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时开门的是灵溪。她听到有人敲门,已觉诧异,当见是张承宇来送花,更是吃惊不小。梁子若挨打的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了,故没有人再把它当回事了。张承宇虽是初来,更觉得梁子若因不喜读书而挨打,实是不该。再加自己亦刚刚亲身经历挨打之痛,倍有同感,亦算是同病相怜吧。
梁子若头朝里,侧躺在床上,初听有人敲门,甚觉奇怪。心想:“谁个如此夜深,竟不睡觉,跑来叩门?”她听到灵溪出去开门,来人说话很轻,听不清是谁。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灵溪那兴奋的声音:“小姐,小姐,速瞧 …… 速瞧此是何物?”
梁子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道:“有何可瞧? 刚才是谁?何事?”
灵溪抑制不住喜悦心情,急急地回道:“是…… 是那林二,给小姐…… 送花来矣!”
梁子若听罢一怔,愣了片刻,便很快回过神来。她急忙翻身,却因翻得过急,压迫了臀部,痛得她“哎吆,哎吆”地直咧嘴。这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道:“速取过来,速取过来!”灵溪连忙将花瓶送过来,梁子若双手拢花到鼻子下,只听她“咝咝”吸了几下,用力闻那鲜花的芬芳。突然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
灵溪见状,吓了一跳。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泣耶?”
梁子若侧过头去,轻轻地道:“何泣之有?吾未泣也。”她虽然泪水不停地流出来,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耶耶”地抽啼起来。灵溪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又擤了一下鼻子,然后把手帕还给灵溪。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个花瓶出神,半天没出声。
灵溪心中不安,甚是担忧,心道:“小姐平日总是叽叽喳喳,上蹿下跳,顽皮得可以,现今却痴愣不语,不会有事乎?” 她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姐,小姐,如何却不言语?”
梁子若这才回过神来,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灵溪说道:“明日,取我那份糕点送与他,谢他今日所送之花。”灵溪连忙应道:“是也,小姐。”
她见小姐又开始说话,稍稍放下心来。她走到桌边,手拿抹布轻轻擦着桌子,一边偷偷看着梁子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个林二,人倒蛮善良,知小姐受此委屈,竟会想起送花与你。”
梁子若一听,灵溪似话中有话,便反问道:“灵溪,你到底有何想说?”
灵溪笑道:“咳……,只可惜无人送花与我。如若有少年公子送花与我,吾便 …… 吾便…… 吾便嫁与他!”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梁子若手指灵溪道:“愚灵溪,一瓶花便嫁过去? 却也太过廉矣!”
灵溪双手合于胸前,歪着头,微笑着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道:“吾若倾心其人,即便其身无余物,吾,亦会嫁与他。”她忽然睁开双眼,笑眯眯地问道:“哎,小姐,是否顷慕那个林二?”
梁子若一听,两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嗔道:“鬼灵溪,胡说些甚言语耶!”
灵溪紧追不放,道:“若非顷心,却为何欲送糕点与他?”
梁子若急忙辩解道:“人家送花来,总须还礼矣。”
灵溪咯咯笑道:“却非一定要还也。”
梁子若假作嗔怒状,道:“恶灵溪,就会传我闲言。待我伤愈,瞧吾如何将你烂舌割下。”
灵溪亦故作惧怕状,叫道:“哎呀,小姐,奴婢不敢矣,再不敢矣。”二人嬉笑不止。
又过了两周有余,梁子若已经行动如常了。这日,她正心不在焉地在私塾上课,忽见母亲的贴身丫鬟 —— 兰溪,来到私塾,说是父亲要她和哥哥过去,有话要跟他们说。梁子若知道这几天父亲又要外出护镖,一般临行前,他会将一些事情交代给管家赵伯,这次不知为何要她和哥哥也参加。这样想着,便和哥哥一起来到正房的客厅。
只见母亲和赵伯已在那里,父亲见他们来了,便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开口对他们道:“爹爹明日又要启程护镖,临行前有些事须交代一番。吾与你娘亲均觉得你二人已长大,须让汝等参与其中了。”梁子若和梁明赫都瞪大了眼睛,互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梁贵仁又接着说道:“以往走镖,道上之绿林好汉以往多有交集,每岁过年时吾亦会打点一番。凭此关系,彼等多会给我面子,不会出来寻镖局之晦气。可近来天下愈来愈不安定,盗贼蜂起。近来诸多新落草之强盗,不甚遵循江湖规矩,有时不肯让出一条路来,于是路上不得不动起手来。现如今,外出护镖须以最强阵杖,方可保无虞。此外,据说附近卧虎山落草之强人,曾劫掠了云龙镇上之赌庄与当铺。故此,吾准备将留守庄中之几位镖师遣去镇上镖局,以加强戒备。如此一来,梁宅便只能靠汝等及众仆人守护了。”
梁明赫一听,心里开始发慌,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忙对父亲道:“爹爹,如此筹之,甚恐不妥。如若山贼来劫,偌大之宅院,如无几位镖师坐镇,仅依赵伯与众仆人,实难守卫。”
梁子若安慰他道:“哥哥无需忧心,守护梁宅,赵伯之外岂非尚有吾二人耶?”
梁明赫一脸愁容,焦急地道:“吾二人仅会一套护身剑法,自保尚且难料,何谈保家护院?”
赵伯道:“只是不知那卧虎山之贼人有几何,山大王之功夫如何。一般山贼,吾等应可应对。可如若贼人人多势众,结果却是难料。”
梁子若信心满满,提议道:“吾等可飞鸽传书。如若贼人来犯,吾等不敌,可传书镖局求援;若贼人先去洗劫镖局,局中镖师亦可传书于我等。”
梁贵仁听罢连声称赞道:“如此甚善,如此甚善!”梁明赫还想说什么,看看赵伯也点头表示赞同了,也只好作罢。最后,像每次离家前一样,梁贵仁免不了又要叮咛女儿要用心读书,不可贪玩儿,云云。梁子若亦一如既往地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