劝止:“师父,有狗。”
韩半仙依然迈步:“既然有邻居,得前去考察一下,再决定是否要换地点。孟母三迁可记得?造化的风水如何好,终比不上有好的左邻右舍。”
接着一边爬坡一边说:“我看这边有狗有小童,还升起炊烟,应该有人家。”
一行五人爬到刚才旺财站的地方,才发现高坡下去,又是一片平地,种了各色的药材。
药材地中间有四间房子,其中一间正袅袅冒出青烟。
五人走过药材地,来到房子近处。只见房子以荆棘为篱,以蓬草为门。一个小童从中间的房子出来,走到蓬门处,用手势示意他们止步:“我们师父不见外人,请各位止步。”
韩半仙说:“小师父,敢问你们师父尊姓大名。”
那小童说:“我们师父无姓无名,你不要问了,回去吧!”
韩半仙说:“乃因为我们要在那边高坡之下筑房定居,因此先来打个招呼。如有骚扰,你们反对,我们会另择他处。”
小童本以为他们是前来游山玩水的好事者,谁知却是要在附近建房定居的,这事不小!就说:“既如此,你们且在这里等待,我去禀报师父。”
小童说着转身走回正中一间房子,见师父正埋头杵药,师妹在旁边打下手,就说:“师父,那五人原是打算在高坡那边建房定居,前来征求我们的意见,说是我们反对的话就作罢。”
见师父低头杵药,因包着头巾遮住额角,看不见神色,小童就说:“要不,我去撵走算了?”
师父抬起头,慈祥的目光看过来:“雾儿切记,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素味平生?他既然来征求意见,自是懂得道理之人。那里早晚会引人来定居,与其将来住上不可预知之人,不如选择现今讲理之人。”
雾儿登时明白,转身出去回话。
再说蓬门边,五人还在等待。只听房子里有杵药声传出,又有药香隐约飘来,不由好奇里面是怎样一位“师父”。
忽然又见那个小童走了出来,她身后房门还伸出一个头,漓豆正想说“这师父忒调皮”,再一看,是一个一样年纪和打扮的小童。
原来神秘师父有至少两个徒弟。
原先小童连跑带走来到眼前,肃然传话说:“我们师傅说了,如果你们在高坡那边建房,并不碍事。但请不要越过高坡,到这边来骚扰。虽然说这些山林无主,但也有个先来后到,请务必遵守。”
漓豆心里不平:这小童的师父无乃太咄咄逼人,看来脾气不小。
正想回怼几句,尚未开口,师傅已经拱手答应:“说的是,多谢接纳,我们自不会越过这高坡来。”
这事就定了。几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大体规划了一下:三个书生的住处自然建三间房,师父“梅溪鹤子”这边,两间住室,师父一间,漓豆一间。其余的何处做厅,何处做厨房,何处杂物间,都规划好。
仍然循着回路往回走。回到浔城城时已是擦黑,差点赶不及关城门。
浔城也有彭氏商行的资产。第二天一大早,彭鑫商行的总管带了三个工匠到来,议定图纸,列出购买清单,就由其中一个工匠负责,招来二十个人手,下午就赶往匡溪渡去。
公子要建房,商行自然找最好的人手,因此三天就把读书处建好,再用两天把韩师父的住处建好。
万事俱备,只欠乔迁。韩半仙翻翻通书,后日即是诸事皆宜的吉日。于是五人又一通买买买,用船运运运,运到匡溪渡去。
到了吉日,漓豆早早把乔迁的吉祥物准备好:杀好的阉鸡;有骨有肉一刀切的长条猪肉;两只竹鸡笼,外贴喜庆红纸,笼内各装一对小鸡。
良辰即到,五人人手一把雨伞,再携带一件自己最心爱之物,候在院门之外。
良辰一到,师父象征性打开院门,第一个进去,到正厅衿然坐着。
漓豆则直奔厨房,将灶火点燃。灶上的铁锅里早已浸了那只大阉鸡,还有长条猪肉。
头一餐煮饭就有鸡有猪,预示今后的日子有滋有味。
三个书生也径直入自己的房间。
炊烟袅袅升起,竹笼里的小鸡放出,围到鸡栏里。
檐下的小青小蓝看见了,以为也是老乡,非常热情地打招呼:“老乡好!”
“老乡见老乡,五菜一汤,米饭任装!”
见小鸡你追我赶闹得欢,小青又喊:“不要打架!”
见小鸡们置若罔闻,两只鹩哥开始炫诗才:“行行重行行,与君烧鞭炮。”
“涉江采芙蓉,兰泽烧鞭炮。”
......
鸟语鸡鸣里,漓豆出到院门外,抱着双手回头看,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屋一院一家人,粗茶淡饭甘长藿,无忧无虑无逼迫,这才是生活,这才是应有的人生。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三个书生自在他们的书斋拼命读书,韩半仙给他们那边起了个总名称“三星阁”,房间则分别命为“拿云”“揽月”“泛海”。又给自己的院子名“梅鹤居”。
漓豆每日除了煮好饭、做好后勤之外,又在池塘不远处开出三块菜地,去村里讨些菜秧菜种子,播种到地里。看菜苗一天天往上长,心里说不出的闲适惬意。岁月静好,夫复何求?
当然,不安分如她,还是有所求,万贯家财,若是坐吃山空、不开源,也有用完的时候,如何青蚨涂血,让家财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是须要年年想、月月想、天天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