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明回过神来,见顾青荷拿着江流川的血衣,正在凝神思索。
他走上前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顾青荷道:“这些爪印一定是熊爪印,我曾在赤龙山中见过熊捕杀猎物,你看这些爪印之间的距离,大小,还有这里的印痕,都极似黑熊所为,最重要的是这里,你看……”顾青荷指着衣襟。
元修明早已发现,忍痛说道:“血肉!”
顾青荷见他脸色骇人,说道:“有这些,就更能证明江大哥可能没死。”
元修明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顾青荷笑道:“这其中关节其实很简单,你呀,就是关心则乱。”她顿了顿,又道,“也许是你亲眼见他在你面前掉下去吧,又或许你与他感情太过深厚。”
她扶元修明坐下,继续道:“我不是说过吗?在那附近没有找到熊的任何痕迹,可这件血衣上的爪印却分分明明是熊爪印,而且还有活人的血肉,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这件血衣定是从别处拿过来的。”
“不错。”
元修明眉宇难得有所舒展,可又露出忧色,说道:“那滩血?”
顾青荷道:“那滩血证明确实有人摔下去,可尸体不见,只有一套带有熊印的血衣,掉下去的人可能不是江大哥,不然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你还记得在杏林别院,江流川和徐忆君亲眼见到你刺杀了博格吗?”
元修明一下坐直了身体,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脸仿佛被渐渐点亮,嘴角露出了笑容,看着顾青荷,缓缓点头。
顾青荷道:“现在你放心些了吧?”
元修明拉过她的手,柔声道:“谢谢。谢谢你,青荷!”这第一声谢谢是为她说的这些话,第二声‘谢谢’是为她在他伤心痛苦时,一直陪伴着他。
顾青荷不知道他想了这些,却能感受到他的真挚,微微一笑,轻轻抽开了他的手,说道:“这件事很简单,漏洞百出,你很快也能看得出来,只是你这两天心太乱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道:“不对!”
“哪里不对?”
顾青荷道:“这件事情漏洞百出,以你的机智,定会很快就发现端倪,最多只会让你伤心两天,他不会做这么幼稚之事。”
“他?什么他?他是谁?”
顾青荷仿佛没听到,仍是自语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徐忆君!”
顾青荷一声惊呼,脸上瞬间罩了一层寒霜,手紧紧握成了拳。
元修明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脸色大变,正要相询,只听她又道:“那人一定不是江流川!”
她说得斩钉截铁。
“你还记得忆君哥哥说的吗?他说江流川趁他不备从背后俞袭击他。且不说这不像江大哥所做所为,就说忆君哥哥被他刺了一剑,身受重伤,又如何能将江大哥逼下悬崖?他二人武功本不分伯仲,就算忆君哥哥不受伤,也很难胜他。”
元修明皱了皱眉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为何又要跳崖,留下血衣呢?就是为了让你看到这一幕,认定忆君哥哥已杀了江大哥,你也说啦,你只相信你亲眼所见,更何况也不知哪里出来一个人证。如若不是我赶至,忆君哥哥恐怕已被盛怒之下的你杀啦,所以他想杀的不是江大哥,而是忆君哥哥,因为忆君哥哥即不是三大神剑剑主,又是丐帮帮主,处处与他为难,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你杀了忆君哥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样我们二人,就永远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之中,我的白泽剑也不会再帮你。没有江大哥的重明剑,也没有我的白泽剑,你永远也没有机会夺得紫微剑!真是一箭双雕。”
说到这里,顾青荷哽咽住了,恨恨道:“好狠的心!”
元修明缓缓道:“他是元修逸?”
顾青荷点点头。紫宸苑那晚她本开始有些相信他了,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自己竟一次又一次相信他,真是荒唐!
“青荷,你如何肯定是他?”
“你不也怀疑他吗?”
“不错,重明剑不见时,我便怀疑他,而且这事还是发生在白泽剑现世之后。除了他和元柔芝,还有谁能想要得到重明剑?”他望着那件血衣,说道,“能真的让一头熊活活抓死一人,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顾青荷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冷笑道:“我现在才知道那晚他为何定要我前去赴约,就是怕我在场,阻止他的计划。”
她便将元修逸掳走徐忆君之子,她和徐忆君如何向他讨要孩子,他又如何提出赴约的要求以及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一一跟元修明说了。
她说道:“ 他真聪明,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忽然提出这种近乎荒唐的要求,我定会生疑,又用言语相激相诱,知道我定忍不住好奇心前去赴约,我真傻,竟真的以为他对我好,又有些相信他了。如果那晚我早些回去,或许事情都不一样,也许盼儿姐姐也不会死,江大哥也不会去向不明,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他为何要将你引开?”元修明问道。
“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我去了,忆君哥哥也会去,这样子他就可以专心对付江大哥了?”
“徐忆君那晚也去了吗?”
顾青荷愣住了,她没有见到徐忆君。
元修明说道:“你还道他与此事无关?你前去赴约,他却没有出现,定是被更重要的事牵绊住了,在他心中,有什么事比你还重要?”
顾青荷道:“你不要这样说,有很多事都比我重要。”
“是啊,比如说杀人。”元修明冷冷道。
“不,我相信他不会。”
“你不是说他儿子被元修逸劫持吗?难保他不会受元修逸要挟,更何况赌坊的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顾青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他,他说这件事与他无关,就一定与他无关。”
“你就这么相信徐忆君?”
顾青荷点点头,说道:“如果我不信任他,那就对他太不公平了。一个人一生如果没有一个可以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能信任的人,那该多孤独。他从未让我孤独一人,我也不能让他孤独一人。”
元修明心头仿佛被重重打了一拳,他这才发现,在她心中,自己与徐忆君的差距在哪里。这差距纵然细如裂缝,也已然无法再追赶上。
信任就是这么坚韧又脆弱的东西,即能无坚不摧,又可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过了一会儿,元修明道:“既然你我都怀疑元修逸,今晚我们就夜探紫宸苑。”
是夜,顾青荷与元修明来到了紫宸苑外。
顾青荷道:“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元修明道:“我没那么不济。”
“好,那你跟紧我,这里不仅有元修逸,还有沙百万等人。”
二人跃上墙头,见里面守卫并不森严,心下奇怪。
元修明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吧。”
顾青荷来过两次,比较熟悉,便带着元修明往里走。
一抹影子从院前走过。顾青荷忙着拉元修明躲在一旁,那抹影子很快便消失了。顾青荷觉得那抹影子好熟悉,忽然想起那天和徐忆君一起来这里时,白天也见到过。
元修明见顾青荷神色有异,问道:“怎么啦?”
顾青荷道:“方才看到一个身影,觉得好熟悉。我们去看看。”说着,便拉着元修明朝那抹影子走去。
元修明见顾青荷一直拉着自己手臂,心中暖暖的,暗想:“她虽恨我恼我,心中却总是关心着我。”又想到她嚷嚷着要杀自己,甚至不惜和元修逸合作,可见到自己,却未舍得伤自己分毫,见到自己受伤,又比任何人都伤心。
元修明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顾青荷心中一惊,忙要挣脱,元修明却握得更紧了。
暗夜中,他虽见不到顾青荷脸红,却能隐约看到她躲闪的神情和目光。
元修明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青荷,你用你的心告诉我,如果你没有那么恨我了,就让我任性一回。”
顾青荷感受着微烫的脸颊,不再挣脱,任由他握着,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二人转过拐角,见方才那身影走进了一个房间。他们确认四周无人,轻轻走过去,来到房门外。
房中的灯忽然亮了,二人忙低伏下身,顾青荷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朝里看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人,斯文儒雅,书生模样,她觉得这人好眼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顾青荷让出小洞,元修明朝里看去,他的脸色忽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