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嘭——！”
“咳咳咳！”
“唔呃——咳、咳咳！”
简直就像一场非常逼真的梦，库多库突然被几声巨响惊醒意识，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法遏制的咳嗽与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揉着发痛的脖颈，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好吧？”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眼前。
他愈发不解地抬头，对应翷投去疑惑的目光。
“您——咳咳！您怎么？唔！您怎么会在这儿？”
“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
目光呆滞地扫视四周过后，他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岸上。他逐渐拧起眉头，双眼陡然瞪大，似是想起什么重大事情一样，但还没等他讲话，就听到应翷又说——
“你刚刚差点被那个东西掐死。”
跟随应翷手指的地方移动视线，库多库看到一名绝世容颜的女子悬浮在浴池上空。她的身躯被灰色的迷雾包裹若隐若现，漆黑如夜空般幽深的双眼，正含带诡谲的笑意望向这边。
“爱芙尔……”库多库怔怔地呢喃。
“你说什么？”
被陌生的名词吸引注意力，应翷疑惑地冲身边的老头蹙眉，但还没等他把话问完，裹住女子的迷雾突然像被一阵飓风吹动，开始在其周边高速旋转起来。
「要进攻了吗？」
一抖双臂，两把锋利的黑色匕首分别从应翷两边的袖中滑出。
显现出黑红色泽的刀刃散发出冰凉嗜血的气息，十分可怖。
他紧紧握住刀柄，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防范她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库多库居然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的时刻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他惊疑于库多库怪异的举动，却听到耳边痛苦的恳求——
“应翷阁下，请您离开这里吧，别再管这件事了。”
“——你疯了？赶快松手！”
“不行！我死也不会松手，绝不能让你伤害她！”
“你认识她？”
“那是我的妻子，她是来找我索命的。”库多库发出一阵悲鸣。“但如果是她的话我死得其所。所以您就别管了，求您走吧！”
“……你的妻子？”
“爱芙尔——杀了我啊，趁现在杀了我吧！我要死在你的手上！”趁应翷愣神的间隙，库多库松开他的腿，一边大喊一边朝女子跑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女子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意识到她可能要消失以后，库多库一下跑得更快，湿滑的砖地却令疾驰中的他摔倒在浴池前方。
「再见了，库多……」
熟悉的温柔仿佛于库多库的脑海上空响起。
年老的身躯无法支撑重摔过后的迅速起身，他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嚎，眼睁睁看着女子与那些灰色的迷雾一起，逐渐在自己面前消散殆尽。
“啊啊啊啊啊啊！”
好似被世上最尖锐的利器刺入心脏，库多库的嘶吼震耳欲聋。他跪在地上连续地抽搭，脑袋亦是不住摇晃。
“库多库……”
眼下情形已然超出应翷的预料。
看来这个老奸巨猾的珠宝店老板，也是一位用情至深的可怜人。
“——为什么！”库多库回头大吼，泪水模糊整个面庞。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为什么你会回来？你找到安提艾图了吗！你回来干什么啊？！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啊！”
“你冷静点！”
应翷沉声低吼，发出一圈压迫十足的音波。
“唔！”库多库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看到他有些喘不上气以后，应翷才停止释放能量，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好了，静下来听我说两句吧。”
“……您、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为安提艾图的照片回来的……”
扶着库多库坐到沐浴房配备的躺椅上后，应翷便将伊泽卡鲁告诉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听完这些，库多库如梦初醒般神情一凛。
“说起来，我刚刚走近后才发现那名女子……和照片上安提艾图里的女人脸好像长得一模一样——这、这是为什么？”
“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妻子吗？”
“是，的确……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被您唤醒后，回想起来才发现她的样子变了。”库多库苦笑着摇头。“真是失态啊。”
“将你救下以前，我看到你笑得很幸福，并非虚假幻象。”
“因为那时我真的看到了，看到了爱芙尔……”
他低下头，似乎不愿再提此事。
“是走马灯吧。”
“不是的！那是在我和爱芙尔以前的家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那感觉很真实，不可能是死前所谓的走马灯！”
“那便是幻觉。”
“幻——！可，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呢？！”
“答案应该在于那张照片。结合伊泽卡鲁所遭遇的事，现在我可以完全确定了。安提艾图不是普通的水晶，它或许具有制造幻觉甚至夺人生命的力量。”凝重的目光扫向库多库。“我想，你惹上大麻烦了。”
“但是——”
“照片呢？把它交给我。”
“还在箱子里。”
“带我过去。”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是库多库完全不能预料的——经历刚刚那般离奇的事件，这位珠宝店的老板现在已经六神无主，只能顺从应翷的吩咐，迈动僵硬的双腿同他一起回到前厅。
再度捧起黑色金属盒，库多库的心态与先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接收到应翷眼神的鼓励，他才颤巍巍地动手准备打开箱子。见他变得这样畏惧紧张，全然失去之前那副要钱不要命的气势，应翷也略有感慨。
“不行……”
解开第一道锁后，库多库突然呢喃。
“什么不行？”
转过身后的他神色变得阴沉。
“照片，我不能给您。”
“如此执迷不悟么？”
“不，这是等价交换。您答应过我，会把安提艾图找到并带回来给我，现在委托尚未完成，您没有值得我用这张照片交换的东西。”
“到了现在，你还认为这是一桩生意？”
应翷感到不可思议——和雇佣兵那次不同，这回可是真正经历了生与死的瞬间，却好像还是没让这个商人有任何的改变。
“我能仰仗的只有您，但即便是您，也没办法保证找到安提艾图，这其中可能有多种多样的因素，而我能掌控的，只有确保您想找到安提艾图的心情和我是高度一致的，只有这样！您才会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地去找。”
“当然，这也只是在见机行事，若是您不需要照片，这些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库多库的表情也很痛苦，皱成一团的眉毛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纠结。
“不论如何，我请求您的理解。因为对于安提艾图，我已经追寻太久太久了，当年若不是为了找它，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每天都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仅仅只是为完成七年前那个沉溺在悲痛中的自己……立下的誓言。”
“誓言吗？”应翷叹息着说。“先前，你果然藏了话啊。”
“是的，因为那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我一直尽力避免去想，否则的话……这条烂命不可能撑得到今天，但现在看来，我好像没有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就讲讲看吧。”应翷双手环胸，表示出愿意倾听的态度。“如果你真的想找到安提艾图，就不要再有任何隐瞒，把此事所有的前因后果，说给我听。”
“唉……”
库多库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不过是一个悲剧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