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楚亭君得到陈公首肯,愿意和自己交流,心下大宽,又定下今晚的晚宴由他请客,就先告辞出来。
下了二楼,径直去寻小猥琐。
其实他在岸上等待客船时,一眼认出船头的小猥琐。
后来发觉小猥琐是在唤鸟,又见鸟被惊飞到邻船的桅杆上,小猥琐急得大哭,不由失笑,随即运用轻功把那小鹩哥抓下来,送到小猥琐手中。
他也不知道什么缘由,见到这小猥琐就会心情愉悦。
仔细想想,也许是在乌木城花鸟市场,小猥琐那种肆意奔放的生活态度让他羡慕;或者在土地庙的房顶上偷窥,小猥琐逗鸟的闲适生活让他向往。
除此之外,楚亭君也想不出为什么见到小猥琐就开心。
刚才也注意到小猥琐住在船舱下层,于是从二楼下到甲板后的转角,再从转角顺楼梯往下走。
只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楚亭君寻声找到其中一间住舱,见里面一群人正在逗弄两只鹩哥。
楚亭君见过这两小只,一次在花鸟市场,一次在土地庙的房顶上,也算熟鸟吧。
再看看围在鹩哥旁边的人,那彭旭祥也算熟人;还有一位,也是书生打扮,却面生得很。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夹在两位书生之间,笑得最开心。
还有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站在稍远的地方旁观。
而那个小猥琐,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正字正腔圆地宣读:“菜名,酥香鹩哥。做法,鹩哥生拔毛,吊之,使断气;去内脏、头、爪,剥成四块,佐以姜、葱、糖、豉油、酒......”
这恶狠狠、血淋淋的菜谱没有将小青吓倒,只见它小嘴一偏,吐出两个字:“是吗?”
轻飘飘的两个字,将小猥琐打得落花流水。
一阵哄堂大笑。
楚亭君也轻轻笑出声。
看着满屋的其乐融融,很难判断,究竟是小猥琐念菜谱太喜感,还是小青的回应太逗人,以致引来这么多人,娱乐了这么多人。
楚亭君离开舱门,来到船尾。
范振海正在船尾持剑站岗。
两人交换一下眼神,楚亭君也站立静候。
只见跟在船尾不远的小客船立即加速,渐渐追到大客船的右侧。
楚亭君一个跟斗翻到小客船上。范振海也跟着翻过来。
二人在舱房内坐定,赵曙也来了,三人将各自得到的讯报简单汇总。
赵曙说:“赵仲德在水利工程现场得到陈宝是赏识,因此陈宝是奉密诏入京时,将他也捎带上。路经乌木城时,赵仲德亲自到土地庙拜访韩半仙,得知韩半仙也在同一时间北上,就邀请同行。这三家近二十人,加上奴仆家丁十几人,另外有几个散客,包下了整条航船,直接从乌木开到江夏。”
楚亭君眉毛轻扬:“这倒有意思。赵仲德为何对一个江湖术士如此恭敬?看来之前的推测是对的,赵仲德在陈姓督邮操作之下,本来是被浇灭的死灰,突然借水利工程复燃,又打捞上金水牛,如此突转,应该与这个韩半仙有关。”
范振海则禀报说:“这艘船,韩半仙一方五人,人员有他师徒三人,还有两个,都是刚刚考上明经的书生,一个叫赵旭祥,被韩半仙从溶洞里救出来的;另一个叫甘政祺,三次落榜,据说韩半仙改了他书房的风水,从而一举得中。”
楚亭君由此判断,那面生的书生是甘政祺。
只听范振海继续禀报:“此外,陈公带了夫人、儿媳妇、女儿以及一个孙子,五人;赵仲德夫妇,带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亦是五人。”
楚亭君点点头,这就十五个人了,再加上奴仆家丁,确实足够包下一条大船。
这种包船价格不菲,从韩半仙师徒穿着打扮看,不像能包得起长途航船的人。于是对范振海说:“打探一下韩半仙师徒的船费由谁出?”
又对赵曙说:“再细探韩半仙在乌木的行迹。”
如果韩半仙真有奇能异术,不妨争取过来为己所用。
范、赵二人行礼退出。
楚亭君又想起刚才的情形,以小猥琐和那两只鸟为中心,围了那么多的人。这个十一岁的小猥琐,不简单啊!
很快,陈公派人通知另外两家,今天晚饭聚餐,新来的楚公子宴请大家。
以往的聚餐,漓豆都会去厨房帮忙,后来各家自己煮饭,韩氏同盟的三餐也大半由她去厨房煮。
这次也不例外,她照旧主动到厨房帮忙,不小心把一块锅黑沾到脸上,待感觉到脸颊有异样时,她习惯伸手一抹,那锅黑就变成一块黑斑。
漓豆就顶着这块黑斑,不自知地进出厨房和大舱之间。
韩氏同盟几人见惯不怪,陈、赵两家人出于修养也没有说。
赵仲德记得,在笊篱城时这小师父就不修边幅,脸颊常常带着锅灰,最近好像注意打理自己,好转些了。
只是日积月累的习惯怎能轻易改掉,可不,今次脸上的锅灰前所未有的黑。
其实漓豆怎会不自知?因为每次遇到楚亭君,她都会黑化。
这是个危险的敌人,不要被他看穿才好。
才到笊篱城三天,他就把案情查得明明白白,不知会不会看出江采篱自绝牛牯湾的隐情?
十一岁的江采篱,十一岁的跟师父从笊篱城出来的自己,有点巧合。
幸好有了新过所,有了新籍贯!
正乱七八糟想着,在楼梯口差点撞上一个人。
倒霉,是陈语诺!
陈语诺见死对头顶着一块大黑斑而不自知,轻蔑一笑:“没长眼睛的丑八怪!谁碰到谁倒霉!”
自从同船北上,因为抢了“大舱侍茶”的位子,漓豆无数次被这女人侮辱,现今和冤家楚亭君聚头的霉气还没消,又遇到恶心人说“倒霉”,漓豆火气就上来了。
她将眼睛一瞥,四顾无人,就从嘴里吐出一串骂词:“陈小姐我忍了你很久,现在不忍了!你说别人长得丑,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看你,柠檬头、老鼠眼,大翻嘴巴老羌牙,鸡胸狗肚饭桶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有什么好得意的!”
哼,要真骂战起来,第一名非我其谁?
半年的小盲流不是白当的!
“你!”陈语诺捂着脸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