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现场位于一片连体式居民楼内,前后共有两个相隔数栋楼体距离的大门,外勤人员安排了一组警员在楼下当值,前门后门皆有覆盖,其中一人还会在楼内不定时巡查。
亚伦和康妮在一个隐蔽处下了车,他们距离后门只有十来米,但转角位置很好地隐藏了他们的身影。他们能看到后门此时只有一个值勤人员,亚伦看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5分钟,刘小姐已经和外勤人员安排好,到时后门的值勤人员会被短暂地支开,亚伦等人趁机从后门进入楼内。
亚伦探出头来快速观察了一下附近街道的状况,时间还没到午夜,零星行人依然可见,视线范围内有两家小餐馆依然灯火通明,门外的装潢辨识度颇高,一看就知道专做年轻人生意,这种地方提供的食物质量较差,但胜在价格低廉还提供各种桌游用具,总能吸引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群聚于此打发时间。
时间到达,后门值勤的人果然在接了一个对讲机通话后往楼体后方走去,看样子是要穿过旁边的小巷到达下一个街口。亚伦和康妮从拐角处出来,两人举止亲密,以正常步速行进。年轻情侣在附近的出没显然并不稀奇,除了尽量把视线下压以避开社区监控对自己样貌的捕捉以外,两人以毫不心虚的姿态穿过街道“回家办事”。
沿着楼梯上行了一段以后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平台分离出另一条下行楼梯,那是横穿楼体的方向,两人跟进。康妮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诡异空间,通过楼梯和墙体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房屋破旧,却并非旧式房屋,其实它们只是比较老旧的城区商品房,只不过当它们在内部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型社区后,那种诡异的感觉就跃然而出。
那是一种夹于时代更替和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尴尬境况,这里既不是现代小区,并不享有充满时代活力的社群归属感;也非老城旧屋,并不享有远离时代的恬静。她虽然甚少踏足这种地方,却对住在这里的人非常熟悉,他们大多都生命力顽强,却落后于时代,他们既显落后,又不愿善罢甘休,于是他们强行挣扎,以固执的强硬姿态维持着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
下行的楼梯导向了一个更大的平台,环顾一周可以看到几乎家家户户都乌灯黑火,这可能是它们普遍阳台朝外的原因,人们晚上的活动普遍集中在客厅和睡房,但通过于阳台晾晒的衣服依然可以看出这片楼区的入住率并不算低。冷峻的月色通过开阔的天井投射进来,配合上这个有人的痕迹却没有人的影子的环境使得四周异常阴森。
康妮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她觉得这是一片自由之地,住在这里的人,早已抛下了向时代乞讨尊严的心理枷锁,他们大多已不再拥有理想,却依旧拥有欲望,他们或许相见冷漠,却心照不宣地默许着大家在属于各自的小天地中为所欲为。就在此刻,康妮感觉到有一个想法在自己心中以无法阻挡的态势涌现,她觉得眼前的景象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讽刺意味,在这里过上自由生活的人,他们的随心所欲本应来得更早,而在外面的世界里依然拥有无限机会的人却尚未洞悉这种心态对于真正把握机会的重要性。
这个想法来自于直觉,无需论证,而它的真正意义,是像一个开关一样为康妮偷偷开启了一种情绪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她的某种情绪逐步酝酿,注定会让她作出一些让自己意想不到,但回想起来又觉实属情理之中的行为。
跨越平台,往前方另一栋楼的阴暗领地走去,伴随着被人类面对黑暗时的本能恐惧所激发的肾上腺素,康妮的思维变得更加放浪形骸,她觉得此刻就在跟随自己的意愿做事啊,回想起来,她完全可算是凭着自己的意愿踏上现在的道路,她从来都在跟随自己的意愿做事。思维跟随情绪而演进,她忽然觉得前方拥有无限可能,不是说笑,她甚至感觉此刻就有无限可能,她现在有些什么欲望呢?
她正处于思想随意漫游的状态,不知为何紧接着的思绪就跳到了此刻的角色上,她号称是负责必要时使用美人计的。这是一个典型的文学词汇,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识过或听说过真实的美人计案例,大家都正儿八经做事,哪有那么容易出现个美女就被支开了,更可况,在当下情景中,真有个警察过来巡视发现了他们,难道她向对方展示一下美色那位警官就神魂颠倒不务正职了,即使是,那美色要展现到什么程度?还需要加上一些涉及互动操作的项目吗,互动到什么程度?
康妮终于意识到当下正有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在体内涌动得如此强烈,以至于她需要在内心刻意压制它,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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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把车停下,他所处的位置能够观察到前后两个大门的动态,同时他所处位置的一切明显异样又会吸引离他较近的那个大门的值勤人员的注意,但又有足够多形成视线障碍的元素供他实行隐匿观察。
显然,他们三人的策略是这样的,添负责在楼下放风,把观察到的一切可疑状况通报亚伦,同时保证亚伦二人出来后可以马上上车逃走,用贩毒工业的行话来说,他是负责管车的。这是添为自己当下处境所赋予的角色意义,而实际情况是,亚伦要负责做正事,康妮负责出了乱子时使用美人计,因此自己是个多余人物,正好留在这里。
这当然不会是他的长久处境,他深知自己在他们的三人关系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但他依然认为,亚伦和康妮才是故事的主角,而他则是个配角。配角这个用词并无贬义,事实上这个外来引入的中文词汇对原词意思的表达并不准确,在英文里这个角色被称为支撑性角色,他们的戏份完全可以和主角一样多,只是故事的情节逻辑是围绕着主角展开的,而支撑性角色是负责从侧面推进故事的发展。的确,在他当下参与的这个故事中,亚伦才是那个关键人物,因此他并不介意充当支撑性角色,他甚至不介意充当服务性角色,哪有这种角色分类,他的意思是他不介意自己角色的职责是为主角提供服务项目,只要彼此之间达成默契就好。
那康妮呢?【总得有女主角吧,况且,谁会拒绝康妮呢?】添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他深知在奇勒的剧本中,或许康妮的作用之一的确是提供美貌,但她的胜任绝不仅仅因为其美貌,正如诸多电影中的女性充当的是花瓶性质的角色,但她们之所以能在银幕上充当花瓶绝非仅仅因为她们本身是一个花瓶而已,最起码对于她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总是有些社交能力或床上功夫方面的独到之处。
此刻的无聊时光确实适合以玩笑心态打发,他也就不作收敛了,他不再考究康妮对于自身角色的胜任之道,只是在心中又重复了一次,【谁会拒绝康妮呢?】说罢还崩出了一个颇为猥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