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明的话如滚滚而来的海浪扑打着顾青荷,她的身体任其颠覆,不由得晃了晃。元修明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顾青荷不堪其苦,用力推开了他,“你不要再说了,现在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真假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岂能有假。这就是为什么我父亲知道梅花诺,这也是为何衡王血洗梅花山庄的原因。江梅两家,一向都是我们的左膀右臂。”
“是又怎么样。最后你父亲还不是将活路留给了你母亲,而太子妃却跟着他一起惨死。”
元修明道:“当时我父亲已感知到了危险,母亲是去江家求助的,外界无一人知晓。况且,”他强迫顾青荷看着他,说道:“青荷,你真的觉得活着才是最幸福的吗?陪我父亲一起死才是悲惨吗?”
顾青荷咬着唇,眼眶渐渐湿润,转过头去,不看他。
元修明继续道:“母亲告诉我,当时父亲也让太子妃走,可她坚持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一走,便会引起他人察觉。有她,我父亲走得一点也不孤单。”
顾青荷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要再说了。这些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现在的摄政王妃是安阳,而你,你为了自己,出卖了溪云山庄,江梅两家也因此家破人亡。元修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再听到这些。”
“是啊,他们都是因为我,如今江大哥也,都是因为我……”元修明的声音变得嘶哑。
顾青荷知道触到了他的痛处,后悔方才言语太过,一时不忍,却觉无可奈何。
“青荷,你为何不想想我身上承载的是什么?”他忽然面色冷峻,“我不能苟且偷生,我也没有后路,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是同样的选择。”
顾青荷望着他倔强的背影,缓缓说道:“是啊,在你心中,比我重要的人和事太多了。”
“他们不是比你重要,而是我不能不为之。你为何不懂我?”
顾青荷擦了擦眼泪,说道:“有人懂你……”
“可我要的是你懂!”
顾青荷愣住了,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说道:“事到如今,你已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我们不说这个啦。”
元修明一声长叹,二人又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荷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打重明剑的主意?”
元修明道:“你可知道紫微剑?”
顾青荷听东方太白提及过,“传闻紫微剑有震动苍生之能,于是被三大神剑封印了。啊!难道这一切与紫微剑有关?”
“如我所料不错,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紫微剑。”元修明道,眉头越琐越紧。
顾青荷很少见他神色如此凝重,问道:“这紫微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修明走到桌旁,坐了下来,“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百年前紫微剑横空出世,一时间传言纷纷,紫微一舞苍生动,得紫微者得天下。你可知道紫微剑的是如何来的?”
顾青荷摇摇头,她又想起什么,说道:“难道也与梅家先祖有关?”
元修明笑道:“不错,这次聪明了。你一定听过梅花一诺,天下大定, 你知道这梅花诺是什么吗?”
“莫非这梅花诺便是紫微剑?”
“梅花诺是一个秘密,关于紫微剑的秘密,一直由梅花山庄庄主和历代帝王掌管。”
“可有人见过紫微剑?”
“有人说见过紫微剑,却有人说那不是紫微剑,只不过是梅家先祖铸造出来掩人耳目。总之,当年为了紫微剑,江湖朝堂也曾掀起过一翻血雨腥风。”
“想不到这梅家竟有如此多的秘密,难怪嘻哈二贼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它。树大招风,怀璧其罪,说的都是这些道理。”顾青荷叹道,“溪云山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一些宝藏而已,就让你们昔日好友互相算计利用,滥杀无辜,真是可悲可叹。”
“一些宝藏而已?青荷,你对金钱真的没有概念。那些宝藏虽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可听闻,那相当于大昌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税赋收成。有了这笔宝藏,国力昌盛,百姓安居,难道不好吗?”
顾青荷道:“如若真的如此,先帝为了打压宁帝,为了给太子一脉一次重生的机会,将国库掏空,置百姓于不顾,置边境潜在安危于不顾,与国贼何异?”
“你!”元修明又惊又怒。
顾青荷也不知为何会说这些话,只是不知不觉之中说了出来,她见元修明恼怒,咬了咬唇,低下头不说话。
元修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他平时听到的话无一不是夸赞先帝有先见之名,有远见卓识,才能有现在扭转乾坤之基础,加上他是先帝,有何人敢置喙?没想到顾青荷竟给他安上了一个‘国贼’的罪名,元修明怎么能不生气,说道:“你,妇人之仁!元宏珗弑兄杀侄,品行如此低劣,你不耻吗?”
顾青荷道:“我是不耻这种人,可作为普通百姓,我们只想过安稳日子,没有打打杀杀,没有战争。我们只希望高高在上的那人有能力保我们家国平安,那人是哥哥还是弟弟,是儿子还是侄子,对我们百姓来说并不重要。可你看他,眼看自己大势已去,让国库空虚,致使外族入侵,连连天灾,朝廷无力赈灾抗敌,百姓苦不堪言。
“忆君哥哥小时生活过的那个‘一片天’,到处破败不堪,恶臭满天,里面住的 全是乞丐,个个面黄肌瘦,饥寒交迫。如果当时国库充盈,宁帝会不会做得更好一些?元修明,你告诉我,百姓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有许多人不至饿死,冻死?”
元修明听得目瞪口呆,“你懂什么……”可他又觉得顾青荷的话无法反驳,只好说道,“使百姓相安,乃为政十之一,二而已。治国之道,为君之要,岂是你这一言两语,又岂是一个小小的‘一片天’所能全然道尽的?”
顾青荷道:“治国之道我自是不懂,可我知道自你十几年前入京都后,便边疆止戈,风调雨顺。如今你再去看玉屏镇看看‘一片天’,以前一片破败的房子,现在有好多都被修缮好了,我见他们晚上都能点灯的啦。元修明,这些就是我们百姓要的。”
元修明抿着嘴,红着脸,一言不发。
顾青荷又道:“你们在关心自己的权力时,有谁想过最底层人,他们所需所求不过是一粥一饭一片遮头瓦,不饿肚子,居有定所,亲人相伴。可先帝呢,将国库搬空,天灾降临时,百姓得不到救助,外族入侵时又无法抵御,你们争权夺利,受苦的只是百姓而已。”
“你!我不和你说,你的眼界只有乞丐那些事,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徐忆君是丐帮帮主。”元修明长袖一拂,转过身去,不理她。
“你!”顾青荷不料他又说这种话,心中气恼,也转过头去,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元修明走上前,转过她的身体,握着她的双肩,柔声道:“好了,我们不吵啦,以后我们都不要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吵了,好不好?”
顾青荷也不知道自己所说对不对,说道:“你说得对,治理一个国家不容易,岂能是我看的如此片面。”
元修明道:“别的不说,元宏珗弑兄杀侄,滥用平氏,任其妄为,岂是明君?你是亲眼见到平雁飞有多胡作非为啦。”
顾青荷点点头。
元修明笑道:“其实我话还未说完。那些宝藏据我所知,并不是真正的国库里的。你说得对,能无声无息,不声不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先帝爷爷乃一国之君,他当然第一想的便是大昌,他也做不出这种‘国贼’行径。”
顾青荷听得晕晕乎乎的,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修明,你们元家到底有多少故事呀?”
元修明笑道:“故事好听吗?”
顾青荷愣了一下,眼波轻轻流转,轻轻一笑,点点头。
元修明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二人坐了下来。
顾青荷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静静听着。
元修明接着道:“听说那些宝藏前人所藏,以备不时之需,只有历代帝王等及少数人知情。听我母亲说此事除了父亲,其他知情人,都一个不剩了。当时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元宏珗对外称国库被搬一空,只是为了造谣,污蔑先帝和我父亲,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元宏珗不敢对外肆意宣扬,更不敢妄加罪名,只是说太子府被天火所灭,乃触怒神灵。”
顾青荷问道:“这中间又是一段什么故事?”
元修明又娓娓道来,“据我所知,当年扶桑之乱后,先帝击败了元宏玮,也就是扶桑剑剑主,扶桑之乱的始作俑者,大昌元气大伤,不仅如此,先帝对朝堂之事,忽然心灰意冷,等他查觉到了元宏珗不对时,为时已晚,他已渐渐被元宏珗软禁了起来。”
“那你父亲呢?他没有所察觉吗?”
“据我母亲说,父亲有所察觉,才会提前送她离开,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她很快听到父亲离奇坠水的消息,接着便是太子府被天火烧毁,一夜灭门,更离奇的是,跟随我父亲的一百零三个惊羽卫竟在一夜之间消失。当时正逢天灾,元宏珗没想到国库空虚成那样子,就对外撒播谣言道是先帝同我父亲一齐将国库搬运一空,太子府被天火烧毁便是上天的惩罚。没想到,竟有许多人相信。元宏珗也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大昌有这样一笔宝藏的消息,日日折磨先帝,逼问他宝藏的下落和梅花诺的秘密。先帝被他活活折磨至死,不久后,他就登上了凌宵殿。”
顾青荷听得怒从心起,愤恨道:“这种人,也配做大昌帝王?当时没人反对吗?”
“东流剑阁在与扶桑剑主一役中元气大伤,东方师伯和我师父重伤未愈,已无力管这些。元宏珗和平氏趁机笼络了一批文臣武将,加上我父亲无故惨死,先帝又被软禁事便已成定局了, 不过,由于他没有紫微剑的下落,又觊觎宝藏,这才留下了我,给了我可趁之机。”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传言你是真正的紫微星主,他不得不接受的原因。”
元修明点点头:“有了这两样,任谁都可以称雄中州。”
顾青荷这才明白,说道:“原来这中间有这么多曲折,真是谣言不可信。”
元修明笑道:“你相信我说的?”
“你又在骗我?”
元修明忙道:“我说是真的。”
顾青荷道:“我和忆君哥哥当初听说这件事时,只觉匪夷所思,可人人都这么说,谁又能不信呢?真是人言可畏。”
元修明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了事情全部真相,以后不许再骂我祖父啦。”
顾青荷脸一红,说道:“我也是一时口无遮拦,你不要介意。”
“不会。青荷,那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共同解开溪云山庄的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