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元修逸来到花落城郊外一处住宅,径直走了进去,宅外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顾青荷。
这处住宅,门庭即不高大也不雄伟,由厚厚的树篱围着,门前有一石碑,上面写着“藕花洲”三字。
顾青荷想起江流川曾说过他有一处私宅,想必就是这里了。
她跟了进去,却发现这树篱如迷宫一般找不到出路,她定下神来,仔细地闻了闻,闻到了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她寻着这香味,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里面寂静无声,只有不远处一点灯火,顾青荷很快便找到了元修逸,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忽然一片大大的池塘出现在眼前,池间有一条长廊,长廊蜿蜒的尽头是一座小洲,洲上有一小楼,那点灯火便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她见元修逸走了进去,忙跟上去,朝里看去,竟是一个书房,只见他走到书桌前,旁边有一个画缸,他将所有的画拿出,又拿起其中一幅画,画上系着红丝绦,直直地插入画缸里,朝内转动两下,只听“咔嚓”一声,地上出现一道裂缝,裂缝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密道来。
元修逸走进去后,密道缓缓关上了。
顾青荷不想惊动元修逸,便伏在外面静静等着。她打量四周,发现身处孤岛之上,没有一个人,一片静悄悄,心下疑惑更甚。
过了一会儿,元修逸从里面走了出来,顾青荷忙躲在暗处。
她见元修逸沿着池上长廊走远便闪身入内,走到书桌旁,正要拿起画缸中的画,忽见书桌上有一幅画,一头画着一枝梅花,疏影横斜,一头画着一株荷花,茕茕孑立,孤芳自赏,旁边写着两句话:“玉红临风动魄,冰清暗香锁魂。”
顾青荷心中一动,‘冰清暗香指梅,玉红临风便是指荷了。’她脸一红,又深深叹了口气,情不自禁提起笔在一旁写道:“夏冬两头难融,参商之壑难度。大道有经纬,正斜自慎之。”
搁下笔,她效仿元修逸,果然出现一道秘道。
顾青荷走进去,越走越深,忽听一人喝道:“什么人?”
顾青荷道:“公子方才忘记一件东西,让我过来取。”
那人又道:“你是谁?”
顾青荷缓缓走过去,说道:“我有公子信物,你看!”她慢慢伸出手。
那人见顾青荷穿着黑色斗篷,头罩在帷帽之下,走上前来,正要仔细辨认,忽然红光一闪,他的脖子已被紧紧勒住,想叫叫不出来。
顾青荷道:“这里是不是锁魂池?”
那人点点头。
顾青荷暗想:“原来这个密室建在池下,故叫锁魂池。”
她又道:“这里有没有关押一个叫江流川的人?”
那人摇摇头,忽觉脖子上又是一紧。
“想清楚再回答。”顾青荷说罢手上松了一松。
那人正要大声呼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头忽地一歪,在脖了上摇摇晃晃,一双瞪着大大的眼睛犹自望着顾青荷。
红芒暗,那人软滑滑地倒了下去。
顾青荷在他身上翻了翻,翻到一块牌子,朝前走去。
走了不远,一股恶臭传来,又听一声轻喝,“谁?”
顾青荷一言不发,举起牌子,那人不再说话。顾青荷朝里又走了一阵,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这声惨叫,直抓着她的心,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脚下步子也挪不动了。
她稍作镇定,寻声走过去,来到一个长长的通道,灯光昏暗,两边都有铁门。
顾青荷向铁门里面望去,只见里面都或坐,或站,关着不少人,个个披头散发,垂着头。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门内这些人,仿佛未听到般,一动不动。
顾青荷蓦地想起在凤梧山下那个山洞中的发现,她的心忽然砰砰乱跳,一阵强烈的不安袭来。
她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扫视着铁门内的人,眸内的不安和害怕更浓烈了,因为这些人除了未戴面具,与她在黄龙镇见到的“铁面人”别无二样。
“如果江流川在这里,就证明,证明 ……”顾青荷简直不敢想。
这时她才知道为何要将这些人囚在湖底,在这里,方才那种凄厉的惨叫才很难传出去,谁能想到一片寂静无波的荷花池之下,会有这么一片肮脏恐怖之所。
她的鼻子又嗅到了一股香味,她用力闻了闻,在一股恶臭之中,她还是闻到了那抹清香,顾青荷顺着清香,走着走着,香味在一扇石门前不见了。
她用力推了推,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人,垂头散发,看不清面容。
顾青荷看他身形,又欢喜又害怕,走上前,拔开他额前乱发一看,果然是江流川,她的心蓦地一紧,眼睛也红了。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江流川闭着目,一动不动。
顾青荷擦擦眼泪,扶起他,走出石室。
走了两步,黑暗中又听人问道:“做什么?”
顾青荷又拿出牌子,说道:“公子有令,要见此人。”
“公子方才刚刚过来看过此人,为何又要见他?”
“放肆,你在质疑公子?”
“属下不敢!”不知是因为惧怕元修逸,还是因为顾青荷冰冷的气息,那人看了一眼顾青荷,终于退到暗处了。
顾青荷松了口气,带着江流川继续往回走,她正高兴这牌子竟这么好用,忽地一阵铃声大作,有人喊道:“有人闯进来了!”原来是方才那人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顾青荷抱起江流川便往前冲去,红光如电,赤蟒鞭所到之处,嘭嘭之声大响,冲出来的人应声而倒。
来到密室门口,顾青荷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从里面打开门。身后,她听到铁门缓缓打开的声音,顾青荷暗叫不好。那些铁面人如若冲了出来,堵在这里,自己迟早会力战而竭,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江流川。
想到这里,她不禁冷汗涔涔。
顾青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打密室的门,身后响起了无数脚步声,脚步声沉重而呆滞,一步一步向她逼来。
迟迟找不到开门的机关,顾青荷的手开始发抖,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头一看,几十个铁面人,面容青黑,双眼空洞,如行尸般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这逼仄而充满潮腐味的空间里,仿佛锁魂符,绝命咒。
她忽然镇定下来,对江流川说道:“看来我今日要死在这里了,救不了你,抱歉啦。”说罢她正准备放下江流川,凝神备战,忽听“咔嚓”之声响起,一道微光来从上面透了进来。
密室的门开了!
顾青荷大喜,抱起江流川往上窜了出去,出了密室,她深吸一口气,想起那铁面人一张张恐怖,死气沉沉的脸,真感觉重生一般。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不远处书桌旁,站着一人,正是元修逸,他正看着她,手中拿着那幅冬梅夏荷图,顾青荷一时也怔住了。
身后密道下又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你到底害了多少人?”顾青荷问道,那声声惨叫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
元修逸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会用香,难道我不会吗?”
元修逸双眉皱起,说道:“风铃儿?”
顾青荷点点头。
“难怪你抓了她,留下线索给我,可笑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见我。”
“为了不让你起疑,只好辛苦她啦。”
“对付我,你果然用心。”
顾青荷垂下眸,不说话。
元修逸双眉拧成川,双目紧盯着顾青荷。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青荷道:“得罪了。”说罢举起赤蟒鞭朝门口挥去,只听“嘭”地一声,门应声而裂。
顾青荷抱起江流川,往门口飞去,目光却落在元修逸身上。
他身形正要动,碰触顾青荷的目光,又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出门外。
密室内脚步声已到门口,元修逸忽然关上了密室门,单独追了出去。
顾青荷见元修逸在身后紧追不舍,身形停住,说道:“你方才放我一条生路,现在为何又要追上来?”
元修逸道:“留下江流川。”
顾青荷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必不肯。”
“不肯得也肯。”
“唰”地一声,元修逸拔出了长剑。
顾青荷道:“你竟将江大哥制成铁面人,你太残忍了。”
一个声音响起,“他不是太残忍,是对你太宽容。”元修政不知何时来了。
他对元修逸道:“修逸,你下去。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她,可她三翻五次与我们作对,五年前在黄龙镇又差点杀了你,不杀她,我难以泄恨。”
“哥哥……”
“你不要说了。”元修政打断道。
“她,她是打开溪云山庄的关键人,不能杀。”
“不能杀?那就让她做下一个江流川好了。”
“不行!”
“没出息,此事由不得你。”元修政怒道,话音刚落,一声长啸响起。
顾青荷忙看向四周,并无敌人,正自纳闷,却听元修逸惊呼道:“青荷,小心。”
顾青荷纳闷更甚。
这时伏在她身上的江流川动了动,顾青荷大喜,只见他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顾青荷,眼神空洞洞的。
顾青荷心中一酸,说道:“江大哥,你,你……”
又是一声长啸。
江流川空洞洞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杀气,脸上表情狰狞可怖。
顾青荷心中一惊,忙道:“江大哥,是我,我是……啊……”
江流川一声低吼,一掌击向顾青荷。 他出掌极快,掌力雄劲,顾青荷话未说完,身体已飞了出去。
她胸内顿如翻江倒海一般,一口鲜血喷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