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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耶的原始剧本当中,所谓的共同党的视线真空期就已经被设定为是基于世保局的一次危机状况而产生的,当世保局成立、其运作原理也被设计完善以后,差异党人就根据世保局的保密优先条例把危机的设定精细化,使得世保局的正常运作和世保局对共同党的信息反馈会因此双双停摆,从而短暂地创造出一段共同党对于差异党踪迹的绝对视线盲点,以完成梅耶的最终目的。
为了确保这个危机对于计划的有效性,差异党人为其设定了两大诉求。第一,这个危机的合理性需要获得共同党的认可,他们并不会因此质疑世保局的运作能力或世保局对于自己的利用价值,否则视线真空期可能被成功创造了,但过后世保局却被取消了或者被施予重大改造的话,差异党就无从利用世保局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了。第二,世保局的忠诚不会因为这次危机而受到作为上头政府的共同党的质疑,危机过后,共同党依然能够毫无顾虑地维持世保局在亚伦领导下的运作。
为了满足上述两大诉求,差异党在第一阶段关键人计划的创作中,就已早早设计了由共同党的自我失误引发后续事件这样的故事方向,而这对于第二点诉求来说尤为重要,它的实现将会借由共同党的失误与一个名为“一次性认知”的行为心理学原理的互相结合而达成。
人类独具的好奇心使得每个人都天生具备一定程度的探索精神,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精神仅仅体现为一种需求。它使得人们对事物的真相怀有渴望,但这种渴望会止步于第一次所获得的解答,过后,探索的需求因得到满足而消退,极少有人会源源不绝地对所获得的答案寻求验证。
人们不但天生具备这种特质,而且对于这种特质本身还有一定的感知,根据这个原理,一种人际交往的策略便应运而生。假如一个人有重大事情需要向外界作掩饰,那么他所交往的人当中,无论是对实情完全知晓还是完全不知晓的人都无法获得他的绝对信任,前者有可能把他揭发,后者则有可能是伪装成无知状态。但如果与他交往的人知道了一部分内情却据此得出了错误的判断,这个人反而会获得他的信任,因为大多数人的求知欲是一次性的,对于已有答案的满足阻断了这个人接触真相的路径,对于原本的那个人来说,这个只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人并不对他掩饰完整真相的诉求构成威胁。
这正是基于一次性认知原理所作出的行事策略,而基于人们对这种原理的天然感知,则可制定出反向策略,差异党人正是借此来维护世保局在危机上演以后在共同党眼中的忠诚的。在共同党人看来,正是自己当初的一点失误触发了奇勒的个人调查并使他获知了一部分关于共同党的信息,但奇勒却错误地理解了这些信息,使得他最终不但无法推导出世保局是受共同党掌控的真相,反而误以为世保局所对抗的正是共同党的势力,还引导世保局更加坚定地延续这个职责。
具体的情节发展将在世保局的危机解除以后向共同党展现为这样一个与他们针对美国的计划共同演进的过程。
经过2009年的西伯利亚之旅以后,奇勒就知道了共同党截止至斯大林告密的年份以前的历史,通过比对斯大林告密里所透露的共同党借纳粹残余的名义所策划的阴谋与骗局组织的实际状况,奇勒作出了共同党是骗局组织的真实幕后操手的推断。然后通过回顾苏联解体的历史和阴谋论网站的性质,再结合斯大林在告密中所提及的秘密武器,奇勒就明白了共同党的当代计划是要把美国先行推上统治世界的权力宝座,然后把权力从美国手上夺取过来,而骗局组织则负责为共同党执行一些用以推进计划的暗中行动。于是奇勒便继续以个人的名义朝着这个方向的理解对骗局组织加大了追查力度。经过几年脱离于世保局保守做派的暗中行事,奇勒终于有所收获,他接触到了骗局组织关于操弄新势力与美国的对抗立场的行动计划。
其实全球化的进程早就在共同党实施苏联解体这一措施时,被纳入到了他们对付美国的计划的考量当中。因为全人类一起把蛋糕做大这个概念,在人类利益依然被明确的国界划分出你我他的世界中,注定是一个无以为继的理想,在共同增长的起始年代或许大家都暂且闷声发财,但固有的发达国家终将迎来崛起的力量要求财富的份额重新分配的日子。当全球化进程以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为节点进入全速推进的阶段,世界的格局就已经朝着如共同党所愿的方向演进了。到了2014年亚投行的成立,就标志着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与新兴国家的利益冲突开始呈现出成形的框架。自此以后,共同党就把这个由中国领头、向美国所代表的固有利益集团发起对抗的阵营定义为新势力,并着手规划一系列秘密计划,致力于把双方阵营的敌对立场推向具有战略意义的程度。
奇勒也是在此时接触到这些计划的,他通过某些途径持续地截取到了骗局组织内部的一些通信信息,发现当中包括了一个关于向某些地区散播病毒的行动构想。随着对这个行动的规划推进到势在必行的阶段,奇勒发现骗局组织的通信信息越来越频繁地提及他们与莫斯科那边的联系。原本,出于骗局组织隐晦优先的行事原则,奇勒始终无法通过被他截取到的信息作出骗局组织是与共同党相关的明确结论,如今看似骗局组织即将因为要落实行动计划而与共同党发生密切接触,他觉得自己或许能沿着手上的线索到莫斯科去确认两者的联系,所以他决定行动。
奇勒安排了一个保底计划与自己的莫斯科之行同步进行,他考虑到此行实在无法预料自身的结局,所以必须向他在世保局里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时也是最有能力继承自己领导职责的人亚伦传递他的调查成果。
为了防止敌人根据自己所留下的潜在足迹对世保局实施反追踪继而向世保局展开打击,奇勒让他私自招募的一名得力下属预先向世保局发起一场伪造的袭击,借此来迷糊掉潜在敌人的视线,迫使他们出于风险管控的考虑而暂时采取按兵不动的策略,从而为亚伦对事态展开调查继而获取自己为他留下的线索的过程创造出时间。
由添所制造的危机正好满足了差异党对于真空期的第一个诉求。首先,在共同党眼里,他们会认为是自己当初在处理片场爆炸案相关事项时所犯下的微小失误引发出后续事态,这一理解将导致他们按照差异党所编排好的逻辑一步一步地把这次危机的诞生合理化;另一方面,世保局有史以来所发生的这第一次正式的危机状况,实际上并非由真正的敌人所带来,而只是世保局自制的预防措施,世保局在最初被精心规划的防守壁垒在共同党看来依然固若金汤。
在向共同党展示的图景中,添和康妮一样,纯属一名奇勒以局长的权力私自招募的事实世保局成员而非差异党人,而奇勒也从未与真实的差异党发生过任何接触。法兰是差异党人这一结论只是奇勒汇总线索后作出的自行推断,然后他又把这个推断与法兰曾经带着亚伦一起参加过的电影爱好者聚会活动作进一步联系,从而认为那个小岛电影院曾是差异党人的聚集地,所以当他引导亚伦了解了自己一路以来的调查历程以后,便把亚伦引来这个地方向他传达自己最后的指示。
亚伦最终理解了奇勒的深意。奇勒个人调查的最大成果并非获悉了骗局组织的任何具体计划,而是摸清了关于敌人的真实方向,他这次的莫斯科之行为的是确定一个答案,那就是骗局组织与共同党的关系,这是真正重要的答案。因为共同党的理想由来已久,奇勒或许无从阻止骗局组织的当下计划,但即使阻止了他们也依然会卷土重来,正如他们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所经历的那样。对于把为世人的福祉保驾护航的含义放进自己名字里的世保局来说,当他们的运作借由奇勒的个人调查而翻开崭新篇章以后,他们使命的本质就变成了明确共同党的最终目的,然后与他们展开长远对抗,而尝试着复兴差异党或许有助于世保局的使命踏上正途。
在差异党的剧本最后,奇勒和差异党的旧有实体都被设定了一个悲壮的结局,奇勒将在莫斯科遇害,从而在世保局的视点中确定了骗局组织与共同党的关系,而旧有的差异党形式则以自我消亡的方式完全消失于世上。危机过后,亚伦需要以奇勒继任者的身份,带着他留下的指示前往上头政府作汇报,把差异党人为共同党视点精心编写的事态发展向共同党人展示。
作为世保局局长的奇勒的个人调查将在共同党眼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在他们看来,奇勒对于骗局组织的理解都是他被自己所了解到的、实际上带有缺失部分的共同党真相所引发的错误解读。奇勒暗中调查骗局组织时所截取到的那些关于新势力和散播病毒的信息,其实并非骗局组织自身正在谋划的计划,这些都是属于共同党的计划,骗局组织之所以在自身的动态中不断提及这些信息,是因为他们正在对这些计划的具体内容作调查和研究应对策略。而奇勒则因为把骗局组织与共同党错误地关联起来,再加上骗局组织在内部通信中采用了隐晦策略,结果把这些都当成了骗局组织的计划,并往着此方向一路推进自己的调查进程,直到以莫斯科之行作最后的杀着。而在差异党那边,奇勒的调查使自己向他们暴露了踪迹,而通过回顾斯大林的告密中所提及的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差异党人马上就联想到了奇勒背后所代表的共同党立场。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奇勒乃至他所任职的机构与自己的真实立场之间其实隔了巨大的信息鸿沟,这些人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为共同党卖命。差异党人追踪奇勒至莫斯科,以为他此行的目的是向共同党汇报成果,为了维护他们对敌人的情报优势,差异党人在奇勒成功与共同党交接前把他杀害。
而所谓的差异党聚集地与法兰的差异党身份在共同党看来也是奇勒的错误理解,是他们当初为片场爆炸案圆谎时所犯下的细小失误而导致了奇勒的错误。奇勒在自己的想象中,颇为合理地把法兰的差异党身份与法兰曾经参加过的电影爱好者聚会再与差异党曾经与电影业的紧密联系结合起来,从而得出了亚伦曾在小时候与法兰一起踏足过的那个小岛电影院曾经是差异党聚集地的结论,并借此向亚伦传递自己的指示。其实差异党与共同党一样是脱离人类历史而存在的,两者在历史中留下的足迹都只是他们所借用的历史实体所留下的痕迹,任何一段历史都不代表他们的本质,他们只是他们本身。而经历了美国政府的反共调查对好莱坞的沉重打击以后,差异党与电影行业的联系已经日渐式微,即使卡普列尔在西伯利亚开创的电影工业依然可视作差异党的产物,但它承载的充其量只是差异党虚无缥缈的寄望罢了,当以逃难的性质过渡到中国以后,差异党与中国领土上的一切电影相关动态并无必然联系。
基于共同党人的上述种种对事态脉络的理解,世保局将继续获得他们的信任,然后以新的目标设定重新恢复运作。当共同党通过世保局恢复对差异党的追踪后,他们会发现已经无法准确定位敌人的踪迹了,因此,由差异党人一手规划而成的世保局,就在共同党对差异党高度警惕的心态下,得以长久地延续其由诞生之初就被赋予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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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耶与他那一群志同道合的编剧追随者,合著了这个仿如剧本般精妙的骗局,以此来为那个属于大制片厂制度的电影时代和那个属于好莱坞的差异党时代,双双献上它们墓碑上的纪念礼。
(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