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元熙、如饴出来的这一个多时辰,宫里还着实出了几件大事。
先是云贵嫔回宫之后大闹了一通,又将自己的贴身婢女芊绮打发到了外间,芊芙蛰伏许久终于得以上位;后是崔婕妤回宫之后也大闹了一番,她精心准备良久的兔子灯,皇上明明已经入了眼,可就在知道出自她手之时,却连一句赞叹的话都吝啬不已。
崔婕妤着实被冷落了许久,心中久久憋着一股闷气。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帝王之爱果然这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还那么年轻,青丝依旧,皱纹全无,她才二十出头而已。
她实在想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就厌弃了自己。崔婕妤对镜哭了很久,直到泪水冲刷的眼睛有些微肿。
婢芊香芷侍候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劝,因为作为崔婕妤的心腹她最清楚,对于此次的上元节,为了能得到皇上的关注,自家婕妤在花灯的制作和自身的装扮上都极其用心。
选秀之前,瀚兰殿也曾盛极一时,那时各局所是是怎么对瀚兰殿的。别的不说,单是尚食局的小点心都每日每日的送,从不间断;尚衣局每季送来的衣裳和绫罗绸缎也总是多出几件。
那时宫里就那么几个人,崔婕妤又是年纪最轻的,恩宠虽不如云贵嫔和司马贵华但也总是个巴结的对象。
而如今呢,婕妤想吃口酸柿饼,尚食局的人都会说婕妤又没怀孕为借口打发回来。
那酸柿饼,是比柿子饼难做,柿子晒成的饼本身是甜的,为了能有酸味,要在晾晒的一半时刻将山楂碾成泥,装进柿子饼进行二次晾晒。
更别提尚衣局,尚珍局那种更势力的地方了。今年冬装崔婕妤的宫装件数虽没少,但早没了之前华贵,远处看虽见绣花也不少,但近瞧却能看出针脚粗了许多,一看便知是赶制出来。
不仅如此,身边黄门宫女的衣服都有克扣,崔婕妤为了让下头的人没怨言又自掏腰包添了许多银子进去,另请尚衣局的人做了两套才算补齐。别人可能觉得崔婕妤乃一宫主子,哪会那么难,可香芷作为崔婕妤的心腹,自是知晓主子的银子不够用不说,还要维护门面,主子的难出她都懂。
崔婕妤哭了一通,但并没摔打东西,以她的家底她可怎能同云贵嫔相比,自是摔打不起。
崔婕妤哭过之后,洗了把脸,坐于镜前,开始往面上敷粉,敷完粉之后又画了眉黛,点了朱唇。崔婕妤拔下发钗,三千青丝随一泻而下,那青丝乌黑,极有光泽。
芊芷看着崔婕妤的一举一动,忽然有不好的感觉。正踟躇间,崔婕妤说道:“芊芷,今日你为我绾个牡丹髻吧!我这辈子无缘穿凤穿牡丹,但绾个牡丹髻总不算违了规矩!”
这很明显是临终之言,崔婕妤如此举动怕是不想活了。芊芷是崔婕妤自家里带来的婢女,自小的情分自是不能眼睁睁的见主子去死。
崔婕妤话毕,忙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言道:“婕妤,您可别想不开啊!这宫里生活向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仅被冷落了半载,怎么就到了要死要活的份上!更何况这宫里不能自戕,自戕者连累三族,您不顾自己也得顾着老爷夫人!”
宫女都知晓自戕会牵连三族,崔婕妤自是知晓,被冷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怎么也没到寻死觅活的份上,如果这点寂寞都忍耐不了,那真的是死不足惜。
崔婕妤又是抹粉又是梳妆,也不过是心存侥幸心理,盼着皇上能念在兔子花灯的份上想起自己,可她的举动和那番话语却着实吓了芊芷一跳。
瀚兰殿里一片狼狈,显阳殿的皇后也没闲着。刘义遣人将芊薇和刘侍卫各送到司刑所和延廷尉之后,司刑所和延廷尉便一刻不停地审问,这两处办事效率极高,没一刻便问出了结果。
原来这刘侍卫和尚衣局的阿常是相好,阿常今年已经二十二岁,还有三年便可出宫,两人原本打算阿常出宫后刘侍卫便也辞去侍卫之职,同阿常寻一处地方便成家。但无奈皆是家中长子长女,家中贫苦两人不能置之不理,即便出了宫也会将多数银钱交给家里,到时手中哪还有盈余?
阿常见芊薇进了明光殿当了主子的贴身婢女之后,油水甚多,便打起了歪主意,骗芊薇说刘侍卫是邻乡,可以往家里捎东西。
就这样,一来二去,芊薇已经自己的半数以上的月例银子都委托刘侍卫捎回了家里。
宫中之物若私自带出了宫外,便是违了宫规,银钱尽数没收之外还要再打三十大板撵出去。三十大板若真打下去,哪还有苟活的道理?可若只是自己行为不端,骗人钱财,便只会被没收了银两撵出去而已。迫于延廷尉的淫威,又处于想苟活的心里,刘侍卫不得不召了供。
延廷尉的人去刘侍卫的住处搜,侍卫的住处都在城门下的角楼里,延廷尉的人在刘侍卫的住处确实搜到了所藏之物。这样一来便能证实芊薇交给自己的东西没有运出宫,刘侍卫只是骗人钱财,人品不端,没有触犯宫规。
而芊薇知晓司刑所是怎样的地方,没用任何刑法,便将自己托刘侍卫带银钱回家之事尽数吐露。
司刑所和延廷尉呈禀皇后的时候,皇后知晓是阿常和刘侍卫合伙欺骗了芊薇,但毕竟宫中之物没运出去,便不算触犯宫规,不如卖韩承华一个人情,于是派人将韩承华召了过来。
韩承华从瑶华宫回来,便卸掉钗环准备就寝,正在这时,院内有人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闻此声,韩承华和同住在明光殿的王贵人皆是一惊,王贵人忙打发芊枚去问发生了何事。
“回芊枚姐姐的话,是韩承华屋内的芊薇被抓到司刑所了!”
芊枚本想训斥几句殿外不得喧哗,但见确实事出有急便住了嘴,忙打了帘子进去向王贵人呈禀是韩承华的人出了事。
王贵人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暗暗庆幸不是自己的人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