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地道口,周南道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笑着对赵剑川说道:“刚才是我们易总的电话,他刚刚从上海参加了旅游推介会回来,听说赵队长在这里,想请你们晚上吃个饭。上几次你们过来的时候易总都不在,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给你们找了这么多的麻烦,也算是表示一下谢意吧,还请赵队长不要推辞。”
“哈哈,你们易总真有意思,这麻烦是你们给我们找来的吗?这么说,这些案子都是易总做的了?”赵剑川笑着调侃道,“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你们请我们吃饭,而是我们要请易总去我们那里吃饭了。”
“口误,口误,是我表达不清。”周南道笑着认错,然后陪着赵剑川和谢文远,一起来到了餐饮部。餐饮部金主管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周南道他们,迎上来问了好,然后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门刚刚推开,里面的男人就站了起来,边走边朝赵剑川伸出了右手:“公安局刑侦队的赵大队长吧,久仰久仰。我是易荣,一直想请赵队长过来坐坐,都没有机会,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赵剑川有些吃惊,这位易总看起来才三十出头,齐整的板寸头,休闲的T恤衫,身上是淡淡的男用香水,赵剑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叫不出名字来。让他意外的是,号称谐安县最大私企的天雨湾酒店,总经理竟是如此的年轻。因此他笑道:“易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没什么事我还真不敢到处乱坐,免得被人家嫌弃不吉利,哈哈。”
“哪里,哪里,都说我们这酒店阴气重,赵队长一身阳刚之气,坐镇这里,那就跟我们酒店的保护神一样,我是请都请不来啊。”
几个男人寒暄着,各自落了座。赵剑川和易荣坐在上手,谢文远在下手陪坐,周南道和金主管分别坐在两边。
易荣笑道:“我另外还请了几位陪客,赵队长不介意吧。”
“正好,人多热闹。”赵剑川笑笑。
说话间,包厢的门就开了,进来二男二女。其中一对分别是客房部主管钱建一,人力资源部总监温晴。另一对男女则是殷桧松,和谐安二中的校长贾冰青。郑姣盛的笔录里曾提到了她,赵剑川正要找机会去询问她呢,没想到先在这里见面了。能被易荣找来做陪客,看起来她跟天雨湾酒店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赵剑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年近四十的贾冰青,一身装扮非常端庄。长长的青丝被挽在了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依然细腻光泽,如同少女一般。黑色仿古式的斜襟长裙,裙摆正好盖住脚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更衬得贾冰青风情万种了。
作为中学的校长,贾冰青和殷桧松不同,她不可能是天雨湾酒店的贵客。所以对于她能够成为易荣邀请来的陪客,赵剑川还是非常奇怪的。
“原来易总和我们贾校长很熟啊。”
“可不是。”易荣笑笑,“贾校长当年可是贵市师范学校的一枝花,引得我们这些周边学校的男生,都以一睹芳容为幸呢!”
贾冰青有些脸红,瞟了易荣一眼,含嗔道:“易总,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拿出来显摆。你不嫌寒碜,我还怕丢人呢。”说着,笑着对赵剑川解释说,“我以前就读的师范学校,和易总就读的旅游学校,仅有一墙之隔,所以认识了。没想到过了十五六年了,他居然会跑到这里来开酒店,也算是久别重逢遇故交吧。”
“说不定易总就是追随着贾校长的芳踪而来的。“殷桧松突然打着哈哈插了一句话。
众人都笑了,酒席在良好的氛围中开始了。赵剑川的目光在贾冰青和易荣之间逡巡着,有点发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估错了贾冰青的年龄,还是看错了易荣的年龄。这个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男人,事实上也已经快四十岁了。
觥筹交错中,易荣介绍了天雨湾酒店的一些情况,当然也说到了酒店的地道。他的说法和周南道的几乎没什么区别,也强调了发生在酒店里的几起死亡事故,跟地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因为地道一直是作为酒店的配套设施存在的,从来没有想要瞒人。倒是辛蕴的失踪,让易荣非常担心,他表示只要有需要,赵剑川他们可以随时进地道寻找。
“我记得辛蕴是在校大学生啊,你们当初是怎么把她招聘进来的呢?”赵剑川看着温晴,好似随口问了一句。
“这也算是无奈之举吧。”温晴没有回答,倒是易荣接了话,“谐安县的风景那真是算得上得天独厚,无可挑剔了,可惜这里的居民素质还差了那么一点。当地的女孩子,要么是不愿意工作,要么是没有工作能力,所以我们想要在当地找一些像样点的服务员都很困难啊。那个叫辛蕴的小姑娘来应聘的时候,虽然人力资源部知道她是在校生,但因为小姑娘的形象、举止、谈吐都不错,所以就当暑期工把她留下了。你们也知道,暑假正好是旅游旺季,酒店缺人手,而一些大学生也需要假期实践的机会,所以南州市的总公司,也有招暑期工的习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早知道,当初不留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对不起人家的父母啊,但愿这个女孩吉人天相,不要有事才好。”
易荣不无遗憾地摇摇头,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赵队长,只要能够找到辛蕴,你们要怎么做,酒店都会积极配合的。哪怕你说要掘地三尺,我也马上去找了工人来干,怎么样?我知道最近酒店一直在流传着什么有人听到哭声之类的流言蜚语。”
“知道是流言,易总大可不必介意了。”赵剑川笑了笑:“不过易总说要大力配合,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看看酒店装修时候有关地道这一块的设计图和施工图,不知道易总能不能提供一下方便。”
“没有问题啊。”易荣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过这些图纸目前都已经在总公司归档了,调档的话可能需要好几天的功夫,不知道赵队长能不能耐心等待。”
“有电子文档吗?”赵剑川想了想,问道。
“赵队长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想让他们扫描了电子文档以后先发过来,这样可以快一些。”易荣笑道,“不过这是二年前的档案了,找出来也要费时好几天呢。当然我们会抓紧时间的,赵队长放心,明天一上班,我就打电话去总公司,让他们赶紧去找。”
易荣的合作态度,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因此饭局结束以后,赵剑川和谢文远就告辞了。周南道打电话叫来了酒店的驾驶员,让他用酒店的车子,把赵剑川和谢文远送回家。
“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你们的车子就留在这里,明天再来取吧。”周南道好心解释着,还不忘开了句玩笑,“放心,我们酒店是提供二十四小时免费停车服务的。”
赵剑川也没有推辞,和谢文远一起上了车。看着车子驶出酒店大门,消失在夜色中,周南道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想了想,转身朝住宿楼方向走去。
易荣有两个办公室,一个在行政办公楼四楼,和周南道的办公室并排,作为日常办公使用。另一个就在酒店住宿楼的十八楼,1888号房间里,一般情况下是用来接待VIP客户的。吉利的房间号一向是客人追捧的目标,尤其是生意场上的客人,若是正好有两拨客人遇到了一起,都要开这个房间,那么房间开给谁都会得罪人。因此为了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易荣索性就将这间房做了自己的办公室,那就谁也不会得罪了。
周南道乘着电梯到了十八楼,敲了敲1888号房间的门,来开门的是贾冰青。贾冰青朝他点点头,又朝房间里努了努嘴,示意他易荣正在发火。周南道心下一紧,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朝里间走去。
易荣正背对着房门站着,还没等周南道走近,他就沉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女孩放出来?!”
周南道怔了一下,不敢再往前走,垂手说道:“我问过章春露了,她说那天谭天方要走,她心情很不舒服。于是就找到辛蕴跟她说,谭天方被辞退,都是辛蕴害的,辛蕴很生气,说是要去找谭天方核实,然后就跑了,她也不知道辛蕴跑去了哪里。”
“我不管那个小姑娘跑去了哪里,明天……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我必须见到那个小姑娘。”易荣转过身来,“活着见人,死了见尸,你明白吗?否则天雨湾掘地三尺的事情,你给我去办,你替我去给公安局一个交代!”
“易总,你是不是也相信了那个什么哭声了……”
“还有,事情结束以后,你让那个章春露也离开这里。”易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女人,你要怎么关照,我都管不着,但是……如果她要坏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说到这里,易荣顿了顿,语调婉转了一些,“周哥啊,凭你的地位人才,要多少女人找不着。我都看不出这个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会这样宠爱着她。到时候可别让她把你给卖了,那可真成了牡丹花下死了,哈哈哈……”
易荣神情暧昧了起来,说到后来,便索性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贾冰青微微一扬嘴角,不屑道:“假如果真是牡丹花,那周副总这样也算是值得,死而无怨了。可惜只是一朵喇叭花,还是一朵脚踏两头船,害死人不偿命的喇叭花。周南道,你喜欢这个小女人,愿意跟她祸福同当,这个我跟易总都没有意见。但是拜托不要把我们给牵连进去了好不好?你说,她把酒店保安的资料都提供给了那个姓谭的小嫩笋,算怎么回事?”
“你怕什么?”周南道没有回答,易荣先冷冷地瞟了贾冰青一眼,“那个女孩本来就是个意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倒是陈会明提到过的那个女学生,公安局是怎么会找到她的?”易荣恼火地皱起了眉头,“你就没有想办法让她闭嘴?”
贾冰青的脸上显露了几分恐惧,她喃喃地辩解道:“我……我去过啊,可是……因为不巧,被人撞见了,我怕……”
“贾校长,你是怕升官呢,还是怕发财?”易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突然却沉了脸,对周南道说道,“好吧,你们说说看,水井里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周南道脸上闪过一丝的恼火,马上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问了他们,都说没干过。再说了,那是殷桧松的女人,跟我们的事情毫不相干,我们去杀她干什么?”
“是那个姓殷的干的吗?是不是那个女人逼着他买酒店的别墅,他不乐意了,就杀人了?”易荣说着,自己也好笑起来,“一套别墅也就一二百万,那女人要买几幢啊,还值得咱们的殷总去杀人?不过,跟我们没关系就好,公安局那边,一定要积极配合调查。”
“那要是万一真的是殷桧松干的呢?那个地方……”说到这里,周南道凑近易荣,耳语了几句,才恢复常态说道,“所以殷桧松是很有可能知道的,至于水井房,只要有心留意一下,也能发现。而且……那天晚上的牌局,也是他提议安排的,却没有在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另外包了一个豪华间,却没有叫小姐。”
易荣的神色凝重了起来,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个房间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现在就去?”周南道有些意外,看了看贾冰青。
“现在就去。”易荣用手在衣摆上虚掸了掸,然后对贾冰青说道,“女学生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好,你也看见了,今晚那个刑侦队长就已经注意你了,进了公安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
贾冰青有些憋气地应了一声。
车子刚刚开进县城,赵剑川就让司机停了下来,说是还要顺路买些宵夜回去,慰劳一下家人,谢文远也跟着下了车。等车子开走了,赵剑川才命令道:“跟我一起回办公室去,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对了,天雨湾酒店下面的那些地道,有没有具体的图纸啊?”
“这个倒是不知道。”谢文远楞住了,“这都什么年代的事情了,我记得文档保存的年限最长是五十年吧,这都已经过了。”
“那么天雨湾酒店是从哪里拿到的图纸呢?”赵剑川说着,脚下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县志办!”匆匆跟着的谢文远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肯定地回答道,“我记起来了,前些年县志办整理县志的时候,曾经收集过各种资料。龙礁村因为曾经是日军的鱼雷艇基地,因此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县志里面也有详细的记载,包括鱼雷洞和防空地道,我们可以去县志办找找看。”
“行,那就明天去县志办。”赵剑川说着,依然沉思着,许久才说道,“小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侦破方向出了问题了?虽然这三个案子都发生在天雨湾酒店,但是仔细对比一下,你会发现它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联系。或者发生在同一个地点,只是一种巧合,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谢文远想了想说道:“施盈颖的案子,我是偏向于意外事故的,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杀人的动机。一个才十九岁的高中女孩,能跟谁结仇呢?她的父母,我们也调查了,家庭成员简单,为人处世老实本分的一对夫妻,不可能跟人结下不共戴天、需要杀人泄愤的仇恨的。不过陈会明和包燕飞曾经是夫妻,我倒觉得,这个关系里面应该有蹊跷。”
“如果他们俩是因为曾经的夫妻关系遇害的,那么案子就应该定性为情杀了?”赵剑川摇摇头,“除了他们俩曾经是夫妻以外,我看不出这两个案子有情杀的任何特征。”
“老大,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应该撇开陈会明和包燕飞曾经是夫妻的这个思路去寻找线索?”谢文远沉吟道,“包燕飞的案子还有能找到嫌疑人,毕竟殷桧松和她在一起已经两年了,两个人之间可能会有一些致命的把柄被对方抓住,从而导致凶杀案的发生。可是陈会明的案子谁是嫌疑人呢?谭天方?郑姣盛?”
“我觉得郑姣盛的笔录很有价值。”
“老大,郑姣盛的那些话都是没有对证的,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也没有单凭一份口供就能定案的啊。我们要去哪里核实她的说辞啊?”
“她不是说了贾冰青吗?我们就去找贾冰青啊。”赵剑川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当初施盈颖也是被一个女人带进天雨湾酒店的。据施良军说,保安告诉他,那个女人从背影来看,身材很好,头发是高高挽起的,而且穿着大方得体,很有身份的样子。今天你也看见了贾冰青,有没有觉得保安的描述和她有几分相像?”
“象也没用。”谢文远不假思索地说道,“要是用这个背影去让保安辨认,我估计谐安县的大街上,随便拖一个女人来都有三分的相象。”
赵剑川自己也好笑起来,接二连三的案子,破不了不说,到目前为止,居然连个侦破的方向都不能明确,就算上司不来说他,他也已经感到了不一般的压力。
县志办没能找到地道的图纸,不过县志办的工作人员陪同赵剑川和谢文远,在当地驻军部队那里,找到了当年谐安县地下通道的布置图。四通八达的地道,有用作储藏粮食的,有用作隐匿人员的,有用来防止空袭的,甚至还有连接岛上各个驻军营地的。
“以前有些地道的出口,就是碉堡。”部队的孙参谋长指着图纸笑道,“当年好多的军事设施,那可都是花了大力气修建的,现在说拆除就拆除了,也是很可惜的。难得天雨湾酒店的领导,还有这样的想法,愿意保存这些地道,并进行修缮,对外开放。依我看,这就是一种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所以我们肯定是大力支持的。”
谢文远暗想,但愿天雨湾保留这些设施只是为了增加服务特色,不然在这四通八达的地道里面,要弄出点什么猫腻来,一时三刻还真是不容易找到证据呢。
“不过当初天雨湾的易总来要图纸的时候,曾说过不会全部保留,因为一些地道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酒店桩基的选址,所以必须得填了。因此这份图纸就不一定准确了,最好还是以天雨湾酒店提供的图纸为准比较好。”孙参谋长善意地提醒道。
“那易总有没有说要填埋哪几条的地道呢?”赵剑川顺手翻看着图纸,也有些咋舌。这四通八达的地道,几乎覆盖了谐安县本岛的所有乡镇,规模让人不敢小觑啊。
“易总又不是建筑设计师,看着图纸就能确定桩基的选址。”孙参谋长笑了笑,“我想他也就是那么顺口这么一说吧,你们拿到了酒店的设计图纸,不就知道了吗?”
“那倒也是。”赵剑川笑笑,将图纸递给了谢文远。
谢文远拿着图纸去复印了,赵剑川又问了一些关于当初地道里的设施的情况,孙参谋长也有些模棱两可了。毕竟,这些地道已经存在了五六十年了,而孙参谋长到谐安县也不过才七八年。如果不是天雨湾酒店问他们借地道图纸,他大概到离开谐安县,也不会去注意自己脚底下的这个庞大的地下工程的。
谢文远复印好了图纸以后,赵剑川向孙参谋长道了谢,然后两人一起带着复印好的图纸回到了办公室。蔡副队长和小陶不在,说是去找贾冰青核实情况去了。赵剑川便招呼谢文远一起看图纸,一边问道:“小谢,你是不是熟悉九龙乡的地道?”
谢文远笑道:“这个你去问谭天方更好。他是九龙乡龙岗村人,从小就在姐妹沙滩那一带玩。小时候皮得要死,我估计那些地道,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哦。”赵剑川笑了一下,“那他拿着图纸,能不能比对出地道实际所在的方位。”
“肯定没问题,那家伙上学的时候,就是地理兴趣小组的组长,地理老师的跟屁虫。只要一个指南针,你想找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到。”
“你这同学不错嘛。”赵剑川笑了,“等天雨湾的图纸拿到了,你把他也叫来,我们一起去实地看一下地道被填埋的情况。”说着,赵剑川收起了图纸,说道,“否则单凭部队上提供的这张图纸,还真看不出什么来。这样吧,你去天雨湾催着点易荣,早点拿到图纸,我们好对比。对了,把地道装修图也一起拿来,还有……地道的装修工程决算书也要。”
“要决算书干什么?”谢文远不解了,“那个是财务做账用的,头儿,就算天雨湾有工程贪污的迹象,那也是经侦大队的事情,不干我们的事啊。”
“别问那么多,快去!”赵剑川不客气地在谢文远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顺便把车子开回来,那还是问邵副局借的呢。”
谢文远笑着答应了,想起赵剑川嘱咐过的,包燕飞的小坤包也是一条线索,他还要找谭天方去了解一下呢。因此先打了个电话给谭天方,说自己要过来拿地道的施工图纸,顺便再了解一下当晚他见到包燕飞的情景。
听说谢文远是来拿地道设计图纸的,谭天方有些意外。按照酒店的管理分工,档案一类资料的归档调取,都是行政办的职责,可是酒店要从总公司调取设计图纸,章春露却丝毫没有说起。是她对自己起了防备呢,还是周南道对她起了防备了?
“阿方,你还记得吗?包燕飞死亡的那天晚上,你遇到她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经常背着的一个小坤包?”
“小坤包?”谭天方回过神来,问道,“什么样的小坤包,我没印象啊。”
“一个奶黄色的小坤包,这么大。”谢文远比划着,有些懊恼道,“忘了把那张照片带着了。照片上的包燕飞,背着的就是那个小坤包。算了,你就仔细回忆一下吧,她有没有背着包?”
“背……包?”谭天方冥思苦想,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在行政楼那边单独遇到她的时候,我可以确定她没有背包。但是再早一些时候,我们在别墅群那边也遇到过她和殷桧松了,那时她有没有背包,我还真是没注意呢。”
“是吗?”谢文远揶揄道,“殷桧松说了,包里是包燕飞两年来的所有积蓄了。你说这包燕飞也是好玩,把所有家当都背在身上,她倒不怕被人给抢了。”
“被抢?”谭天方不以为然,“我在谐安县活了二十几年了,这里有多少杀人抢劫的案子?谁不知道在谐安县杀了人抢了钱都是跑不了的,还犯傻?”
“那是以前,现在可难说了。”谢文远叹气道,“谐安县最近开发的一些酒店宾馆、休闲基地,那可都是大手笔啊,游艇一买就是五六艘,要逃可是太方便了。天雨湾酒店的游艇就有四艘吧?听说莲花岛度假基地,就是包燕飞的情人,那个殷桧松在做的开发项目,首批投资里面就包括了十艘游艇,那叫一个花钱如流水啊。”
谢文远感慨着,思想却还在包燕飞的身上:“我也奇怪,就算包燕飞是想来谐安县投资的,她也不用天天将全部家当都背在身上吧,你说这人是不是真有神经质啊?”
“可是我听她说起,不是她自己投资,是殷桧松来投资的。”谭天方不以为然,“所以那个包包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全部家当,都只是殷桧松的一面之词,谁也没有办法去印证,除非能找到那个包包。”
“如果包包里没有钱,那殷桧松为什么要说有钱呢?这个谎言对他可没有任何好处。”谢文远沉吟着,“如果那个包包里有钱,我还是觉得,一个天天将家当背在身上的人,肯定脑子有问题。”
“如果包包里有钱,那背在身上不是很正常吗?”谭天方瞪了谢文远一眼,“不背在身上,你说放在哪里?酒店的贵重物品寄存处就很安全吗?要知道包燕飞曾经被陈会明出卖过,所以就算她有神经质也很正常,她不愿意相信别人也很正常。”
“我觉得不正常。”谢文远耸耸肩,“如果是我,我会放在家里,或者让朋友帮忙保存。如果谁都不相信,那不是还有银行吗?银行有贵重物品保存服务啊,不过价格贵得离谱,会选择的人大概不会很多的。”
两人正聊着,行政办的方主任进来,手里拿着图纸。方主任是总公司行政办的副主任,在这里的任期是三个月,主要任务是指导章春露的工作,让她尽快成为熟悉行政办的工作职责和流程,以便在方主任离开以后,能够顺利接任行政办主任的职责。因为方主任在总公司的工作并没有脱手,因此她在天雨湾的时间并不多,日常工作基本已经交给了章春露了。
然而章春露的工作,总是不能让她满意,大事不能拍板也就算了,在处理一些小事的时候,也常常顾此失彼,和其它部门的关系相处得并不好。因此方主任这次陪同易荣去上海参加旅游推介会以后,一起过来就是来为章春露做一些善后工作的。
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的善后工作并不多,因为谭天方的相助,行政办的工作总算理出了一些头绪。但让她烦恼的是,易荣已经通知她了,她在谐安县的工作期限可能会延长,因为章春露不适合行政办的工作,公司方面打算另外挑选行政办主任的人选。
章春露学历不高,能力低下,这些方主任都清楚,她也非常清楚章春露能够做上行政办副主任位置的原因。她不满意的是,周南道那边出了问题,却要连累到她。因此易荣通知她的时候,她就提出了建议,不如让谭天方接手行政办主任这个职务。
一来,行政办主任的岗位和总经理助理的岗位是平级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谭天方作为总经理助理,主管的就是行政办的工作,反而是作为总助的一些工作,因为易荣经常不在,他基本没能涉及。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正是因为谭天方的加入,才使得行政办的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轨。
二来,天雨湾所有部门的主管,都是总公司派下来的,谐安县本地人基本没有。在一个排外情绪相对严重的小县城,公司中层管理之中没有本地人,就意味着不太容易和其他客户单位进行沟通交流。这也是当初易荣答应让章春露进入中层管理的一个原因,而现在看起来,谭天方绝对可以比她更加胜任。
易荣并没有当场答应,只是表示会考虑的。方主任不知道他还要考虑多久,离原先约定返回总公司的日期,就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方主任心里当然着急。当然,对于方主任来说,她早已经过了将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年龄了,因此尽管心存不满,但是将图纸递给谢文远的时候,她依然是笑容可掬的。
“这是设计图纸,这是装修图纸,还有工程决算书。”方主任将资料一一递给谢文远,一边笑道,“还真是不清楚,你们要工程决算书干什么?预算书要吗?”
“如果有的话,多多益善啊。”虽然谢文远也不知道赵剑川要工程决算干什么,但是在案子毫无头绪的时候,资料无疑是越多越好的。
方主任笑道:“你还真要啊,那行,正好总公司有传过来的,我再去打印出来就是了。”
“方主任,除了图纸,我还要一样东西,你给不给啊?”谢文远一本正经地问道。
方主任有些诧异,随口问道:“什么啊?”
“他。”谢文远一指谭天方。
谭天方愣了一下,一拳砸在了谢文远的肩上:“你才是东西呢?”
“难道说,你不是东西?”谢文远抚着肩膀,呲牙咧嘴的。
方主任笑道:“警察先生是不是弄错了,小谭是总经理助理呢,我可做不了他的主。这样吧,我打电话给易总,请示一下答复你,好不好?”
“行,行,那就谢谢方主任了。”谢文远说着,笑着对谭天方说道,“我们头儿看上了你方向感极强,想请你做一次向导,不会有意见吧?”
“别让我看见你,就没意见了。”谭天方没好气地说道。
方主任已经打完了电话,笑着说道:“易总说了,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的义务。谭总助可以随时配合警方工作,不需要征求酒店方的意见。”
“你们易总可真是深明大义啊。”谢文远一副敬仰不已的模样。
在方主任善意的笑声中,谭天方和谢文远走出了办公楼,到停车场坐上车,一起回到了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
蔡副队长和小陶已经在了,赵剑川正在看他们带回来的贾冰青的笔录。兼谢文远和谭天方回来,便示意他们先回避一下,于是谢文远带着谭天方去了隔壁办公室,赵剑川则继续看贾冰青的笔录。
贾冰青坦言,因为曾和易荣是故交,所以在酒店营销方面,她也曾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给易荣帮过一些忙。尤其是高考结束后的那一段时间,她自己的客人来往也比较多,所以陪着客人来天雨湾的次数也不少。
“施盈颖出事那个晚上,还有郑姣盛说的事情,都核实过了吗?”
“都核实过了。”蔡副队长说道,“施盈颖出事的那个晚上,是明珠市周熙昌副市长来谐安县调研,下榻在天雨湾酒店。因为正值高考结束,所以教育局的一些领导和学校的校长都去了天雨湾,向周副市长汇报工作。贾冰青也去了,那天晚上确实人不少。我们根据贾校长提供的人员,打电话核实了一下,基本情况属实。另外,我问了一下办公室,那天是周副市长来谐安县的日子,咱们郭局也去了。”
“哦,还有呢?”
“郑姣盛那件事情,贾冰青说的前面一段,和郑姣盛说的一模一样。至于郑姣盛喝醉以后,贾冰青说,她让酒店服务员把女孩子送到房间以后,自己就今年的招生状况跟那几个外地的招生老师探讨了一会儿,本来是想等郑姣盛酒醒了带她回去的,可是服务员去看了几次,郑姣盛都睡着,她没有办法,因为家里还有十二岁的女儿单独在家,就托付了周南道,然后自己先回家了。所以关于郑姣盛说的后面的那些事情,她一概不知道。至于陈会明,她也没有见到过,只知道这一次饭局因为是教育局组织的,所以她觉得应该是请了陈会明的。”
“那些外地招生老师,也核实了吗?”赵剑川问道,“陈会明是教育局招生办主任,外地学校的招生老师,不是首先应该跟他接触的吗?”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蔡副队恍然道,“我跟外地招生老师核实情况的时候,他们只提到了贾冰青校长,没提到陈会明主任啊。不过饭局上的情况倒是跟贾校长说的是一样的,探讨招生工作的情况也对。不过后来那几位老师都被教育局的人拉去娱乐城了,至于贾冰青去了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
“具体时间呢?”
蔡副队尴尬地笑了一下,小陶接过话说道:“喝酒之前,他们还记得时间,喝完酒,就全都不清楚了。同一件事,有的说是八点,有的说是九点,有的说是十点。幸亏是电话里去核实的,要是叫了人当面来核实,我估计他们都得打起来了。”
赵剑川点点头:“那行,笔录就放在这里,我再看看,你们先做你们的事情去吧。”说着,一伸手,拿过了谢文远带回来施工图和工程预算,看了起来,一边吩咐正要出去的小陶,将谢文远和谭天方叫过来。
“小谢,那天我们去地道,你看他们那装修得怎么样啊?”谢文远一踏进办公室,赵剑川就问道,“对了,小谭,你在酒店里有听说过地道要对外开放的事情吗?”
“什么装修啊,我看不就是刷一下白嘛。”谢文远不解道,“我也奇怪,要是地道都是那么装修的,怎么工程决算里要花那么多钱呢?对了,阿方,你不是去过地道里面的房间吗?里面装修得怎么样啊?”
“你没去过啊?”谭天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别老是问我好不好?你也有眼睛有耳朵不是?看不出来就是普通标房的装修啊。不过,我倒是听章春露说起过,好像说是有几个房间装得很好,是按照豪华套间的标准装修的。”
“豪华套房?”谢文远怔住了,看了看赵剑川,才问道,“你有问过是在哪里吗?到目前为止,我们了解的地道这种,没有发现有豪华套房的啊。”
“这土方好像少了点啊。”赵剑川突然转了话题,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按照设计图纸标注的,被填埋的地道少说也有四五公里。小谢,你算算,一条宽三米,高三米不到,长度四公里的地道,完全填埋,需要多少土方?”
谢文远稍稍算了一下,说道:“将近四万方吧?”
“这里的土方不够啊。”赵剑川指了指决算,看着谢文远说道,“我知道天雨湾建造的时候,姐妹沙滩背后的山丘,被劈掉了一小半,具体多少就不清楚了。有没有可能这些劈下来的土方,给填埋到地道里去了呢?”
“那就要核对整个酒店的设计施工图了。”谭天方突然插话道,“我听说开山劈下来的那些土方,都用来垫高地基了。沙滩上是不能建造那么高的楼房的,所以需要用土方将地基夯实了,才能建房啊。”
赵剑川若有所思,然后对谢文远说道:“小谢,你去建筑公司找个懂行的,让他来天雨湾看一看。从地道到地基,按照图纸标注的来算,全部完成需要多少土方。”说着,他顺手将两张图纸往谭天方面前一摆,转而招呼谭天方道:“小谭,你来看看,从这两张图纸上,你能看出什么来?”
谭天方拿过图纸,左右摆放了一下,然后说道:“基本一样。”
“那么这些地道,你都熟悉吗?”
“没什么熟悉不熟悉的。”谭天方笑道,“只要知道地道的出口和入口,掌握大概的方向,基本每一条地道都是可以而走得通的。”说着,他在远离九龙乡的几条地道上指了指,“这些不是,这些是储备仓库,不能走人的。”
“那么九龙乡有几条这种不能走人的地道呢?”
“九龙乡太靠近海边了,地道里湿度大了点,所以没有这样的地道。”谭天方用手掌在图纸上分了一下,“这边的地道,我基本都走过,那边走过的不多。”说到这里,他突然严肃了起来,手指在一条地道上轻轻划过,“这条地道也被封了吗?这是当年九龙乡最大的一条地道,相传是用于战时作为指挥部的。里面不仅比一般的地道又高又宽,设施也特别齐全。记得我们小时候进去玩,还能看见一个个房间里有水泥浇铸的凳子、桌子,还有床架。每个房间都有一口水井,墙壁上有烛台。听说里面的线路铺的都是暗线呢,还铺了地板,地板下是生石灰,防潮用的。当然,我们去的时候,地板已经没有了,我妈说,炼小高炉的时候,都被拆了去当柴烧了。”
“这条地道的具体方位在哪里?”赵剑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