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话 双宿双飞明己志
听到这样热切的表白，麻花开始矛盾起来。一方面她也觉得，虽然只隔一条甬道，但是不回家就是不安心；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答应蜘蛛了怎么能不守信用呢，习武之人最忌讳言而无信。
最后她作出决定，还是帮助蜘蛛的事情更重要，刚一想通，便感觉到自己的手中塞进了个小纸包。
麻花抬眼，惊异地看着天下，刚要发问，却被天下一把揽进怀里。
“麻花，你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天下大声煽情以掩人耳目，其实是为了抓紧时间附在麻花耳边，低声交代：“那包药收好，进赛天仙厢房前服下，夜里如果感觉不舒服，记住，千万不要运功调气，实在忍不了了就回家。”
麻花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还是依着天下的意思，在他的怀里塞好了小纸包。
见麻花领会了精神，天下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小个子，认真道：“好乖，麻花，家里一点都没有变，你的房间始终给你留着。”
麻花重重地点点头。
麻花坚持说她还要在大堂等蜘蛛，天下只好先回去了。
刚一出青楼的大门，便瞧见一个藏青色的高大身影正在朝自家宅子走去，那步伐虽是矫健有力气度不凡，但却隐约有一些不稳。
天下心里一颤，没错，即使不明显，可有一只脚无疑是有问题的。
“秦兄！”天下大喊一声，拦下了正要迈进大门的秦商。
“天下兄。”秦商回头，傲然倨立，自若地抱了抱拳，手里仍是握着那支玉笛。
这便是江湖兵器谱上正七位的幻影牵魂笛？
翠色通透，温润若水，任是宝刀利剑，可开山断壁、削铁如泥，也无法在它的身上刻下一丝痕迹。过去天下只当是一件稀世的乐器，没想还是能夺人性命的武器，倒是和它的主人颇为相似。
秦商，可比料想中要复杂的多。
“今天去青楼把笛琶曲给赛天仙姑娘了？”天下很随意地问问。
“没错，赛天仙姑娘接受了我的邀请，明日愿与我合奏一曲。”说到这里，秦商也掩饰不住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喜悦，毕竟是投身音乐、在意音乐的人。
“刚刚看秦兄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趁着秦商的兴奋，天下猝然提出这个问题。
“哦，这个不碍事，中午无忧兄弟在院子里刻石雕，工具摆得乱了些，我不小心踩到丢在我门口的铁凿子上了，足跟刮破了皮，小伤。”秦商脸上的喜色未减半分，看起来那脚伤当真就不值得费神，只是漫不经心地解释，毫不做作刻意，也没有让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呵！一个石雕倒是引出了不少的事端。这下好了，宅子里的三人都名正言顺地伤了脚，情况再一次的混乱起来。
天下抖了抖眉，对于这件事已没有什么追问的意义了，便出手摆出个“请”的手势。
两人正要往里进，巧撞上一身辰银色的璇玑，只见她纤瘦的手指攥着信纸一张便冲了出来。
“璇玑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出去办？”天下客气地询问。
“找你喽，无忧给你留的，说他私奔了，你看看吧！”
天下和秦商接过信纸，上书：
东家，我与尔雅双宿双飞了，余下的房钱你留着吧！
——千无忧
又是无忧。
从今天一早上开始，所有的环节都好像有一个地方是不合理的，怎么梳理都不清晰。可是，天下知道，所谓天下诸事，都有前因后果，都论先行后续，即使是偶然发生的事件之间，也都存在必然的关联。如果无法联通起来，那只是自己还没找到那个关键点。
天下越来越觉得，自己离那真相，只是隔了一层障眼的纱。
尽管朦胧，但那始终是真相。
麻花在大堂内等了又等，等到快子时，竟然还未等到蜘蛛，被关门打扫卫生的大婶给遣送回了赛天仙那里。
进门之前，麻花不忘吃掉纸包里的小药丸。
房间内，赛天仙已经躺下了，见麻花进来，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责怪。
见麻花正朝隔断里蝌蚪原先睡的那张小床走过去，赛天仙叫住了她：“麻花，那边的被褥还没有送来新的，来，今晚跟姐姐睡一个床吧！”
麻花也没推辞，摇晃着两个蓬松的丸子髻，欢欢喜喜地就过来了。
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带她的婆婆搂着她睡，从来没试过自己一个人，所以刚来不忘镇的时候，每天半夜都钻天下的被窝。
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倒不一定要互相取暖，有时候，只要感到对方的气息就会安心。
只要为伴。
脱掉了外衣，麻花穿着桑蚕缎麻的内衣裤，躺到了床上，与赛天仙同枕一方长枕，共盖一床被子。
自然而然，两人聊起了闺中密语。
“麻花，你和天下认识多久了？”赛天仙侧过身子，看着无城府不算计的麻花，有些好奇她和天下的故事。
“嗯……到明天，整三个月。”
“三个月？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成了他的伙计？”
“因为我要和他生个女娃娃，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他啦！”
“噗哧！”赛天仙竟被麻花的肺腑之言逗喷了，纵是国色天香，也有开怀一笑的时候。
“那你是跟定他喽！”美人戏笑道。
“也不是，生完女娃娃就得回太祖姥姥那里去了。”
“为什么，你舍得他？”赛天仙大吃一惊。
“嗯……”麻花半垂下眼睑，月色照不透她深邃如井的眸子：“好像是有些舍不得，可是太祖姥姥要我回去。太祖姥姥年岁大了，她也没人陪啊！”
“麻花，你是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不是吗？如果太祖姥姥寂寞，你就带着天下一起回去，陪她孝敬她好了，相亲相爱的人都在一起，那才是一个家！然后，你们就美美满满地过日子，直到子孙满堂，与世无争。”赛天仙绝代的骄颜上显露出无边的期冀，那令人神往的平淡日子，才是她永不可及的锦时梦境吧？！
“姐姐，”麻花忽然想起天下曾告诫她在青楼里万事谨慎，不可逾矩，便又懦懦地加问一句：“哦，我可以叫你姐姐吧？”
“当然了，我，就是你的姐姐！”赛天仙慈爱地给麻花掖了掖被角，理所当然地说着。
“姐姐你刚刚说的，好像行得通，又好像行不通。”
“当然行得通！麻花，天下不是坏人，虽然他做了错事，让你受了委屈，但请你不要怪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一个人孤单了太久，想要留住亲人，却忘记要呵护爱人……请你，原谅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