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岌岌可危终予哀
两个姑娘,就这样一来一往,玩闹了好一会,直到麻花的肚子发出巨大的咕噜咕噜的抗议,才打断了这火热的场景。
“麻花姐姐,看来你真的很饿啊!”
“嗯……”麻花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有点。”
“那我去找些点心酥,你先垫垫,然后我再教教你怎样走路最吸引人。”
“不了不了,你还是送我回天仙姑娘那里吧!耽搁了这么久,不像话”
“那好吧,我也该回去练舞了。那等摘牌大会过去了,我再教你也不迟。”
从芍药房里退出来,蜘蛛又亲昵地挎上了麻花的胳膊,边走边嘻嘻哈哈手舞足蹈,情投意合旁若无人地聊起了闲话。
说起了不排集体舞,蝴蝶其实比她主子铛色还不乐意,那小妮子跟着她主子学习歌舞好长时间了,眼瞧着明年就可以挂牌,今年当然想先出出风头,攒攒人气。
说起了尔雅自赎不成,反被再次卖身,一上午都唉声叹气地趴在窗子上,跟着她的蜻蜓提心吊胆,老怕她会想不开轻生。其他姑娘都笑尔雅傻,说那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来头大以后也算有个靠山。
又说起了蝌蚪其实有个相好,赛天仙也是知道的,那小伙子不在意蝌蚪出身青楼,打算拼了命也要把她赎出去,可谁知赛天仙仁义,出面给她摆平了这事,抢在了挂牌的前头,还明摆着说蝌蚪是她妹妹,不能叫价,这相当于给她铺了条明路走。
最后说起了四大花旦之一的囚芯,因为她实在太冷了,一进她那屋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没人敢去伺候她,所以她是唯一没有贴身丫鬟的高牌位姑娘。
讲到这里,蜘蛛停住了脚步,指指一间厢房,贴到麻花耳边小声说:“这个就是囚芯的房间,姐姐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乱闯进去,里面很阴森很恐怖的。”说着,蜘蛛还如临其境地打了个寒战。
“这里?”麻花左右看看,又吸了吸鼻子。她记得这里,两个时辰前还从里面被赶走,纵是分不清全都差不多的房间,但那香她是认得出的。
“蜘蛛,我刚刚进去过,没有你说得那么冷啊!”
“嘘!小点声……”蜘蛛赶快拉走麻花,朝前努努嘴,道:“喏,回廊对面就是你家姑娘的厢房了,咱么快走吧!”
“你这么怕她?她虽然武艺不俗,可是我们又没惹她,为什么要躲?”
“武艺不俗?”这回换蜘蛛吃惊地大叫起来。她在青楼快七年了,比姑娘们的资历都深,竟从来不知道这里谁谁谁是会功夫的……女孩子特有的讲是非情怀,使她忘记了畏惧,直挺挺地站在囚芯的门前,直白地问:“姐姐怎么肯定她会武功?”
“因为那屋的香啊!”麻花很自然地回答:“别的屋子香,她的屋子也香,可却是麝香混着龙涎,那是习武之人才会用到的,调息养气,打通经脉。我小的时候,一直都用它,绝不会识错?”
“龙涎?习武之人?那么说……就极有可能了……”蜘蛛若有所思地转身往回走,任麻花在后面怎么叫她都叫不住。
算了,反正不是说绕过回廊,对面就是赛天仙的房间了吗?麻花心想着,抚了抚瘪平的肚子,快步朝对面走去。
话说麻花上次从赛天仙这里走出去的时候,说是去送送她老板,可是,这一送竟送出了两个多时辰。
当她再次回来,那闭月羞花的美人正躺在床上午睡。
麻花也不敢出声,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环视整间屋子。
还果然,和囚芯的屋子一模一样,就是桌椅软榻都是同款式的,只是都左右颠倒着,奇怪。
再观赛天仙,除了那神仙难比的容貌外,身上穿的紫金锦袍和头上插的凤钗宝珠都与囚芯惊人的相似,好奇怪。
不过也可能是一处买的,那又有什么呢?麻花可懒得想这些,此刻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天下回到自家的宅子,先去了璇玑的厢房,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只好又转向东厢,还没走近,就听一阵悠扬飘渺的笛声传了出来,天下自己也是懂音律的,除了琴瑟拿手之外,平时也吹吹笙、弄弄箫,所以只需听一个起势,便知笛是好笛,吹笛人更是不世出的音乐奇才。
是笛为人而生,还是人为笛而忘我?
果然是出身乐理世家。
一曲终了。
“好一段笛之殁,情之殇……”天下禁不住拍手叫好。
秦商端坐于书桌后,手里握着玉笛,还沉浸在缭绕的余音中,面前铺着他刚写好的谱子。听见天下的声音后,猛然惊醒,抬起眸子,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宽容大度而又彬彬有礼。
“抱歉,秦兄,我本敲过门,可是没回应,只怪你这笛音销魂,鬼使神差地便闯进来了,失礼失礼。”
“哪里,是秦某太过专注于曲子,怠慢了天下兄,快请坐吧!”秦商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天下落座,然后又意味深长地叹道:“太过专注于什么本都是不妥的,过犹不及,专注便成了偏执……天下兄,你说呢?”
天下一挑眉,倒没接话,转而又谈起了方才那首曲子。
“刚刚秦兄吹得不像是笛子独奏,有的地方故意势弱了,可是给别的乐器留白?”
“没想还遇到了行家。”秦商惬意地笑笑,注视着对面人,说:“没错,这便是我早上写的笛琶曲,预备和青楼的赛天仙姑娘合奏。”
“那可是好悲伤呢!笛折琵琶毁,香消玉殒之。”
“天下兄倒能听得出我这小曲的意境,看来不光是行家,还是秦某的知音。这本来就是一支离殇曲,青楼女子的宿命,浮世红尘的凄清。
“秦兄对青楼女子的成见这么深?”
“不是秦某,是天下人。”
“这么说倒是有些像是怪罪我把麻花送到青楼的意味呢!”
“麻花另当别论。”
“为什么麻花不一样?”天下来了兴致,偏头一瞥秦商。
“还记得前天我第一次进这宅子,麻花所穿的衣服吧?”秦商很笃定地说:“就凭那套衣服,她,便不一样。”
自从前天三位访客盯着麻花看了又看后,天下便想到那些来头特别大的走江湖套装,不能再随便穿出去招摇了,所以昨天去青楼之前特意叫她换上锦绣庄送来的粗布衣裳。
天下并不是武林中人,也不了解江湖,无法细数那门门相克,派派相争,虽然通过三位房客的对话,可以知道三人都不是善辈,但其实究竟谁有多大能耐,谁又有什么目的,还都在一点一点摸索……寻浅了,无所获;探深了,又怕打草惊蛇。眼下连最起码的大是大非,都还没有定论。自己敞在明里,对方避于暗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暂时可保麻花安全吧?天下潜意识里觉得,宅子里的三人对麻花都是颇有忌惮的。
这边正想着,那边又开口了:“天下兄不也是有故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