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话 拨云见月终章近
璇玑还是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想去锦绣庄办事，看见一身是血的麻花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便猜：莫不是老实的麻花在青楼被人欺负了？
赶紧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麻花的肩，焦急地大声问：“麻花你怎么了？谁欺负你，我给你去杀了他！”
麻花感到奇怪，她能看见璇玑很着急的样子，嘴巴一张一阖的，可就是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无神地看着她。
这时，天下听见院中喧哗，不觉惊醒。
原本他一夜没睡，辰时才和衣躺下歇会，睡得很浅，一听璇玑大喊麻花被欺负了，还要杀人之类的，心一颤，赶快奔出中厅。
看到麻花的样子，天下二话不说，有条不紊地从怀中取出三粒小药丸，送到她嘴边，命令道：“这是止血的，快服下。”
璇玑这才反应过来，报仇是小，疗伤是大，于是主动请缨：“我去找郎中回来！”
“不行，太慢了，你对这里又不熟悉，我直接抱她去医馆。”天下冷静地回应。
“老板，这不是我的血。是蜘蛛，她……死了。”一直耳鸣的麻花，在见到天下的那一刻，终于清醒过来，听见他叫自己服止血丹，方才想到出事的明明不是自己。
“这不是你的血？你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天下还是不放心，抓着麻花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外伤，脚下一软，竟跪在地上。
白衣胜雪、飘逸出尘的俊美少年，永远心高气傲、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的天下，此刻跪在麻花的面前，没有一点力气，深深地埋下了头。
从小到大，即便是那段被人追杀，东躲西藏，一个人漂流的日子，也没有这样害怕过。如果麻花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会懊悔得杀掉自己的。
原来，自己已经那么在乎她，在乎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心思。
少顷，天下站起来，收好了自己的情绪。眼下虽没有外伤，但麻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盯住她的眼睛，小心地询问：“你说蜘蛛死了？”
“呜啊……”麻花一下子扑到天下身上，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从看到蜘蛛的尸体起，她就一直是面无表情，此刻在这个宽广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大哭了出来。
“我说过要帮蜘蛛的，我本可以……全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呜呜……”麻花泣不成声。
“不！不是你的错！麻花，害死她的不是你！”天下心疼地捧起麻花泪水模糊的脸，那样无辜那样美。
他闭上眼，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并从心底发出最深的忏悔：麻花，我的麻花，有罪的是我啊！是我让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你，染上风月，沾上鲜血，陷进这个满是贪婪与仇恨的漩涡，如果你不曾遇见我，那么我还是那个自私的我，而你还是那个单纯快乐容易满足的你……那样，多好！
“你们在说什么呢？”璇玑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这两个人上演一幕催人泪下的言情剧，觉出了自己的多余，就说：“麻花你没事就好，青楼的是是非非，你少参与！”
“可是，蜘蛛死得不明不白，她昨晚跟我说……”麻花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璇玑说的对，麻花你不要再去青楼了，娇老板那边我来处理。”天下也觉得当前青楼的状况已经超出掌控了，再留麻花在那里实在不妥。
璇玑一愣，这个唯利是图的骗子商人竟然也同意自己的说法，难不成良心发现了？不管怎样，留下麻花就好，于是就上前说：“你看你老板都发话了，多难得啊！姐姐现在有事急着去办，你就在家等着，一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星辰般银亮的璇玑快步出了大门。
“璇玑姐姐你等等。”麻花一个人轻身追了出来，在拐角处拽住璇玑，凑过去细语：“我必须得回青楼，而且今晚，需要姐姐出手，助麻花一臂之力！”
在璇玑充满疑惑的目光里，麻花小声地解释，末了她说：“璇玑姐姐，这有一点危险，所以你若不愿意，麻花不会强求。”
璇玑看着这个梳着两个丸子髻的娃娃，无奈一笑：“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呢？”
见麻花又回到院子里，天下问：“你追出去为了什么事？”
“告诉她我得回青楼，剩下的不能告诉老板。”无论何时，麻花都是不愿撒谎的。
“你要回青楼？”天下的脸沉了下来：“这个事不是说过了吗，不许回去！”
“老板，蜘蛛昨晚跟我说有人要害她，今早她就死在井边，后脑露了个大窟窿，很惨。我脑子不好使，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想请老板跟我一起回去看看。”麻花眼神无比坚定，一个早上，她好像变了许多。
天下叹了口气，他知道不弄清蜘蛛的死，麻花永远都会活在自我的责难中，于是温柔地抹抹她哭花的小脸，说：“你进屋里换身干净衣服吧！”
当天下和麻花来到后院时，井边已不见蜘蛛的尸体，一个老奴正在那里奋力地冲刷血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真晦气之类的。
天下蹲下来，仔细地查看那部分还未来得及刷掉的血迹，抬头问：“麻花，你见到尸体的时候，血流得多吗？有没有喷射状的痕迹？”
“井边都是血，但细想想不是特别多。”麻花拼命地回想：“应该……是没有喷射的血迹。”
“那你可在附近看见什么锥状物？”
“也没有。”
天下陷入了沉思，照麻花所说，蜘蛛除后脑露了个大窟窿外，身体无其他伤创，那么后脑那处应该就是致命伤。从现场血迹来看，血量不大，颜色发暗，而且无明显喷射，说明凶手杀死蜘蛛后并没有马上拔掉凶器，否则颅内的压力会迫使大量血液成柱状喷射出来，而且应该是鲜红的才对。那么，凶器哪里去了呢？如果是为了销毁证悟的话，为什么当时不拔走，非要隔个几个时辰才又来取？
天下想得出神，没觉察到老鸨郝娇娇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呦，天老板好雅兴啊!”
“娇老板，来的正好。”天下站起身，拍了拍白色的衣襟，正色道：“在下想看看蜘蛛的尸体，不知是否冒昧。”
“是冒昧！”郝娇娇直白地回绝：“天老板，你是明白人，今晚是挂牌抢位大会的最后也是最关键阶段，没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所以，人命也不行？”天下轻蔑地眯起眼睛，慨然道：“看来娇老板更不打算报官喽？”
“如果有人想找我青楼的不自在，那么他也绝不能快活的了。”郝娇娇只扔下这么一句，掉头走了。
麻花看看天下，天下又看看麻花。
他伸出一只手搂过她，拍拍她的丸子髻，笑说：“放心，我在。”
又详细地问了问昨天青楼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这一次麻花事无巨细，通通说了个遍。听过之后，天下望向远处，原来是这样。
今晚，就看今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