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马尔福生气极了,他没有想到竟然半个学期了,莎莉从没有主动来找他。
如果不是大家都要坐霍格沃兹特快去国王十字车站,如果不是她的那身衣服太招眼在火车上被所有人讨论,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纳西莎·马尔福夫人要他请她去家里做客!
总之他阴沉地绷紧了苍白瘦削的小脸,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大踏步推开所有拦在他前路上的人,把抱怨、混乱和障碍都留给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他在那个已经被传遍了全火车的车厢号码前停下,在整理完头发、确保一丝不苟地露出他尊贵的灰眼睛之后,猛地!拉开了车厢门——
“莎莉——你情愿和泥巴种坐在同一个车厢里!也不来找我?!”
他完全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哪怕在开门之前,他还在想,只要莎莉·多萝西娅愿意为开学前在火车上的无礼发言向他道歉,那么他就愿意在马尔福家的圣诞舞会上与她跳第一支舞,或许还可以第二次邀请她),他愤怒地冲进车厢,伸长的食指几乎要顶在赫敏·格兰杰的鼻子上,他不惜于用最恶毒的话去辱骂这个头发乱蓬蓬的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以此来说明莎莉与其交朋友而拒绝了一个马尔福的友谊是一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赫敏没有听过这个词汇,但她非常聪明,从马尔福的表情和车厢外一些学生的反应,她意识到这个词大概非常糟糕,于是她一下子站起了身,但仍在犹豫着要不要掏出魔杖。
莎莉坐在赫敏的对面,当听见德拉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泥巴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情麻烦了。
于是她更快地起身,站在了赫敏的前面,拦在赫敏和德拉科之间,然后握住了德拉科伸出食指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去,她快速地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德拉科,你没有告诉我……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向赫敏道歉——你不应该用那个词汇,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会对马尔福先生不利的。”
“哈——?和一个泥——唔唔唔唔!!”
莎莉迅速地扑了上去,捂住了德拉科的嘴巴(她此时万分庆幸男孩儿有一个比她健壮不了多少的瘦削身材)。
德拉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毫无意义地乱挥着。莎莉顾不上他,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赫敏,万分抱歉地希望赫敏最好能离开一会儿,留一个空间让她和德拉科好好谈一下(‘抱歉赫敏,是我惹怒了他,才会让他口不择言把怒气撒在你的身上,我会让他给你道歉的。’说到后来,莎莉整个人都扑在德拉科身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压在墙上,才能把赫敏推出车厢,顺便拉上了拉门)。
克拉布和高尔被留在了外头,两个壮硕的男孩儿面面相觑。突然车厢门又拉开了一条缝,女孩儿微笑着探出脑袋,把几枚金加隆扔给了高尔(‘一个人去买些零食,一个人在门口守着,谢谢’)。然后“啪”得一声,门缝再次合上了。
车厢里,莎莉拿出魔杖点了点房门:“隔墙无耳。”白色的气浪从魔杖的头部发出,在碰到墙壁的时候就化成了雾气——这个魔咒会防止房间里的声音传到外面去。
然后她才转过身,看着小少爷气呼呼地把自己扔在座椅上,眼眶周围气得通红,恨恨地揉着鼻子。
“你在搞什么鬼!”他尖声抱怨,“——我的鼻子差点就被压断了!你哪里来的力气!”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德拉科,你这样是打不了你最喜欢的魁地奇的,”莎莉其实完全不想管他,但是他总是在给她制造麻烦,“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邀请过我到斯莱特林的车厢去,不过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给赫敏道歉,说你刚才是气昏了头。”
德拉科一下蹦了起来,看他的样子,他甚至还想站到椅子上去:“哈!你不记得!你还记得什么!你就记得——要我!一个马尔福!——给一个泥巴种道歉!”
莎莉按捺下躁动的情绪,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实际上,从登上火车开始,她就十分烦躁。不然她大概确实会去和德拉科打个招呼,就不会造成目前这样的麻烦了)。她长长的头发原本被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但她一把扯掉了头绳,神经质地捋开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是的,马尔福,你还知道你是一个马尔福……给我从座椅上下来!——你是天龙座!不是巨蛇座!不用给自己找一个攀爬架爬上去!”
——她瞪着德拉科,把坠着宝石的头绳砸在了他的身上。
——德拉科原本还想说什么,被砸得懵住了,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跳了下来。
——莎莉假装没有听见他嘴里在不停地嘀嘀咕咕。
她把散开的头发全部扒到肩膀后面去,做了一个深呼吸,猛地上前逼近了德拉科,手指啪得戳在他的胸前: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除了你那高贵的姓氏,你还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大难不死的男孩儿平安健康地长到了十一岁,顺利地成为了霍格沃兹名下的学生、还是一个格兰芬多——众所周知,阿不思·邓布利多就毕业于格兰芬多学院,一位公认的、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白巫师!他可从来不吃校董会那一套——你在现在的霍格沃兹、在他的学生面前!用最恶毒的词汇去侮辱一个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梅林的伟大的脑子去了哪里?你是嫌弃自己家仓库里的金加隆太多了,还是魔法部往马尔福庄园里派遣的人员太少了?……你真该谢谢韦斯莱兄弟们都留在了学校,但凡今天他们有一个人听见了你的辱骂,亚瑟·韦斯莱先生大概会连夜从罗马尼亚回来,带上公文去骚扰正在庄园里等待与儿子共同享受美好假期的马尔福夫妇……你应该清楚,他是一个多执着的人,并且完全拥有这样的权力。”
——她真的烦透了纯血至上的论调,尤其当多萝西娅家这一代的家主也是支持者的时候,她可以说是恨透了所谓的“永远纯洁”。
莎莉伸出双手骤然推倒德拉科,她站在那儿,俯视着他。
“——以及,在我的记忆里,我应该曾经带您看过多萝西娅家的家族史,您大概是忘记了,‘多萝西娅’这个姓氏从何而来:这是多萝西娅初代家主盖纳·阿卡·曼德雷斯·多萝西娅先生的夫人,一位麻瓜出身的女巫——也就是您口中的‘泥巴种’——的名字。盖纳深爱多萝西娅,于是在她不幸病逝后,将她的名字冠成自己与儿子的姓氏,并将求婚的戒指做成了家族纹章——如此说来,我的身上也流着卑贱下流的血!”
“——这怎么能一样!”德拉科反手抓着靠背,不满地扯着嗓子,“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和那个泥、格兰杰完全不一样!”
在莎莉对他从未有过的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德拉科不得不改了口,他像是生吃了一个鼻涕虫,恶心得把脸皱成一团。
但他并没有因为她的一番话而产生任何的改变。不,应该说,莎莉苦口婆心、不得不用最简单明了的词句分析的局势(她自认为),让德拉科更加厌恶救世主哈利、纯血败类韦斯莱和所有被邓布利多保护着的麻种学生——因为他更加清楚了是什么在阻碍着古老的纯血家族们重回过去的辉煌(他自以为)。
并且他(仍旧是自以为的)看出了莎莉是因为惧怕这些该死的障碍物,才不得不向邓布利多低头、与格兰杰交好,并为了她和他争执——他可以原谅她的胆小,毕竟不是所有的纯血都像马尔福一样强大且深有名望。
于是作为一位绅士,德拉科从小受到父亲与母亲的教育,不应当与女士纠缠,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稍退一步(这是一种与女士交往必须的情趣),他把手心里握得发烫的头绳递还给莎莉,当做主动求和的信号。
德拉科拉长了声音:“不管是你无视了我半个学年、还是开学的时候你污蔑我嫉妒波特,我都原谅你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向格兰芬多道歉,而且你必须陪我参加马尔福庄园的圣诞舞会,作为你冒犯我的赔偿,”说到这里,他眼神游移,动作夸张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该死的,我现在鼻子还疼着呢,这可不是谎话。”
莎莉看出了德拉科愚蠢的小脑袋里盘亘的天真思想。但她只希望对方不要再给自己增添麻烦,所以她接过了那只头绳。她把头发拢到一侧,一边把它们重新编起来,一边用最假的笑容盯着德拉科的眼睛:“只要待会儿我去向赫敏道歉的时候,你好好站在旁边不要说任何话。以及以后任何我在的场合,都禁止使用‘泥巴种’之类的肮脏词汇——我会和母亲去提这件事情的——但母亲会不会答应这就要看马尔福先生的面子了。”
德拉科看着她雪白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头发里穿梭,突然把脸甩向一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就按你说的来吧。要我说,你都已经11岁了,也该多走出来参加一些宴会了。整天闷在多萝西娅庄园里看书,难道会比马尔福的舞会更有意思吗?”
莎莉没有回答,她沉默地解除了门上的魔咒。
…………
莎莉找到了赫敏,但是赫敏没有接受莎莉的道歉。
因为她完全不认为这是莎莉的错误,更何况犯错的当事人就站在莎莉的背后,却傲慢地抬着脑袋,无声地用鼻孔注视她(赫敏已经从车厢里其他安慰她的同学们口中知道了德拉科究竟说了一个多么恶毒的词汇,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敢用这幅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赫敏看着莎莉的表情,也知道这是女孩儿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蓬发的小女巫只是轻轻拥抱了莎莉,在她的耳边说话。
“你永远不需要为了其他人的错误向我道歉,亲爱的。”
“我很感激你,你在马尔福和我之中,选择了站出来维护我。”
赫敏贴了贴莎莉冰凉的脸颊,红着脸对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然后狠狠地瞪了马尔福一眼,甩头离开了。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让看不起人的马尔福知道格兰杰小姐的厉害;而不是永远站在朋友的背后,理所当然地享受朋友两难的保护。
莎莉不明原因地陷入了呆愣,德拉科拉走了她。骄贵的小少爷恶劣地让两个高壮的跟班在前面开路,一边挥手一边疯狂抱怨火车上飞舞的虫子和浑浊的空气,隐晦地炫耀着自家庄园里的白孔雀和精心打理的花园。
…………
……
火车到站之后,莎莉在站台上看到了贝芙(多萝西娅别墅的管家小精灵)。
她并不意外,对于父母亲的缺席,毕竟九月份的时候,也是贝芙送她上车。
只是在她随着贝芙前往马车的时候,马尔福一家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卢修斯·马尔福用轻蔑厌恶的眼光瞥了一眼贝芙,而后平静地落在了莎莉的身上,他点了点头,手上摩挲着手杖,用着马尔福家的一脉相传地拖着长腔的轻慢语调。
他说:“多萝西娅小姐,德拉科刚才告诉我,你在火车上所做的一切——为了马尔福庄园圣诞节的宁静,我想,我必须要感谢你——期待在马尔福的圣诞舞会上,你与德拉科的第一支舞。”
纳西莎·马尔福挽着自己的丈夫,比起这个傲慢冷淡的男人,她要好相处得多。她弯下腰,摸了摸莎莉的脸颊:“好孩子,如果佛尼早点告诉我,她没有时间来接你,我会提前安排好你的房间的(莎莉的母亲,佛吉亚·多萝西娅,出嫁前是菲洛斯家的女儿。佛吉亚的外祖母与纳西莎的祖父是表兄妹关系。在斯莱特林学院的时候,两人以姐妹相待,感情深厚。莎莉曾经有一段时间称呼纳西莎为姨妈)。”
莎莉提起裙摆,向二人行礼。
她腼腆地低下了头:“那是我应该做的,马尔福先生,马尔福夫人。”
大片的雪花飘进站台里,所以他们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两句,马尔福一家便先行离开了。
莎莉跟着贝芙走到了被施加过隐形魔咒的镀银马车前,她才把提包交给贝芙,伸手抱住了车前低下头颅的夜骐,抚摸着那漆黑光滑的皮毛与紧贴着皮毛的坚硬骨骼。她闭着眼睛,数了五个数,然后爬进了温暖熏人的马车厢里。
“该回家了,”她敲了敲车厢,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启程吧,贝芙。”
套着薄薄的枕头套,却只能坐在飘雪的车外驾驶马车的家养小精灵,似乎是被冷到抽泣了一声,晃动了缰绳。
====【补注】====
1、巨蛇座,和蛇夫座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条巨蛇盘在人身上。
2、佛尼,佛吉亚的昵称。
***下章莎莉小姐的地狱家庭剧场即将开幕,请各位观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18岁以下请在监护人陪同下观剧,谢谢配合。
谨记我们的主题是爱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