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上,汉武大帝率领百官立于城头,目送着北击匈奴的大军浩荡前行。
少
北上车骑将军的大军中,有一少年紧跟在大军末尾。穿着宽大的盔甲,手中握着比自己还高出一截的矛枪,少年心中激动不已。
伍长提刀拍了少年的头:“你小子可要跟好,别落下了队伍!”
少年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放心,大人,我跟得上。”
“真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想的,你这小身板能是十七?十四还差不多,那匈奴蛮人可都杀人不眨眼的!”
“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男儿为国尽忠怎么能讲论年纪呢,况且我可不把匈奴当做人看。”
“那当做什么?”
“军功啊,那可是满满的军功啊,我 日后定要杀尽匈奴,位列诸侯!”
少年身边响起哄笑声:“小子,就你也要位列诸侯?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什么,想吃军纪是不是?”伍长喝令道。
身边的众人立刻闭嘴行军,伍长望着少年,握着腰间靠命换来的赐刀,许久后说了一句:“小子,等你见识过什么是战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杀!”车骑将军拔剑挥师,大军浩荡,杀声震天!
少年这一小队一手持盾牌,一手持长矛,顶在战场最前端。
少年举着沉重的盾牌,满是汗水的手上死死攥着长矛,他透过缝隙,只看见对面那些高壮的人披肩散发,手中持着长刀,一个个脸色狰狞,如同发疯的猛兽!
少年听到远处一声怒吼,身后的士兵迅速动员,伍长拉了拉他的盔甲,将他推开原地。
“错阵!”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身后传来破风声,弩箭如同泻流的洪水倾泻而出,少年望着擦身而过的弩箭,扭头望向伍长,却发现伍长脸色严肃,眼神死死盯着冲来的匈奴,额上如雨的汗珠顺着暴起的青筋流下。
箭流虽然干扰了对面的匈奴,却并未阻拦住这群疯子,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兽性!
匈奴越来越近,少年甚至已经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终于,一声闷响,少年差点被撞飞出去,发麻的手使盾牌不自觉矮了一截,一杆锋利的矛枪越头而过,刺中了身后一名汉兵的胸口,那汉兵大吼一声,提矛刺出,扎穿了那名匈奴的头颅。
少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前的一股巨力踹倒,身旁的匈奴已经发现了这一处薄弱点,一人直接一脚踢翻了那面略矮的盾牌。
少年倒在地上,他要赶快起身,不然可能会被活活踩死,可刚要起身,数把长矛向他刺来。
只在这时,几面盾牌蜂拥在一起拦住了长矛,是伍长和其余的几人,伍长没空理少年,他大吼一声,提着长矛冲了出去。
“冲锋!”身后的百人将拔刀怒吼,随着身旁的士兵冲上战场!
匈奴挥舞着马刀,呼叫着,两军交锋,喊杀声、刀枪碰撞声、利器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少年此刻在乱军之中,已分不清了汉人和匈奴,只手中死死攥着长枪。后方一名匈奴撞见少年,抽刀便砍。
“噗”!伍长一刀劈死匈奴,他拎起少年,大吼道:“向南,那里敌人少!”
少年双耳嗡鸣,只听清了“向南”二字,他提起长枪,拔腿向南跑去。
可南方之所以匈奴稀少,是因为骑兵部队的存在。
不知跑了多久,少年撞上了一名士兵,头盔遮着少年的脸,他来不及抬头,提枪胡乱刺了出去,却不想直接被人搠倒在地,笔直的环首 长刀抵住了脖子。
少年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位穿着玄甲背有猩红披风的甲士,他身后还有许多同他相同打扮的人,骑着战马,提刀立于战场。
那甲士见到头盔下是一张稚嫩的脸,有些诧异,但随后便恢复冰冷,他盯着少年,沉声道:“逃兵?”
“我不是逃兵!”
“不是逃兵便向北冲,击杀匈奴,跑到大军侧方做什么!”甲士放了少年,逼着他向北方跑去。
少年再次冲入了军中,双手握紧长枪,一名浑身是血的匈奴被挑落马下,少年深吸口气,大吼一声,举矛刺入了匈奴的胸口,匈奴眼中布满猩红与疯狂,他顶着刺入身体的长矛,向着少年冲去,刀锋划过皮甲,少年栽倒在地。
望着沾满血的马刀,少年身子僵硬,丝毫动弹不得。这一刹那,一匹骏马冲来,环首刀一刀劈掉匈奴的头颅,身着银铠的英气将军冲到少年身旁。
“小心点!”
说完便冲入乱军中。
少年颤抖着手抓起长枪,他不断地奔跑着,在乱军中远离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可战争仍旧在持续,这一片草原上逐渐躺满了尸体,殷红的血汇成了溪流,染红了碧草,也染红了少年的心。
青
塞北,远处一轮圆阳映着苍莽,一队千人的骑兵穿披玄甲,背挂猩红披风,立于红霞之中,沉着地望着对面凶残的匈奴。
一位骑着白马的英武将军手中持着梅花长枪,向天一挑:“冲锋!”
吼声落下,战马铁蹄踏碎土地,激起大片烟尘,身后的披风甲士提着长枪犹如锋锥,刺入匈奴军中。
青年冲在最前,猩红的披风随风飘扬
,冲入敌阵,青年长枪直刺,只一枪便刺死了一名匈奴狼骑,尸体从马上坠落。青年手握缰绳,长枪横扫,血光飞溅。
一名狼牙枪骑望见青年,向着青年冲来。青年策马扬鞭,战马奔起,染血之枪携着破风之声贯穿了狼骑的喉咙,而一杆长矛也刺入了青年的肋下,青年怒吼一声,长枪一甩,匈奴从马上飞落!
很快,匈奴狼骑便迅速退去,而这一队千人的骑兵却无一人阵亡,他们乃是骑兵中的精锐——都卫龙骑。
战争结束,汉军全胜而归,骠骑将军重赏青年。青年脱下战甲,换上布衣,与三两名军士谈笑着进了城内的酒馆。
青年肋下有血,透湿了长衣,但伤势较轻,青年并不在意,只用清水冲洗便换上了麻衣。
酒馆中只有老板与他的女儿,老板姓苏,名叫苏秉泉,人称老泉掌柜,曾是名边关士兵,后来年纪渐大,再加上背上有疾,便渐渐退下了战场,在城中开了一间小酒馆,同时也在战时收留一些伤兵。
老泉掌柜有一个女儿,年纪同青年相仿,女儿自幼随城中的军医学习医术,又曾随中原的赤脚医生学过一些精门医术,留在城中充任着驻军医生,因其医术高明且容颜貌美,军中人称“小苏大夫”,但青年可不这么叫,每次他都直呼姓名,二人年纪相仿,每次归来青年必定来这酒馆喝酒,哪怕没钱赊着也要来,当然,他每月的军饷并不少。
“大叔,来坛黄酒!”
苏掌柜笑呵呵的送上一坛酒,顺带着送上了两碟小菜,问道:“大胜?”
青年笑道:“是啊,大获全胜。”
“都卫龙骑果真名不虚传。”苏掌柜赞叹道。
“嘿嘿,多谢大叔夸奖,苏钰在吗?”
“后面捣药呢,我给你叫去?”掌柜看着青年,眼中充满笑意。
“不用了,不用了,让她忙着吧。来来来,兄弟们,喝酒喝酒。”
“嘿,小叶,你要是喜欢苏大夫,就去说呗。”
“就是就是。”桌子上的军士们起哄道。
青年连喝了三大碗酒,然后伏在桌上,小声问道:“这么明显吗?”。
军士们也伏下身,眼神认真:“估计也就你看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青年摆摆手,端起酒碗:“你们这些家伙,成天戏弄老子。”
“呵,你至今年也方才不过二十又四,就敢以老子自居,那你到了不惑之年,可不直接当了太爷?”
身后传来这一大句。
“哈哈哈哈哈!”
“是谁嘲笑老子?”青年拍桌而起,回头看了看,又垂头坐下。
伍长拍着他的肩膀,手上用紧力气:“怎么,继续说啊,小子。”
青年额头流下汗珠,最终,他怒然拍桌:“伍长你个老头子,你都已经是牙门将军了,怎么还为难我一个小卒子!”
伍长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之后才说道:“你这小子当年不死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入了都卫龙骑,老子我当年在你这个年纪时还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你小子还说我为难你?”
青年气得鼓起双腮,可又无奈,只能闷声喝酒。
这时,一道倩影从后房中走出,手上端着一个药杵。
伍长喝了口酒,斜着眼睛看了看趴在桌子上正在偷看人家的青年,暗道一句“没出息。”
伍长敲了敲桌子:“小苏大夫,能过来一下吗?”
那人转过身,望着伍长那一桌,皱起了淡淡的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走了过去。
“不知王将军叫我有何事?”苏大夫直接开门见山。
“唉,说来也是惭愧,我这兄弟在战场上受了伤,可又是个腼腆货,不敢找小苏大夫,这不,我借着吃饭的理由把他拉来了。”伍长说着一把拉起了躺在桌子上装死的青年。
女子一看是青年,差点扭头就走,这家伙根本不是来治病的,根本就是奔着她来的。
青年扭头望着伍长,眼瞪地滚圆,他捂住心脏,沉痛道:“伍长,你我共事可快十年了,你居然就这么对我,更何况这顿饭还是我掏的钱!”
青年伸手便要去打伍长,苏大夫看到了青年肋下透出的淡红,她伸手拉住青年。
“你受伤了?”
青年停下动作,看了看自己的肋下:“嗨,一点小伤,不碍事,嘶——。”
青年一伸展双臂,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出了声。
苏大夫上前看了一下伤口,随后皱起了眉头,直接拉着青年的手向着后房走去:“近日关中在闹瘟疫,这伤口必须处理。”
“呦——”军士在后面起哄。
“叫什么叫,不知道什么是上等招待吗?”
青年赤裸着上身,看着肋下的包扎,抬了抬手臂,无奈道:“苏玉啊,这能不能不戴啊,好麻烦。”
“如果你半月之后想肋下流脓而死的话,就拆了它。”苏大夫冷着脸收拾着药品。
“那,那还是戴着吧,我可不想半个月之后就看不到你了。”
苏大夫的动作一滞,扭头瞪了青年一眼。
青年却早就歪着头,环视着这屋内的瓶瓶罐罐,鼻中有一股芬芳的药香味儿。
青年躺在床榻上,用力地嗅着混着药香的气息,就着酒意,甚至渐渐地想要昏睡过去。
“啪”青年被一巴掌拍醒,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他。
“不好意思,这味道太好闻了。”
“出去。”
青年赶紧起身,一溜烟钻出门去。
苏大夫坐在床榻上,望着有些凌乱的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许久,她倒在床上,嘴中轻念一句:“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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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手中握着长枪,沉重地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匈奴军队。
伍长牵着战马对将军道:“敌军虽众,但我等可从西南薄弱处冲杀出去。”
将军沉声说道:“老头子,今日怕是出不去了,方才鹰眼查探,西南只为诱饵,为的就是引诱我们。如今敌军五倍多于我军,为今之计,只有我率领死士护送你突围。”
“我为汉将,岂有弃部下逃走之理,况且你还年轻……”
将军一把拉起了伍长的盔甲:“老头子,你必须活着回去,你还有嫂子还有小年儿,你死了她们怎么办?再说,你看看你那头发,早已经白了!”
伍长挣开衣领:“我年岁已大,哪怕战死也无妨,朝廷自会照顾我的妻儿,倒是你,你还如此年轻,如今又领着四百龙骑,前途似锦,怎么在此地身死?”
将军突然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王贺武将军,请允许末将这样叫一次
,末将十三从军,大小战役不下百场,末将已死而无憾,叶某愿为国家尽忠!我只是一介莽夫,但王将军您已快位列诸侯,不可在此地窝囊而死,叶某叩请将军!!”
伍长无语凝噎,抬起的手不断颤抖着。
将军走到四百龙骑面前,这一人同那四百条汉子们对视着,仿佛心有灵犀。
“家中尚有父母者,出列!”
“家中尚有妻儿者,出列!”
两声下去,竟无人出列。
将军望着他们,眉头紧锁,喝令道:“出列!!”
“将军,我等愿死战!!”
“死战!”四百龙骑齐声怒吼,气势震天。
将军的眼中流下两抹热泪。
年轻的将军走到苏玉身前,将自己的配刀系在女子的腰间,轻声道:“随王将军逃出去,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别再参军了。”
苏玉泪声道:“你当真以为苏玉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将军紧握着苏玉的手:“答应我,我不值得你如此。”
将军同伍长并排坐在马上:“老头子,来年记得为我烧一把黄纸!”战马嘶鸣,他冲出阵去。
将军手中持着旗枪,身披伍长的银甲,黑黄的战旗随漠北之风烈烈飘展:“都卫龙骑!”
四百玄甲披风勇士齐声怒吼:“死战!!”
长枪挥舞,横扫了大片匈奴,四百龙骑持枪突刺。汉军犹如一杆锋枪,狠刺进了匈奴的包围圈中。
四百勇士不断有人死去,周围满是匈奴。将军刀枪齐用,击退了前方大片匈奴,战旗被砍了数刀,染在其上的鲜血已顺着枪杆流淌而下。终于,冲出了包围。伍长与苏玉策马而出,而此时龙骑已不到两百人,皆浑身浴血。
“别让他们跑了!!”
匈奴中有人大吼。
“我等为将军托住!”仅存的众士又回身冲入了阵中。
将军已浑身浴血,握旗的手因为杆上的血而不断打滑。
“噗”!旗枪刺入了一个匈奴的喉咙,长旗一扫,鲜血喷涌!
远处的山坡之上,单于被左右臣子拱卫着,他盯着下方骁勇的将军,说道:“弓。”
左右奉上长弓,单于搭箭,瞄着远处那奋勇的浴血之人,利箭脱弦而出!将军着眼长箭,挥刀斩断箭身,但箭头却依旧射入了胸口中,将军从马上跌了下来。
长旗横扫,击退了靠近的匈奴,但却留下了三道枪伤,鲜血溢出了铠甲。四周匈奴不敢向前,皆被将军吓退。此时,最后一位龙骑也死在了匈奴的刀下,只剩下了将军。
匈奴将将军团团围住,手持长刀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单于在众将的拥护中走上前来,他看着将军:“你很英勇。”
将军拄着长旗,咧嘴笑了笑:“这不用你说。”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投降的,还不如给他一死。单于冷漠道:“杀了他。”
此时,一匹战马撞开匈奴,冲入了包围圈中。
将军一见马上那人,止不住地落泪:“你不该来!”
苏玉从马上跳了下来,她扶起将军,眼神坚定:“我说过,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单于满脸兴趣,匈奴军中有人冲出,将军将苏玉护在身后,抽出系在她腰间的配刀,长枪一挑,一刀将那匈奴劈死在身前:“来啊!”
两个将领从单于身后提枪冲出,将军用长旗抵住一人,一刀砍断将领的喉咙,却也被另一名敌将的长矛贯穿了胸口!
将军再也撑不住了,倚着长旗半跪在地上。
苏玉接过长刀,冲向那名将领,却被一脚踢翻在地。
将军倒在地上将苏玉护在身下,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苏玉的脸:“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了一辈子,可这一次,却唯独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苏玉抱紧将军,流下眼泪,轻声道:“放心吧,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再分开。”
“可,我……宁愿……你……活着。”将军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逐渐黯淡。
四周的匈奴见将军已死,举刀慢步向前。苏玉起身,冷脸望着四周那些露着淫邪眼光的面孔,抓起将军染血的战刀向自己的脖子挥去。
一抹鲜血溅红了夕阳!
望着二人的尸体,匈奴纷纷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有匈奴士兵上前想要砍下将军的头颅。
“住手!”单于喝道,他望着死去的二人,脸色肃穆。
“将他们按汉礼厚葬。”
……………
漠北荒凉,在大漠的深处,有一座孤坟静静矗立,在坟旁,一支染血的战旗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