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崇见高霍震怒,忙又离椅跪下,恸哭道:“臣之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就在前日,颂王不顾洛溪有孕,将其殴打至小产,此事颂王府上下人尽皆知,陛下,”黎崇叩首,继续说道:“柳家小姐与孟脩彼此无情方才铸成大错,臣请陛下开恩,准许小女与大殿下和离,臣就一个女儿,不想她年纪轻轻便受如此苦楚,臣就是将其接回家中,终身不嫁,也好过她终日被人殴打折磨。”
高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见黎崇显然已是豁出去的模样倒也不好过于为难。
“你说的朕知道,此事朕会查清,倘若真如你所言,朕定会给洛溪一个公道,你且先下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黎崇的声音喊得震天响,气得高霍恨不得狠狠给他一脚,可此事如今看来终是自己儿子理亏,便也只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黎崇退下。
高霍心烦意乱地来到中安宫,黎洛溪本就是贵妃黎芊墨的侄女,平日里又与黎芊墨最为亲近,故而此事高霍第一个想到之人便是黎贵妃。
黎芊墨见高霍一脸不悦地进入殿中,忙沏了上好的龙井递到面前,“陛下这是怎么了?”
“洛溪平日与你最是亲近,她与颂儿的婚事你怎么看?”高霍直言问道。
黎芊墨走到高霍身后,纤纤玉手搭在高霍双肩,轻轻地揉捏起来,“陛下不问,这事臣妾还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高霍按住黎芊墨的手,问道:“此话怎讲?”
“哎。”李芊墨叹息一声,“陛下不知,洛溪那孩子曾同臣妾说过,她与奕王情意相通,两人还私定了终身,臣妾本还想着等奕王自西奴出使归来便替她求了这姻缘,可不知为何,洛溪竟又和大殿下做出那种事,事情发展成那样,臣妾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到现在臣妾都想不明白洛溪为何如此?难不成是看中大殿下皇长子的身份?可臣妾自小看洛溪长大,她该不是那样的孩子才对,何况她提起三殿下时的神情便如同臣妾想到陛下一般,那种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黎芊墨轻柔的声音落在高霍耳中,却引得高霍一阵暴怒,“混账东西!”高霍一扬手,桌上的茶盏便掉落在地,滚烫的茶水迸溅四散,吓得黎芊墨花容失色,忙跪地请罪。
“不关你的事,起来说话!”
“是。”黎芊墨起身坐在高霍身边,轻声问道:“到底何事让陛下这般气恼?”
高霍将黎崇所言一五一十尽数告知黎芊墨,怎料黎芊墨却只是叹息一声,略带怜惜地说道:“此事或许就是洛溪的命,陛下,颂王身为嫡长子万不能传出此等丑闻,但洛溪也着实可怜,臣妾想求陛下个恩典,就让他二人和离吧,至于洛溪,便许她代发修行,此生不再嫁娶,臣妾也会嘱托兄长和洛溪将此事烂在肚中。决不使大殿下声誉受损!”
“如此岂不是委屈了洛溪?”听黎芊墨之言,高霍的声音有了几分缓和。
黎芊墨轻轻握住高霍的手,温言道:“和大殿下的声誉相比,洛溪的这点委屈又算什么?臣妾知陛下素来仁德,若您心下不忍,便就赐那丫头个封号,给她些荣光,聊作弥补吧。”
高霍思虑片刻,终是叹息一声,言道:“便如贵妃所言。”高霍将黎芊墨拉入怀中,“爱妃如此贤德,实乃朕之幸也。”
……
当日,高颂奉诏入宫。
次日,高颂与黎洛溪和离的消息便就传遍郢都城。
卿月阁内,公孙洵与陆愆相对而立,“事情查的怎么样?”
“确如公子所料,岐王与西奴有所勾结,昨日您刚一离开含雁楼,含雁楼的东家便去了岐王府。虽中途几经辗转,又换了数次装束,可那人就是含雁楼东家,绝不会错。”陆愆昨日始终跟在公孙洵一行人身后,目的便是调查高岐是否与西奴有所瓜葛。
公孙洵前去袅胭坊也不仅仅只为造势,昨日的袅胭坊之行目的有三:其一,便是给全郢都留下自己纨绔子弟的印象,好让身在深宫的高慕雪对他死心;其二,在众人的见证下买下袅胭坊,让嵬府与幽冥之间的联系变得顺理成章;其三,他要查清郢都内是否有西奴势力,若是有,这势力又与何人勾结。
果不其然,袅胭坊给出的消息是,含雁楼便是西奴安置在郢都的眼线,而他们背后的东家便是身为西奴公主的三王妃。
袅胭坊给出的消息虽说合情合理,可公孙洵却始终觉得这其中定还有什么幽冥没有查到之事,于是便让陆愆偷偷跟着,这才发现了高岐与西奴之间勾结的铁证。
“公子是如何发现高岐与西奴的关系?按说三王妃是西奴公主,奕王才是最有可能与西奴勾结之人。”
公孙洵轻佻一笑,拍了拍陆愆肩膀,眼底全是鄙视,“这就是你这种不懂情爱的呆子想不到的了!要知道高奕对黎洛溪可是情根深种,他与西奴公主本就是貌合神离的一对怨偶,又怎会勾结西奴?但我来陈途中曾遇拓跋晔,他既乔装为商队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加之高岐先前所说军队改制之事,若两将相争边关必定危矣,可高岐却似乎对西境的安危非常自信,所以本公子推测,勾结西奴之人不是高奕,而是高岐。”
“公子,奕王到了,下人们不敢拦,现下已在阁外。”公孙洵正说话间,阿萝急匆匆地进入屋内,有陆愆在场,阿萝倒是恭敬许多。
“他自己?”公孙洵蹙眉问道。
“是,他自己。”
“我知道了,这就下去。”
公孙洵一下楼便见高奕一脸急切地在阁内来回踱步,他这般急切的样子,公孙洵还是第一次见。
“殿下这是怎么了?”公孙洵不急不缓地走到高奕身边。
高奕见公孙洵已到,忙转身焦急地说道:“父皇已下旨封了洛溪郡主。”
“那不是好事吗?”公孙洵有些不解地看着高奕。
“这是什么好事?父皇命洛溪代发修行,终身不可再嫁。”
公孙洵冷笑一声,也明白了高奕的急切,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眼看心爱之人就要到手,却被亲爹送去做了尼姑,这事摊在谁头上也好受不了,可高霍既然已经下旨,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公子可有办法?”
公孙洵摇摇头,直言道:“陛下这是铁了心要牺牲黎小姐,保住颂王殿下的声誉。”
“可洛溪怎么办?这对她不公平!”高奕怒吼一声。
公孙洵却是一副全然不急的模样,“殿下,若您登上大宝,还需担心这些小事吗?”
高奕闻言,目光再次落在公孙洵的身上,眼底的光由迷茫渐渐变得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