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远灿定定看着眼前的玉佩,内心起伏不定:楚小将军获得玉佩,定有其过人之处,他怀疑丞相谋害大司徒,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语气就软了下来:“我只是小小的长史,丞相很多机密事都是与大公子商定,在下实在不知。楚小将军您找到在下,在下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实情,也是推辞。
楚亭君却故意曲解为他有心帮忙却能力有限:“识时务者为俊杰,魏长史想通想透,愿意为我效力,实为明智之举。”
我,想通想透?愿意效力?魏远灿一愣,呼出一口大气,干脆顺梯爬墙,很坚决地说:“愿竭尽所能!”
“好,我且问你,何家有秘密情报网?”
魏远灿回想起一些事,点点头:“应该有。相府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前来,甚至有的不经门房,直接由暗门进来。”
“相府有暗门?”
“有的。就在西侧门往北不远处,墙外一片竹林,竹林后即有暗门。”
“呵呵!”楚亭君语带讥诮,“你想想看,有这么多隐秘暗事的人,会是民间口碑里那个光明磊落的丞相吗?”
魏远灿极其尴尬:“据我所知,丞相背后的何氏家族,确实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私人军队。”
“这样背景下的丞相,不可能对皇家完全忠心。你没有发现吗?丞相之所作所为,越来越对圣上不利。这一次行刺,更是民怨沸腾,即使圣上派出御前侍卫到湖北王府守卫,也无济于事。”
魏长史脊背冷汗涔涔渗出:前朝哀帝,以及伪朝伪帝的前车之鉴恍在昨日。履高位者,如果不得民心,其下场就是山河破碎、硝烟四起,最后被拽下高位,其命不保。
丞相想让元淯帝步他们的后尘?
如今新朝建立才三年,元淯帝根基未稳,旧将心怀不服,民间舆情汹汹。政局似乎越来越不分明。
如果自己的上司——丞相正如楚小将军所推测,那,作为魏氏家族在京城的佼佼者、领头人,必须有敏感的嗅觉和敏锐的目光,带领族人规避风险。
于是他又提供一条新讯息:“据我所知,小将军送回丞相府的何罍非同寻常,似乎是聚合族人、发号施令的信物。何氏家族近百年来默默努力,广撒情报网、私募军队,似乎都在等待何罍身上一个谜底的破解。但是这个谜底一直解不了。”
楚亭君来了兴趣:“你是说,何罍谜底揭开之时,就是他们全面行动之日?”
“我推测是这样的。”
“哦!”楚亭君明白了,“在此之前,何氏族人一直在做各种铺垫。包括,何之洲赢得声誉,登上相位,然后离间君臣,毁坏圣誉,都是在为那一天做准备……”
他激动起来:“这也太卑鄙了!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谋害我大表哥的性命!我发誓,安庆王府与湖北王府,从此与何氏家族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魏远灿连忙离座,俯伏在地:“魏某愿为小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任凭小将军调遣!”
“好,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切记尽早通报。”
楚亭君说着,喊门外守候的范振海进来,对魏远灿说:“他一会和你相谈接洽的具体事项。如果有事情要联系,你可在府门亮出暗号,我们即派人找你。若情报非常紧急,你也可以直接找到这里来,对伙计说要订二楼茶语房,我们的人会马上接见你……”
魏远灿回到自己府中,忽见夫人步入书房,神色异常,连忙问:“可是芳儿又闹乱子了?”
夫妇俩的独生女芳儿,十二岁,小时太过宠溺,以致脾气乖张,经常闹出乱子。魏夫人平时不到书房来,可见这次闹得大了。
谁知夫人说:“爷,你看看我脸色,可是在恼?”
魏远灿一看,夫人满脸喜气:“夫人,有喜事?”
“是,有喜……爷,是我有喜了!”
魏远灿好半天才听懂夫人的话,他连忙喊人:“快宣府医!”
夫人拦阻说:“府医已经诊过脉,说是两个月了。”
魏远灿一时头脑发懵,夫妻生了芳儿之后,十二年再也没有生养,如今忽然又有喜。
不由联系到父亲的来信,联系到刚才那一块玉佩联系起来。
也许是巧合,但即便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着想,他也要多留几条后路。
湖北王爷在府中休养五天之后,就悄悄从后门坐马车回湖北去。
临走留下一封信,由王府长史交侍卫队长,说自己已回湖北,可撤兵,云云。
元淯帝听侍卫队长禀报,心知陆昭武对自己仍然心存芥蒂,连辞别信都不肯留。
但是武早已辞了大司徒之职,出狱后自然行动自由,回不回湖北,什么时候回湖北,已经由他本人说了算。
元淯帝越想越恼火,陆昭武这一偷偷离京,自己派侍卫队去王府保护的举措,倒落了监视居住的口实。
“啪”的一声,又一枚徽烟砚台被砸烂。
“来人,速宣陈侍讲!”
再说韩氏团队在江夏码头下了船,彭旭祥就请一个码头小工到城里彭氏商行捎口信,说公子到了。
小工才走不久,就有两个人东张西望从人丛中挤过来,问:“二位公子可是从云林笊篱城来的?”
彭旭祥一听就明白了,连忙答:“你们可是‘彭鑫’商行的?”
“正是!您是公子?总管前日就派小的在码头等候,可把您等来了!”
于是两个伙计,一个在码头陪着,一个跑回去报讯。
原来半个月前,彭老爷就往江夏商行发了亲笔信,说公子大概某月某日到达,务必接好码头。总管就提前派人到码头守候,因为彭旭祥混在韩氏团队里,守候的人竟认不出。
总管听两重报讯说公子到了,马上带七八个坊工前来,等彭旭祥订房回来,恭恭敬敬见过,又指挥坊工搬运行李。
商行没有驿站业务,因此暂时还得住别人的客栈。
韩氏师徒在江夏城不过暂时住一两晚,等找好长居的地方,很快就会搬走。兼之师徒节俭成癖,因此虽然四舍五入也算“家财万贯”,还是货比三家跑了好几家,才定下“萍聚”。
本来还想再看一两家的,转身看见楚亭君陪着死对头陈语诺逛街,漓豆心里长个疙瘩,才张口定下的“萍聚”。
后来瞥见姓楚的居然没有继续陪陈小姐姐,而是转向的另一边,不久又折回来,躲躲闪闪进了对面酒家偷窥,不由又气又笑。
她忙着和师父议定明天下乡的时间地点人物,没有闲心管别人的花花故事,毕竟,小盲流的世界没有几个人懂,楚家、陈家才是同一级阶层的人。
择一片净土,离城索居,筑三间茅舍,偶赚些小钱,在内心种篱修菊,是她当下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