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话 生死不离诺易拂
无忧一回头,果然看见那一抹清丽的淡黄色站在台上。
原来,不知为何,那事先准备的噱头因故不能表演,见场下的观众有些闹情绪,老鸨便叫出了花旦之一的尔雅,提议由她和台下的观众互动,对诗、对对子,老鸨心里是有底的,夸口只要有人能出的了上联,就没有尔雅对不出的下联。
“尔雅姑娘!”众人之中,无忧大喊着冲上前去,还一瘸一拐的。
老鸨见是那无忧公子,便在心中苦叹:祖宗哦,怎么又是你?
尔雅见是昨天那个他,不禁有些皱眉,垂下眼帘,不相对视。
所有人都以为尔雅是不待见他,只有尔雅自己心里清楚,牵动她眉心的,竟是那略有些跛的脚。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这脚没什么大碍吧?
“尔雅姑娘,我要送你个礼物!”无忧骄傲地宣布,然后用眼横扫台下的观众一圈,破天荒地以一种霸道的语气说:“都不许对诗,等我把礼物取来了再对!”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往青楼外走。
青楼大堂里一片肃静,果然就没有人敢站出来挑刺。
不一会,无忧捧着石雕回来了,放置在大堂当间。任是再眼拙的人,也一眼就可以瞧出,那惟妙惟肖的便是台上佳人,虽是块石头,可却透着与真人一摸一样的灵性、才气,仿佛都是腹有诗书,素颜也风华。
观众中有开始鼓掌的,还有跟着大声赞赏的;姑娘里有看着眼气的,也有感动得落泪的。
尔雅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有一丝动容,暗自思忖,这脚伤怕是和石雕脱不了干系。
“尔雅姑娘,这个石雕是我今天亲手刻的,你可喜欢?”
众下起哄。
尔雅并未作声。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既然这样,不知便将这石雕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可好?”
众下惊呼。
尔雅仍然不语。
“人终有一死,石头却任凭风化千年,直到永远,即便磨去了棱角,还葆有最初最原始的内心。”
众人痴迷呆滞中,无忧出人意料地向尔雅表明了心迹。
无忧眼中充满期冀和欢喜,正要拖着伤脚纵身上台去牵尔雅姑娘的手,就见一个高头大汉硬生生地闯进了青楼。
照说今日青楼是敞开门做生意,应该是人人都可以进的,为什么偏这个人来了要用一个闯字呢?
原来,青楼本是一个风月之地,不能说往来的都是些风雅富贵的宾客吧,可就是粗人来了也是要变得柔情三分的。沾着温软香馨的边,谁还不谈笑风生,装一装有气质的人。
而眼前的这一位呢,个子比着九斤九恐怕都要高上一头,像是一座山,结实猛壮,赤着上身,皮肤黝黑,毛发奇重,瞪着碗口大的眼,粗糙的脸上斜劈下一道疤,宽大鼻翼扑扇扑扇地喘着粗气,生来就是一副恶人相,估计他要是不说话,大家都要把他当成哪个部落里逃窜出来的原始人。
当然,这些还都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位大汉,腰间横挂着一口煞人的大刀,锋刃反着凌光,一时间寒气逼人。
一直强调,不忘镇是个文明的镇子。几十年来公共场合明令禁止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镇民们也从未见过有谁这样明目张胆地挎口大刀招摇过市,最多就是老谁家小谁拿把小匕首,吓唬吓唬另一个小谁,那匕首还不见得开了刃,就是捅也捅不出个血星。所以,眼下这个大汉携着他的武器,闯入不忘镇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公共场合,就显得太不和谐了。
老鸨郝娇娇有些惊慌,但马上就平静下来,怕什么,不是还有麻花吗?于是,夹着嗓子对那大汉说:“这位壮士,看您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可能不太了解我青楼的规矩,我跟您说啊,我这里不允许佩带兵器,要么您将那宝刀卸下来,我命人先给您收着;要么……您就请回吧!”
“放屁!”大汉十分不快地吼着,与此同时,竟真的连放了三个响屁!
这回,底下开始活跃了起来,有人笑话他的屁,有人议论他的人。
“这不是蒋三响嘛?!他怎么也来不忘镇了?”江湖人士甲抢先卖弄。
“是啊,他刚进大堂,我就认出来了,那映月大刀,兵器谱上正第十位,是怎么也不会看错的。”江湖人士乙夸耀着自己的见多识广。
“啐,还不是因为他那三个屁出名!”江湖人士丙说出了实话。
原来蒋三响是最近武林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背景来历一概不知,替谁卖命皆是秘密,只知他凭着一口映月大刀,手刃了道上数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短短三个月,便将他的宝刀送上了兵器谱的前十。
据说惨死的冤鬼都是得罪了一个人,但这个人肯定不是蒋三响,他,最多只能算是个杀手罢了。
至于为何叫他蒋三响,是因为他实在是特别能放屁,每放必是三枚,震天掣地。有人曾见他自报姓蒋,江湖便统一称他为蒋三响。
话说蒋三响很有气势地放了三个屁后,便指着台上的胖妇人不敬地质问道:“贱人,别人带得兵器,老子就带不得?”
郝娇娇被骂愣了,作为老鸨,在青楼那是呼风唤雨,在不忘镇乃至十里八乡也是颇有地位的,可是对面的粗野大汉上来就是一个“贱人”,说得她顿时没了气焰,翻着白眼结巴道:“你,你,你说谁带,带兵器了?”
蒋三响好像知道郝娇娇要这样问似的,马上指向无忧手中随便摇着的檀香扇。
“你说无忧公子的扇子?”郝娇娇有点不敢相信,在她心里,一说兵器,那就是刀剑棍棒,小小的一柄扇子怎么能伤人呢?
“我指的不是扇子,是下面的扇坠。”说着,蒋三响又指向坐在乐阁里的秦商:“还有他,他吹的那笛子也是兵器。”
无忧和秦商都没有作声,一个仍然满脸笑意,一个依旧儒雅沉稳。倒是郝娇娇急了,摇手推说:“不可能不可能!你别危言耸听了。”
“怎么不可能?无忧锒铛坠,兵器谱第四;幻影牵魂笛,兵器谱第七。哪一个都比我的映月大刀危险,他们可以留在这里,我偏不行?贱人,你是狗眼看人低还是怎的?”蒋三响声如洪钟,底气十足,话说的也是那么个理儿,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专程拆台的。
“这位兄弟,在下千无忧,刚刚正在向台上那位穿淡黄色衫裙的尔雅姑娘求婚。”无忧还是扇着他那柄小扇,没半点不自然。
“那怎么?”蒋三响又是一组三屁连放。
“我是想告诉你,你破坏了我的求婚气氛啦,真的,你的出现真的很煞风景!如果尔雅姑娘因着你心情不好,拒绝了我的求婚,你说,该怎么办呢?”无忧逼过来。
“这,这我倒没想……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怪那个贱人刁难我。”蒋三响有些退让。
“唉,只能靠我自己力挽狂澜了!”无忧叹了口气,指着最后面靠门的偏位,说:“那个你,快坐那后面去,记着,尽量少放屁!”
蒋三响作为一个粗犷的汉子,竟被孩子气的无忧,几句话就给打发了,这恐怕就是兵器谱上第四和第十的差距吧!
自古以来,弱肉强食。
“这怎么能好,我这青楼确实是不允许带武器的啊!”郝娇娇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止一个利器,又出现了第二第三,这完全是不把青楼的规矩放在眼里嘛。
“好妈妈你不要慌张!在座的江湖朋友们只管着显出你们兵器,我倒要看看,谁敢坏了我千无忧的好事?!”那娃娃脸的无忧虽是笑着,可话锋中忽然掺进了一股子绝狠的邪气。
“无忧公子,知道你是个人物,可我这里是青楼,经不起你们这些武林豪侠的折腾……你不就是相中了尔雅吗,说好了明天拍她的价,你到时候替她赎身就好了,何必现在生这些事端?”
“不行,偏是今天。”无忧毫不退让。
“这是青楼多年来的规矩,首日声明报备,末日叫价敲定。无忧公子,为何这么不讲理?”郝娇娇竟也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谁敢说我四弟不讲理?”远远的传来一声轻狂的喊声,人们还没来得及四处寻看,一双飞燕已轻入大堂。
只见男的四十上下,一身黑衣,潇洒无疆;女子二十七八,碧色纱裙,巧笑嫣然。
二人栖于一处,虽是有些牵强,却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堂中人不觉看出了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