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顺兄,这场风雨来的很大呀!”冯诞望着窗外的雨若有所思道。
李冲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面露微笑,答道:“风雨所至,莫不从服。王爷目光如炬,非微臣所及。”
冯诞收回目光,紧紧盯着这位以心思深沉,满腹韬略闻名朝野的中书令大人,许久笑道:“思顺兄说笑了,今日请兄前来,只为品茗,不为他事。”
李冲微微一笑,躬身施礼,说道:“臣久在北地,素饮酪浆。今日蒙王爷抬爱,有幸品一品这南国嘉饮。”
“请!”冯诞右手作势请李冲上座。
李冲含笑道:“王爷折煞微臣,臣岂敢僭越。”说什么也不肯先坐下。
冯诞坐定,再三相邀,李冲方才坐下。
“果然无上妙品!”李冲浅浅尝了一口赞叹不已。
冯诞微微一笑,说道:“得兄赞赏,也不枉我长途奔波一番。”
李冲回味片刻,笑道:“看来王爷此行收获颇丰,真是羡煞微臣。”
“也就眼前还能享受片刻清闲!”冯诞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李冲心知他所谓何事,笑道:“臣可是半刻也清闲不下来。”
冯诞笑着看了李冲一眼,说道:“弟惟太皇太后命和陛下旨意是从,冯家即刻清查田亩人口上报朝廷。”
李冲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说道:“王爷深明大义,是我等臣子的楷模,冲谢过王爷。”
冯诞双手搀扶,说道:“兄长何须如此,弟也是为朝廷尽一份力。”
李冲心中很奇怪,他原以为要花费不少口舌来劝服这个深受太皇太后和皇帝信任宠爱的外戚勋贵,没想到他会带头干这件损己利国的事。
冯诞看出李冲心中的疑惑,淡淡一笑,说道:“兄长不必多虑,弟近来奉命巡视各地,但见各地民情,深觉兄长建议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冯家满门富贵皆是皇恩浩荡,微薄之力不值一提。”
李冲再次拜谢,说道:“耽误王爷休息,冲之罪过,王爷恕臣告退。”
冯诞微微一笑,说道:“兄长言重了,改日弟登门拜访。”
李冲走后许久,客厅里多了一位老者。
冯诞跪下施礼,说道:“父亲大人,有何教诲?”
老者正是当今文明太后的兄长,官居太师的冯熙。
冯熙让冯诞起来说话,冯诞听命乖乖站起,在一旁为父亲斟了一杯茶。
冯熙喝了一口,说道:“中书令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你在他面前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冯诞说道:“儿子不明白的是,陇西李氏也是世家大族,三长制和均田令对李家也是有害,为何李冲会如此热心?”
冯熙捋了一下胡子,说道:“为父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此举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眼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家里收拾干净了吗?”冯熙问道。
冯诞又跪了下来,说道:“儿子斗胆行事,请父亲大人责罚。”
冯熙说道:“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做的对,冯家的羽翼不能沾染灰尘。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做晚了就是祸害。”
得到父亲肯定的冯诞并没有多高兴,而是说道:“外人不足惜,只是以七弟行事做派,迟早要出事。”
冯熙目光冷峻,说道:“冯家自先祖创业,历经磨难,才有今日局面,任何人都不能坏了规矩,冯家不能倒,倒了就万劫不复。”
冯诞点点头,说道:“儿子明白了!”
冯熙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李冲说的事,你要用心办,这也是你姑母的意思。其他的事,为父知道你是为了冯家就可以了!”
冯诞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父亲的教诲,儿子铭记于心。”
等冯熙回去休息,冯诞到偏厅,命侍从招来一人。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拱手说道:“林阙听候王爷吩咐!”
冯诞想了片刻,说道:“让七弟走的舒服一点。”
林阙愣住了,以往不过是冯家远亲,这一次可是冯家至亲,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冯诞当然明白他心中的疑惑,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凡他懂点事也不会沦落到到这个下场。”
林阙知道冯诞心意已决,说道:“这事不难,但想瞒过独孤亮很难。”
冯诞说道:“孤知道独孤亮手下的易迅很难缠,但此事必须办的滴水不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出现纰漏。”
林阙说道:“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我听说有一个姑娘,查出来是谁吗?”冯诞想起一事问道。
林阙摇了摇头,说道:“易迅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要是取她性命,属下自信能做到,但若是生擒活捉秘密审讯,属下并无把握。”
冯诞说道:“你见机行事吧!不能让任何人坏了事。”
林阙点头说道:“属下明白了!”缓缓退下。
李雍容逃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把身后的追兵摆脱了。
她靠在石头墩子,喘了几口粗气,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光了,干粮也吃完了,好在前面有村落人家。
李雍容不敢贸然到人家门口敲门,此刻的她一身褴褛,用鼻子闻了闻手臂,一股汗味扑鼻而来。
李雍容心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观察了周围一圈,悄悄地走近一户人家,只见这家门外挂了几件衣服,想是忘了收回。
李雍容心中有些愧疚,默念:“对不起,我只是暂时借用,日后必定加倍奉还。”小心地取下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开。
李雍容刚才看到路边有几株皂荚树,她知道古代没有肥皂等物,人们在村落里一定会种植皂荚,以备清洗之用。
不过她现在不是要清洗衣服,而是要用一下树上的棘刺,这是一味草药,有消肿排脓的功效,她胳膊昨夜被树枝划伤,再不处理,胳膊肯定是要废了。
李雍容小心地用布包裹住手,掰了十几个棘刺,用布包好。看了一下四周,眼下鸡还没有打鸣,这些住家还在安歇。
李雍容离开村落,找到一条沟渠,用手试了试水温,勉强可以忍受。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静悄悄的,离最近的住家少说也有三四里地,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应该吵不到人。
李雍容慢慢地褪下衣物,只留了贴身的内裳,缓缓地下到水沟里,用水冲洗了一番,赶紧上岸,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将受伤的胳膊衣袖卷起,露出划伤的地方。
找来一块石头,将包裹棘刺的布放在地上,用力砸了下去,将皂角棘刺捣碎,抖落干净棘刺,把那块侵染汁液的布条缠裹在胳膊上。
做完这一切,李雍容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再受伤,伤口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李雍容感觉腹中有些饥饿,跑了一夜,几乎没有喘气的时候,体力消耗太大了。
李雍容站起身来,再次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惊动别人,她小心地再次走近那个村子。
李雍容不好意思再去之前的那户人家找吃的,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终于找到一户人家,墙上挂着一串枣子,想来是放在外面风干,准备过冬用的。
李雍容再次厚起了脸皮,用匕首割下一半,悄悄的拿走了。
李雍容心想:“我从小就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没想到今天也破戒了,实在是没脸见人。”
易迅站在远处,看着李雍容来来回回的忙活,心中发笑,心想:“这姑娘有点意思,应该不会再自找麻烦,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