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柔芝接着回忆她那天在凌霄殿看到的事情。
那人说道:“臣定万死不辞,定守护好那些东西。”
先帝道:“现下朝局不稳,孤很快也会不行了。孤已密诏太子带着惊羽卫出京,不可轻易回来。你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暂时隐忍,另图东山再起。”他顿了顿,又道,“这个你收好。”
“九琐连环扣!”那人似乎有些吃惊,“这是臣按陛下的交待打造的,须得由雌钥和我本人同时在才能开启。”
“我知道,所以你拿好它,你在它在,你亡它亡!”
“遵旨!”
“打开九锁连环扣的雌钥孤也藏在那里。记住,此物关系到太子 一脉能不能卷土重来,我大昌日后能不能雄霸天下,你要誓死保护。”
“是,臣定用命护着它。”
“你知道梅花诺吗?”先帝忽然问道。
那人道:“臣不知,臣也不想知道,臣只知道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先帝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说话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慈祥,“好,秦昊,孤真没看错你。”他的声音一变,又道,“秦昊,你给孤发个誓,一定要将你守护之物亲手交给太子,如若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要交给他后人,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你都坚守承诺,生生世世守护这个秘密。如若违誓,你秦家世代必遭天诛,人人不得好死。”
先帝的声音尖厉刺耳,元柔芝听了不禁轻轻发抖。
那人道:“臣兄弟二人自幼为陛下收留,臣母乃陛下所葬,又蒙陛下信任,做了这世人都难以想像之事,完成臣毕生梦想,臣感谢陛下还来不及,臣愿发誓。”
他将先帝让他所说的誓言说了一遍,娓娓道来,极平静,极轻松。
先帝听了叹了口气道:“好!好!多谢你。”
“陛下言重了,陛下对臣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更何况,臣此生能完成此壮举,实乃陛下信任,臣此生无憾。”
先帝轻轻一笑,说道:“你呀,就是太痴,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太痴,孤才会派你去 ,这个给你吧。”
小片刻沉默后,先帝接着道:“她走了,只留下这个东西给孤,为的是让孤自行决定。”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有些沧桑,“唉,事到如今,说这些已无用,另一半孤已交给太子,日后他自然知道是何意。若太子与紫微有缘,你就交它交给他。如若太子一脉有变故,你世世代代守护在那里,以此信物为证,他日凭此信物,方能将东西交给那人。至于他能不能集结所有神剑,打开紫微,东山再起,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你收好。”
那人从先帝手中接过一样东西,元柔芝只看到莹光一闪,那东西便被他收入怀中了。
顾青荷道:“看来那时先帝不仅预感到自己的大限,也预感到太子会遭不测。”
元柔芝道:“现在想来的确如此,只是当时的我父皇说的那些话当中,仍沉浸在紫微剑的震惊当中。后来父皇让他快走,莫让人发现。那人正要叩恩离开,又听父皇道:‘玉屏镇东三十里有一片坐山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那个地方原来叫顾家湾,你去那里吧。’
“那人叩恩离开,他转身之际,我透过微弱的月光,见到一张脸,那张脸三十来岁,忠诚可靠,却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我再也未忘。”
顾青荷暗想:“先帝所说的地方应当是溪云山庄,那他口中的秦昊,定是我伯伯无疑了,我所猜没错,我一直在找的“塞鲁班”秦昊,就是他。难怪我们到处打听都找不到这个人,原来他早已更名改姓,也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那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便发生了宁帝夺先帝之位,太子忽然离奇死亡,东宫府忽然着火,府内所有人无一幸免之事,再后来就是我依稀听到有人在谈论国库空虚。他们都当我是少年无知的女子,是以在我面前竟不加以避讳,我联想到那晚所见,慢慢明白原来那晚他们所谈的东西,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时我惊呆了!”
顾青荷道:“一个十来岁的女子而已,能想到这些,你真是聪明。”
“哼,年少又如何?多少人不是少年成名?女子又如何?女子为何不能建一翻功业?女子为何不能称王图霸?本宫就是要让这世人看看,女子也能做许多了不起的事。世人都对女子有偏见,想不到你也和她们一样如此浅薄。”
顾青荷愣了一愣,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些。不过我倒经常想起溪云山庄的日子,亲人陪伴在眼前,和弟弟读书写字,山上水里到处玩耍,只有想到这些,我才会觉得,不那么痛苦。可惜啦,我的幸福只能永远停留在回忆里了,因为被它你夺走啦!”
“真是目光如豆,那是你没有看到权力能给人带来什么。”
“杀戮而已!”她冷冷地盯着元柔芝,手中白泽剑忽然红芒大盛。
“权力路上,必定有所牺牲,有什么好可惜的。”
顾青荷觉得这句话好耳熟,“啊,是啦,元修明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一声苦笑。
元柔芝道:“你笑什么?”
顾青荷道:“元修明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真是一家人。”
“元修明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你拿我同他比,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顾青荷不知为何忽觉心中堵得慌,她不欲再说这个话题,又道:“后来呢?你是怎么嫁给顾伯伯的?也就秦,秦伯伯。”
元柔芝道:“后来我便偷偷出宫,去父皇所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了秦昊,也就是顾仁,虽然只是凌霄殿匆匆一瞥,我仍是认出了他。我料定他对我父皇忠心耿耿,便佯装被人追杀,又慢慢引他相信追杀我的人是宁帝,又佯装在对他极其信任之下,告诉了他我的身份,并让他帮我保密,他果然收留了我,后来我便成为了他的妻子。”
“那顾德是怎么回事?”
“他是有一回我去玉屏镇的路上,在路边遇到的一个落魄之人,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顾青荷见她所说与顾德临死前所说一样,便不再怀疑她所说有假,只是冷冷道:“你也有同情他人的时候?”
元柔芝咯咯一笑,“我可不是同情他,只因他看我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喜欢上了我,这样一个人,我怎能不救?”
“因为你身边缺一个心腹,是不是?”
元柔芝向顾青荷投以赞许的目光,说道:“不错,你是如何猜到我当时的想法?”
“很好猜,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想要下这么大一盘棋,没人帮你可不行,什么样的人能帮你而不计回报,又能死心踏地,忠心耿耿?只有像顾德这样喜欢你,又自以为能赢得你芳心之人。”
元柔芝笑道:“你很了解这些事情?”
顾青荷脸一红,说道:“不是我了解这些事情,而是在我见到你之前,就听说过你的所作所为,你的武器无非,无非……”她见元修逸在场,便不再说下去了。
“我的武器无非是我这张脸,是不是?”元柔芝不无得意地笑道。
顾青荷微微一笑,说道:“这样说你太肤浅了,你还很聪明,还能洞察人心,这些都是别人比不了的。”
元柔芝又是咯咯一笑,“你也很聪明,一个女人能用的就这些武器,你说中大半!难怪你能将元修明和元修逸迷得团团转,哦,不止他们二人,那天花神节上,还有另外一名男子,似乎对你也是情深意重,好像是大昌丐帮帮主徐忆君吧?青荷,看来你也没少用心啊。”
顾青荷早已满脸通红,说道:“你胡说,我,我没有。”
元柔芝又道:“你还有一样比我更厉害的武器。”
顾青荷轻皱眉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元柔芝走上前来,伸出柔荑,向她的脸颊伸来,顾青荷冷冷地盯着她。
元柔芝知趣地放下手,笑道:“就是你这张无辜无害的小脸!”
顾青荷见她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心中恼怒,可想起元修明和徐忆君,又觉得她说得是对的,否则为何他们一个两个都要离她而去?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我心思坏得很,你们最好都离我远远的。”
元柔芝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一招欲擒故纵,如若我是男子,也会被你骗。可惜呀,我不是男子,他……”她长袖轻拂,指向元修逸,“却不是女子。唉!”
顾青荷不欲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接着说方才的事说吧,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