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说完也清醒了,见师父并未醒来,忙给少郡解释道:“大人,我是觉得自己浑身没劲儿,睡不够。”
少郡道:“这正常,你被你师父闹的情绪大起大落,多日赶路打仗,累狠了,像大人一样睡够就没事了。”
萧小起身,给师父盖盖被子,说道:“师父咋啦,我还以为他醒了。”
“没有,刚才说梦话呢。”少郡不愿多解释,岔开道:“昨天若不是黄将军阻止,你还不知再说些什么呢,皇上在场,你这么口无遮拦,会带来麻烦,也会牵连你师父,以后万不可以这样了。”
“萧小知错了,当时我是被师父吓坏了,心疼他才昏了头,可这也是萧小心里话,皇家世世代代为自己霸着皇位,每次保他还要死那么多人,还要心甘情愿的去死,这不公平。”
少郡想,许是萧小与子玉的身世不同,这是师徒俩之间不一样的地方,却是要不得。便道:“几千年来就是王者居上,皇帝作为公认的君主受百姓认可,只有这样才会统一臣民。没了这种信仰,这世道还不乱了,遭罪的还是百姓。这里没什么道理,就是一种凝聚民心的祖制,所以君王失了民心,便会被推翻,百姓就会陷入战乱,这些你必须明白。君王制至高无上不可冲撞。你若得罪了可以远走天涯,可你师父有家有业,你会害了他。懂吗?”
萧小似懂非懂,也点头,至少他不会愿意连累到师父。
子玉终于醒了,叫着长君睁眼寻找起来。那双眼中的惊喜让少郡心酸,一天的阴阳相隔如过了一世。她忙道:“哪来的长君,是你做梦了,快醒醒,你都昏迷一天多了才捡回这条命。”
她立刻让萧小吩咐士兵把备好的米粥端来,自己睡了许久,也早饿了。
子玉不信,他坚信自己的感觉,说道:“就是君儿,不会错的,我抓到她的手了,又软又热,怎会是梦?”
少郡心里替他难过,直说道:“那是恩师我的手,被你一下子抓了,又可怜你刚死里逃生,心里不忍才充当了一会儿,你别怪恩师才好。”
“真的?”子玉失望了,神情暗淡下来,自语道:“那感觉,就像真的,”他苦笑一下:“是恩师又一次救了我?”
萧小接道:“是大人救活了你,解毒的是大人的那位师父,他用了半身的的功力才把毒排出来。”
少郡鼻子一酸,她从三岁拜师,师父虽不常在身边,却是每次都对自己言听计从,一边埋汰自己一边成全。
见士兵端着粥罐和碗进来,她偷偷抹了下眼睛,对子玉道:“行了,你也别太纠结此事,我与师父也是不愿看着你出事。知道你昨日折腾我们多久吗,萧小为你和你那些将士们差点翻脸,还险些得罪皇上。总算没白折腾。”
子玉勉强一笑,望着恩师和萧小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萧小道:“师父活着就好。其实大人他,也---”还没说完,脚上就被少郡狠狠踩了一下,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子玉没察觉,只是感激的望着少郡,那张让他充满向往的脸,还有那把凌霄剑---他猛地想起什么两手在怀里摸着,脸色有些慌乱。
“师父找什么?”萧小问道。
“画,那张画,你没见么?”
“画?”萧小问:“是王妃师母那张吗,你怎么带在身上?”
“别问了,到底见没见?”子玉急的一下坐起,眼前发黑一阵眩晕。
萧小扶住他道:“师父别急,要是你在怀里放的,就可能是给你脱衣吸毒时掉了,我问问他们谁见了。”说完和那个士兵一齐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耸拉着脸回来,少郡早猜到是如此,不管是谁捡到,还包括那些已开走的士兵,知道画像来历的不多,这么久了哪里还能寻到。
萧小道:“我说了,师父别着急,他们都说没见,也许---”
不等听完,子玉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还要萧小为他找靴子。
“你干嘛?”少郡上前一摁,他竟没能挣得起来,焦急道:“许是落在山上了,我要去找。”
萧小道:“师父身子这样怎么能去,我带人去找。”
“站住!”少郡喝住他道:“天就黑了上哪儿去找,明天还要赶路。”
她又缓和口气对子玉道:“听我说,少瑾,你也征战多年,怎会不知道,撤下来时已经是被人打扫过战场。又不是小物件,要有怎会看不见,兴许你赶着进京,又紧着来这儿,不定失落在哪儿了。”
她拉过炕上的被子,垫在子玉身后让他躺好,继续劝着:“算了,走那么远,要找也没目标,先吃点东西,你不是从昨天就饿了吗。我可饿的不行了。”
少郡端过萧小递来的粥碗,抬眼见子玉眼圈发红,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生气,把碗一撂道:“不就是张画么,你为她这样,值吗!”
子玉怔怔地看着恩师,猛然道:“你真的是不懂吗?长君毫无踪迹,唯有这张画日日陪我。子玉说值,就值,不用恩师训教,我---”说到激动处,猛地一顿咳了起来,胳膊撑着炕沿咳得停不住,直到把一口血喷溅到地上。
少郡萧小吓愣了,一齐把他扶住,少郡手扳着他的肩膀,心跳到了嗓子眼,这一阵她可是被他吓怕了,再不敢惹他,脱口道:“是恩师不该这样说,别急,别急,我再给你画一张就是。”
少郡说过后也没觉得什么,只感觉已经神昏气短的子玉口不能言,却把自己的手抓了,抓的那样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见证这一刻。天哪,自己这是说了什么,慌不择言大错特错了。
春日的清晨,山鸟鸣翠,溪流潺潺,少郡一行开始启程回长京。她惦记着京城的情况,也模糊留有梦境中的记忆,难道子媗姐姐也有事么?不过她没敢对子玉说,这种诡异她是半信半疑。
子玉半躺在车里,透过车上的窗子望着薄雾中的高山峻岭渐渐远去,默默无语。眼下,他对自己这走不多久就会累的咳血的身体无能为力,又无权动用朝廷的军队为自己所用。如今画像失落在外,未婚妻子的容貌被风残雨蚀让人亵渎,每次想到这儿他就心疼欲裂。
他也曾想过,如果长君就在身边尚不愿认我,我又有何颜面提及婚姻。恩师,你究竟是谁?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让子玉不能自拔。
车边的萧小听得车里的咳嗽声,下马,探进头道:“师父要喝水吗?”
“不用,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子玉说道。
萧小钻进来坐在他身边,掏出怀里揣的水袋递到师父嘴边道:“大人说你要少喝多饮,还不能喝的太凉,这一路要走很久呢。”
子玉接过水袋随口道:“多谢。”
逗得萧小笑道:“什么呀,师父还客气?萧小刚跟你的时候,没少让你操心。哎,师父,你想不想听个秘密?”
“先别说什么秘密,我就是想问你,恩师是如何救我的?还有,我死的时候,恩师是不是,”他脸一红,还是说道:“很难过?”
萧小摇了摇头,见师父失望的表情,忙道:“我说的秘密就在这儿,当时连皇上都为你难过,大人却指挥平叛,为你施针,可冷静了,不过,你活了后,大人他---”
“她怎样?”子玉眼睛睁大,一副期待的神情。
萧小说:“他哭了,就趴在你身边哭了很久,我是听皇上的侍卫说的,当时皇上把人都赶走了。”
子玉舒了口气,心里这股温暖直传到五脏六腑,恩师在意自己,是出于师生?还是?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师父,兴许大人就真是王妃师母呢。”
“你怎么肯定?”子玉心又提了上来。萧小道:“我也不能肯定,是感觉,就感觉大人有不像男人的时候。”
子玉心里翻腾,想起恩师对自己犹如亲人似的关照,还有昨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确实可疑。便对萧小道:“你帮师父偷着查看一下恩师的那把剑,上面的花纹和字要看仔细,不能漏过一点。”
说完,又嘱咐道:“也不能让他察觉,倘若真是长君,她的脾气我知道,认不成到更疏远了。”
午饭休息的时候,少郡上车为子玉按脉,又问了子玉的饮食。萧小回道:“师父说心里堵,吃不下,只喝了一碗菜粥。”
“这军中的伙食能有多好,回京后我给你开方子调养,没个一年半载,这元气恢复不了。”
子玉其实是心事重重,哪里是药能调的,见少郡要下车去,忙叫了她一声。
少郡回身, 微微笑道:“怎么,少瑾还有事吗?”
她从昨日被子玉吓的脱口说了那句话就后悔不迭,从早起便恢复了往日的态度,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子玉也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一丝诧异掠过,少郡笑道:“是谢我救命之恩吗?那倒不用,恩师懂医,不过是为朝廷救回一位平叛的功臣、护国的栋梁而已,事情过去,你别放在心里了。”
少郡上马吩咐启程,又嘱咐萧小道:“过了居庸关路就平坦了,可以走的快些,你师父若有不适及时告知我。”
子玉隐约听了,对少郡若即若离的态度有些难猜,他望着少郡骑马赶往前面的背影,心思惆怅,长君,是你吗?若真的是你,难道你要这样与我相隔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