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书名:祂们的骗局 作者:发花奶 本章字数:3223字 发布时间:2023-05-22

第三十二章(2)


不管这个厅堂有着多么辉煌的过去,它显然已不再服役,但还是能作为当地人休闲聚集的地方,所以依然有一位阿姨在前方角落里装模作样地打扫着卫生,除此以外场内就只有一位老人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看报纸,开渡轮的大爷说过了,今天天气欠佳人们都避免外出。

康妮也跟着亚伦的视线环顾起了四周,但对她来说除了破败以外就别无其他感受了,她很快就超越了亚伦的身位往前排方向走去,当走近几步以后,她反而注意到了前排老人有点别致的特质。虽然和大多数长者一样以深沉的颜色作为标志性的衣着风格,但显然这位老人的衣服样式较为庄重,虽然从背后看到头上银丝坐落,但略为稀疏的头发却梳理齐整,翘着二郎腿的坐姿沉实有力,以一身隆重其事的气场应对着手头上的事情。康妮猜想,老人或许曾几何时是当地一名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正是他负责操办过去这里的各种聚集活动,甚至还时不时要上台说几句那种,虽然如今已经时移势易,但他依然维持了惯有的做派。

老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后方传来的陌生动静,康妮怕绕到对方面前可能会对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长者形成滋扰,于是决定不再步近,只是站在相隔数排座位的位置,语气礼貌地以北方的惯用语言问道:“请问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她省略了人称,还稍稍提高了语调,以便听者觉得有需要的话能舒适自在地忽略她的话语。

“这是个废弃的影剧院。”

“废弃多久了?”

“很久了。”

老人以沙哑的声线、庄严的语调,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没有半点好客之道。康妮觉得这是对方打发自己的姿态,可能老人把她当成那些“打卡”人士,见惯不怪,所以她决定以沉默致谢。

结束了独自的游荡,康妮走近她的两位男士。亚伦依然神情恍惚,看不出他到底是在观察还是沉思,添则始终在距离亚伦不远的地方跟随着他的步伐,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参观,却也像对周围环境无动于衷。

“这里能有什么?”康妮终于难掩诅丧的心情,“你有头绪吗?”她先把问题抛向亚伦,但他一言不发,甚至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康妮身上,他显然也在脑海中苦寻着这个自己从未踏足的地方与奇勒之间哪怕是一丝最牵强的关联,却毫无结果,康妮难免猜想他此刻可能正经受着更甚于自己的挫败感。她又把目光投向添,但亚伦才是继承线索延续奇勒计划的关键人啊,添只是负责护航的,他又怎能接替那些被规划成只能由亚伦亲自完成的职责?而她已确定这次自己不会再是那位信使女神了,因为自登岛以来她已不断在脑中寻找关联线索,而失望之情则一路伴随自己至此刻。她已不知道还能怎样有条不絮地理清思路了,只能把失败的可能性胡乱地抛给她的同伴们,他们也是时候考虑对于它的打算了。

他们使用的南方语言在北方并不通用,因此她毫不避讳地说道,“奇勒失败了吗?骗局组织由始至终都掌控着局面?他们以错误的信息误导了奇勒的调查?这里根本没有关于如何阻止骗局组织行动的线索!”康妮最后一句话以感叹语气作结,一来是尚且庆幸这趟失败之旅起码没有迎来致命的陷阱境况,二来则是感概这或许意味着奇勒将会或者早已遭遇了这种境况。

当康妮正因自己对于奇勒生死的设想而陷入伤感之时,亚伦终于苏醒过来了。“不,”他说道,“奇勒没有失败,这里的确没有关于骗局组织的线索,却隐藏了对抗共同党的线索。”他那因对父亲的思念而陷入沉睡的记忆也终于苏醒过来了。

康妮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她所惊讶的对象并非针对这柳暗花明般的进展,而是亚伦的话让她一瞬间再次感受到那场斗争的时间跨度和对人类历史进程的影响力之广泛。就如宇宙运作的底层规律一样,被基因把持了固有思维模式的人类必须长久地以严丝密缝的理性思维来维持着对待这些认知的冷静心态,但我们内心始终隐藏着对那些超出我们亲身互动范围的事物的澎拜思绪,稍一不慎它就会汹涌而出,触发更加符合我们与生俱来的渺小本性的慕拜姿态。人终归是人,即使踏足神的领地、获得神的加持,也终归是人。

康妮已经无暇顾及添的一切动态,此刻她已不在乎添是否和自己同样惊讶,还是一如今天的旅途开启以来的无动于衷,她只是急切地向亚伦追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来过这里。”亚伦回答道。

童年的画面隐约浮现在亚伦的脑海当中,那时的他只有6岁,他第一次踏足在自己看来如此巨大的电影院,那是一个旧式影剧院形式的电影院。在父亲的陪同下,他经由那条被两边座位相夹其中的长长的通道,逐步深入到那个壮观、嘈杂、清晰的梦幻世界的内部,最终他和父亲坐在了较为靠近舞台和银幕的位置上。他原本兴奋地期待着电影的放映,却被现场灯光熄灭后的奇妙感觉诱导得左顾右盼,仿佛有些东西要靠黑暗来照亮。最终他的注意力被一声凶猛响亮的狮子吼叫吸引回前方的银幕之上,他后来知道那狮子的叫声是一家名叫米高梅的电影公司所制作的电影的经典标志,那家公司由当时叱咤风云的制片人路易斯梅耶创立,在大制片厂年代的好莱坞创造了无数辉煌。电影结束,父亲竟被邀请到台上发言,在他说话时,背后的银幕播放着各种老电影的剪辑片段为他的言语衬托出怀旧庄严的氛围,亚伦和身旁那位新认识的小伙伴一起入神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他们那时还太小,不能理解亚伦父亲在台上的话语,也不知道他们人生的动向正被自己对于那个脱离现实的电影世界的朦胧理解和沉醉享受所悄然塑造。

亚伦向二人解释道:“我的父亲是一个资深的电影迷,在他的熏陶下我从小也对电影充满着迷。小时候我并不明白他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只知道他总是配着枪,而且职务好像比普通警察要高级得多,因为电影里的普通警察是要穿制服的,而父亲从来不用。所以我就把他当成我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满世界执行任务的特工,他也确实以故事的形式跟我讲述过很多远远超出我的生活范围的事情,虽然很多我其实并不理解。但那时的我总是沉醉于他的陪伴当中,因为他总让我有一种能带我进入广阔天地的感觉,我也一直以为他通过自己周游四海的职务之便,在全国各地结识了一大堆和他志同道合的电影爱好者,而我总是对加入他们这个群体充满憧憬。

终于有一次,作为假期旅行,父亲和我乘坐飞机来到一个远方城市的小岛上,参加这些电影爱好者自发组织的观影聚会,地点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影剧院。那次活动放映了好几部电影,过程持续至深夜,但我却不知疲倦地全程保持着聚精会神的观影态度,乐此不疲。在揭幕影片结束后父亲还被邀请上台讲话,与其他电影爱好者交流。

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他的发言说的是什么内容,只知道他说话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十分庄严和融洽,简直就像在眼前上演的真实电影情节一样,所以我也乐在其中。我后来知道那次活动放映的全是米高梅的电影,而且我隐约记得父亲的台上发言提及过什么‘艺术、科学学院’的字眼,他说的应该就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我想你们应该会知道,这是一个由米高梅公司的创始人路易斯梅耶参与创立的致力于推动电影业发展的专业组织,而由这个组织每年举办的电影颁奖典礼就俗称为奥斯卡金像奖。贝兰托尼说过,卢米埃尔兄弟和路易斯梅耶是前后两代的差异党领袖,而他们都是电影行业的佼佼者,所以我相信,当年参加观影聚会的全是差异党人,而父亲的发言是在向差异党曾经的领袖致敬。那就是说,这里有可能曾是差异党的聚集地。”

康妮反而被这个神秘地点显露出的真容增添了疑惑,“差异党的势力不是早已式微了吗?虽然骗局组织最初成立的目的是要对付残余的差异党势力的,但共同党往后针对美国这个现实敌人的计划几乎已是完全在缺失了差异党的阻碍下大刀阔斧地进行的了,如今骗局组织可能正为共同党推进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计划,自身难保的差异党还能对阻止这个计划起到什么作用?奇勒把我们带来差异党过去的聚集地有什么用意?”

康妮提及差异党之时给添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眼神,为的是避免自己的话语对他作为差异党人的身份引起冒犯,但添的表情中并无尴尬,只有一脸庄严。她这才明白原来今天以来添并非一路无动于衷,而是始终在内心保持着庄严的心态,他或许不知道奇勒的具体计划,但他早就意识到奇勒的嬉笑怒骂只是表象,他对待自己的职责有着无比庄严的态度,这种态度也必定会体现在他为自己的计划设定的每一个安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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