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风生水起一线牵
在弱女子歇斯底里地叫骂和狂如疯狗地追打下，麻花仓皇地逃出了厢房。她实在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明明救了她啊，为什么她好像很不开心被救一样；不明白刚刚还是那般弱不经风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会翻个脸就上来抓自己的衣襟，扯自己的头发……哪里来的爆发力？
这回，麻花可再也不敢随便乱闯。
凭着依稀的记忆，摸索着来到又一间闺房前， 抬手叩了叩，没人回应。又叩了叩，木门吱嘎一声，敞开了半边。
麻花探头望了望，发现里面的格局和赛天仙的闺房一样，心想，是这间，可能姑娘上别处去了，自己先进去等吧。
可是，越往里走，越觉着不对劲，说这格局一样吧，好像左右又全是反的。而且还有处最别扭的地方一直在脑中回旋，是哪里呢？
直到看见软榻上横卧的陌生女子时，麻花才一拍脑门，大悟：哦，是香不对。
赛天仙用的似乎是植物薰香，自己不是很懂；可是这个屋子里的气味却那么熟悉，分明是混着龙涎的麝香。
显然，这里不是她要找的地方，她再次闯进了不该闯进的房间。
再仔细观察，陌生女子虽然身上批着和赛天仙一样的紫金锦袍，但金线勾勒出的并不是点点莳萝碎瓣，是朵朵罂粟芯蕊。她镇定地半卧在软榻上，即时麻花走到跟前也未有半点异动，阖着双眼，呼吸匀称。
若是别人，定要以为她是睡着了；可是麻花看得出，她是在调息运功。
“你是谁？来做什么？”陌生女子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眼也没抬，严肃地发问。那声音冰冷极了，仿佛躺在那里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地狱里游荡出來的恶魂冷尸。
“我是麻花。走错了房间。打搅了。”由于情感迟钝，麻花并没有被那冰冷的气质吓退，反倒是为着自己擅闯进来而不好意思。
她挠挠头，憨憨一笑。
许是被她这份青楼里难得一见的淡定吸引了，陌生女子竟停止调息，缓缓坐立起来，睁眼上下打量，问：“你就是麻花？”
“嗯。”
“被麻花店老板卖给赛天仙做贴身丫鬟的麻花？”
“嗯。”
“听说你怀有绝世武功？”
“对。”
“呵，倒不客气。”陌生女子讥诮道，语气是一如既往得冰人心肺，悚人毛骨。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半晌，互相能感到对方的气。
麻花是至阳至纯真气，厚积薄发却被收得稳稳的。
陌生女子是奇寒袭人，腹中盘旋却感染改变着整间屋子的温度。
一边火凤内敛，一边冰龙张扬。
“说吧，你来我这里到底为着什么？打探？示威？还是找不痛快？你说，我奉陪就是。”
“不为什么。”麻花急忙摆摆手。
“原来是个孬种，这般不爽快。想什么就说出来，我没工夫陪你周旋。”
“那我就直说了。嗯……你能不能告诉我赛天仙姑娘的厢房怎么走？”麻花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心里话。
“你 给 我 滚！”
在陌生女子直白的敌视和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下，麻花不解地走出了厢房。她实在是不明白，不明白这里的女子为何个个性情都那么古怪，处事都那么乖张；不明白赛天仙的房间为何非要安排在那么一个隐蔽神秘的地方，害的自己寻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还碰了一鼻子灰。
实在是没办法，麻花只得下楼到大厅去转转，看有没有好心人能给她带路。
刚下到楼梯一半，便见到一团火红迎面上来，周围的气氛登时暧昧靡靡起来。
“呦，这不是麻花妹妹吗？你当真来了青楼？天下那个死小子，还真忍心舍得下你……”芍药亲昵地拉着麻花的手，一方面见新姐妹加入有些高兴，一方面又在心里觉着这天下还真不是个东西，鹊桥大赛时俩人都生死相依不弃不离了，可谁料想转个身就把人给卖了，真是人心比墨黑呀！
不过也罢，反正青楼无限好，红尘多可笑，谁人远尘嚣？
想到这里，芍药二话不说，以出人意料的强大热情生拉硬拽将麻花带到后花园，途中极具号召力的唤来了众姐妹。
于是，除了赛天仙、尔雅、囚芯，其余的挂牌姑娘以及一些好热闹的丫鬟小婢，三四十人齐聚后花园，姑娘们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场面相当混乱。
麻花夹在中间，有些头晕，拽拽芍药的衣袖：“芍药姐姐，其实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带我去赛天仙姑娘的厢房，我出来很久了，怕姑娘找我。”
“没事啊妹妹，以前蝌蚪也是来去自由，说上哪串个门子玩上一天都不打紧，放松，放松！”
“不是的……”麻花还想再争取一下，芍药已经不在身边了。
只见那团火红麻利地蹿上了院子当间的石桌上，响亮地拍了两下掌。
“姑娘们安静啦，注意一下，注意一下！”
芍药果然很有领导天赋，不愧为下一届的老鸨候选人，底下的小莺小鹊立刻就乖乖地闭上了嘴，虔诚地仰望石桌上的人。
“两天后不就是牌位的最后争夺了吗？一方面我们青楼应该团结一心，虽说不想当头牌的姑娘不是好姑娘，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展示集体的风采，团队的力量；另一方面，本着对恩客负责的态度，我们在这两天里也应该竭其全力，尽其所能，奉上有史以来最奢华最耀眼最惊人的节目。”
台下众姑娘们心悦诚服地鼓掌，情绪被带动得很激昂。
“往年啊，我们都是由铛色编排集体舞，不是不好，但是年年如此，多少有点老套，鲍鱼龙虾吃多了你也腻不是？”说到这里，芍药马上将头转向铛色，安慰道：“铛色，你别有情绪哈，这也是以大局为重，请你服从组织安排！”
听说自己被取缔了，铛色自然是不高兴，连身边的贴身丫鬟蝴蝶也是黑着个小脸。但是铛色毕竟不是个不讲理之人，又和芍药多年交好，亲如姐妹，想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朝她点点头，以表支持。
芍药很满意铛色的配合，当下表示：“很好，铛色你放心，新节目你也是主力。”
“倒底是什么新节目啊？”
“有什么新鲜的讲给我们听听！”
“对啊，芍药姐你快说吧，急死我们了……”
大多数姑娘都好奇得紧，焦躁地催促着。
“稍安勿躁！大家请看，新节目在此。”说着，芍药一把拉过麻花，骄傲地炫耀：“这位，大家应该都知道，那便是鹊桥大赛勇夺第一的麻花姑娘，她的身手那是真才实学，有目共睹，又是似真似幻，令人羡慕。
“芍药姐，你不会是让我们跟着她学铁头功吧？”一朵稍有点地位的金花，大声惊呼。
这一问，大家都心虚起来，惊恐呆立，面面相觑。
“那哪能啊！那是一朝一夕能练得出的吗？咱们呀请麻花教咱们几个简单的招式，最好是编成一套剑舞之类的。对，就是剑舞，又展娇媚又显英气，再好不过了！”
芍药难掩兴奋，充满期待地望向麻花：“怎么样？妹妹，教我们剑舞吧！大家都很聪明，苦练一下午，没准今晚就能表演。”
“可是，我练得功夫本是不带兵器的，而且我手头也没有剑。”麻花嘟囔着。
“也对，不忘镇也没有卖剑的，一时间上哪里去弄三四十把剑呢？”芍药也觉出不合适。
所有人都开始沉思，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麻花妹妹，那你再想想，你可练过别的什么，简单易会，大方美观，教给我们吧！”芍药还是不放弃，穷追不舍。
“这个……要不，打长拳吧！”麻花挠挠头，憋出这么个毫无美感的答案。
最后，经磋商决定，由麻花教授基本招式，铛色加以改编，排成一支长鼓舞。所谓长鼓舞，既众人踩着长拳的韵律，就着长拳的动作，击打钟鼓。
一来二去，这不三不四的东西竟也被一园子人鼓弄得像对了那么回事。
虽说青楼的姑娘们在学习和排练上都相当有天赋，并且也乐意积极配合，但毕竟人太多，再加上麻花本身愚钝，只会亲身示范，不会分部讲解，完全是茶壶煮饺子的情况。所以两个时辰下来就搞得焦头烂额，力不从心了。
趁着大家自由练习的空档，麻花躲到一边的大树下偷偷歇脚。却没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淡蓝色华服锦衣的翩翩公子，他已在这里悄悄观察多时了。见到麻花一头窜过来，脱下绣花小鞋便开始捶腿揉脚，倒是一点也没含糊，那公子禁不住抿嘴笑笑。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敢问姑娘芳名？”那公子站起身走到麻花面前，一手摇扇，一手背后，面容是如女子般姣好，可是气质却是英挺超然、傲气逼人。他的笑容自信而大方，透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在麻花看来，只是和善亲切而已。
“我是麻花。”
“麻花？姑娘姓麻名花？”
“不，我本姓鹤，名千戒。但这里的人都叫我麻花。”
“原来如此，是加贝贺吗？”
“不，是松鹤的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