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不多久,那小伙计五儿又给玥儿端来了药。
石翼端着碗,玥儿斜靠着一口口地吃了,不知什么原因,她感觉还是很累,吃过药后,又躺下沉沉睡去。
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日头越爬越高。
石翼看着逐渐升高的日影,心里愈发着急,城门都开了大半天了,这倭瓜怎么还没过来。
院子里动静越来越大,药铺业已开门营业,远远地就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看着玥儿沉沉地睡着,屋内静得有些凝重。石翼面上虽看似平静,心内却如百爪挠心,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倭瓜这时候还未出现,难道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按倭瓜所说,他在樊城找他时,几乎寻遍了各个角落,对这儿的大街小巷,更是熟识得不得了,只要他能感知到他的气息,肯定就能找上门来。
可……樊城毕竟那么大,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再说那红大豁又是个暴烈性子,如果受到惊吓,拉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惹了祸怎么办?一个姑娘和一个狗子赶着辆马车在城里飞奔……那场景如让人见了,会如何想……
一念及此,他更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毡,更是责怪自己如此大意,怎么没想到这点。
临近中午,那老者又来给玥儿把了脉。他见石翼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安慰说这小姑娘应无大碍,不要着急,调理个几日就应好了。
午饭时候,不知何因,远远地就听到铺子里一片嘈杂和隐隐约约的女子哭声……
石翼感叹,心想不知又有人得了什么重病,恰巧小伙计五儿过来送饭。
未等他相询,那五儿就边放碗筷边摇头晃脑地说道,“今天可奇了怪了,我们那长期晕迷的病人不知怎么醒了,这让我们少医公又是惊奇,又是高兴。还没新奇个头,这不,门口又来了个姐姐哭着吵着找小姐的?你说我们这是药铺,又不是什么客栈,哪来的什么小姐?还硬说就在我们这儿……”
“拦住那小狗,拦住那小狗,别让它乱跑咬了人……”
还未等五儿说完,忽听院里传来有人着急地喊叫。
“是倭瓜他们来了。”石翼心里暗道一声,他已明白那五儿所说的应是那飞红姐姐。
他急起身去开房门,还未到门口,就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金黄的光影直冲石翼扑来。
石翼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只觉得满手湿漉漉的,不是倭瓜是谁。
“小,倭,倭瓜,你们怎么才过来?”石翼双手抓住倭瓜的两条前脚,埋怨道。
“汪——”倭瓜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伸着长长的舌头,冲石翼低叫了声,那声音听着,也似有许多的怨气。
“这……这是你家的狗儿?”小伙计五儿远远地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叫道,“那门口药铺里的姐姐,是找你们的吗?”
“是。”石翼说。
◎
吃过早饭,何东窗看望了那已苏醒的年轻男子。见他虽能睁开眼,但很是虚弱,就没说什么,转身吩咐伙计们好生照顾,就让药铺开了门,独自坐在里间的桌前。
今天这日子真是特别,他想。
老父亲不止一次说过,这年轻男子能不能醒来,就随缘了。
他没料到,他突然会在今日醒来,真让人感到欣慰。不管他最终能到什么程度,到底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说话,至少不枉那云尚云公子的一片苦心。
要说,他能在樊城立足,还要感谢这位一直昏迷的年轻男子。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携了老父,关了自家在望月镇上的铺子,在樊城有了生计。
但他始终不明白,包括结拜兄弟胡三儿也从未弄明白。他们少东家云尚云公子,为何会对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重视,让他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照顾好。
今天,这男子醒了,如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这位云公子,那还不把他高兴坏了。
只是前几天,好兄弟胡三儿和那位公子,因王爷行法事,陪同老东家去堰城了,不知近期能不能回来,如他知道这男子醒了,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一想到这个云尚云公子,何东窗心里也不禁感叹了声,想这公子与凌晨来看病的那个魁梧男子有一拼。
前些日子,结拜兄弟胡三儿说香满楼巫大家的养女病了,少东家云公子日夜陪护,更不惜花重金请全襄封的医生来给自己的红颜知己医治眼疾,那份情意令人唏嘘,没料到这个家财万贯的公子哥竟是个痴情种子,还如此的重情重义。
今天这对青年男女过来求医,特别是那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竟肆无忌惮地拥着那小姑娘痛哭不迭,让他见了更觉得匪夷所思……
他虽早已过了成家立业之年,但男女情事未尝体会,今日所见,不禁让他心生感叹。
只是,他很纳闷,今日求医的这个姑娘,她的病情他无法诊断。他不能确定她的心脉并无大碍,为何却能触到一丝莫名的旁脉?他不能断定,老父亲出手后,也认可了他的说法,说人命关天,不能让这女娃子走,观察几日再说。
他审视过这对年轻人,打眼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夜深人静过来,不知在哪个地方猫了多久,看似不行了才敲的门。
因而,当何顺说药钱时,他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忙制止住了。
不过,那年轻男子信誓旦旦说城门开了会有人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也未见人过来啊。
难道这是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只是看这女孩的病,他们太多难了,他摇摇头,心生怜悯,想得嘱咐伙计们不要难为他们才好。想到此,他禁不住往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说到底“情为何物”?能让人这样?
这时,门外忽听到有人问话,有人来问医了。他忙起身,药铺要忙了。
时间过得飞快,中午时分。
接待完最后一个医者,何东窗又在桌前坐了下来,除了当值的伙计,其他伙计都去院内吃饭去了,药铺一下子静了下来。每到这时,他都要闭目养下神,思忖下上午的医者医治情况,回想下所开的药方有无问题……
正想着,一阵女子嘤嘤咽咽的哭声传了过来,何东窗睁开了眼,心说,有病人来了。
“没有,没有,我们这里没有……”是伙计何顺在前台说话的声音,“小五子,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去送饭。”他一停,他接着嚷道。
女子哭声更加悲切,似乎在和何顺边哭边说着什么?
何东窗听不清楚那女子说些什么?有些疑惑伙计的态度,心说我还在里屋,将女子引过来问医啊?
“没有,真没有,小姐姐。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客栈,哪里有什么小姐?”何顺再一次不耐烦地说道。
“是找人的?”何东窗听了,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一眼看见前台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粉衣女子,正抽泣着低声细语,向双手趴在柜台上休息的何顺说着什么。只是屋外阳光耀眼,看不清女子模样。
原来,今早因起得早,那何顺发困正在休息,听女孩不是问医而是寻人,打扰了他困觉,有些不满。
“真没有!你到别处找找吧。”不知女子说了什么,何顺口气加重了些,说完将头趴在桌上,再不搭理。
那女子听何顺如此说,便低头抹泪,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就欲转身离去。
“等等……”何东窗突想起那个叫玥儿的女孩,他们不是等人吗?问一问不会差的。
那女子听有人说话,停止抽泣,侧转过头来缓缓看向何东窗。
但见那女子面目娇羞,泪水涟涟,双眼红肿生怯,自带一抹哀怨,让人垂怜。
何东窗从未见过如此悲切伤感的女孩,心内不由一动。
他刚欲开口说话,忽听“汪”的一声,一个金黄的身影跳上柜台,飞快地撞开后门,直冲到后院中去了。
“倭瓜,不可!”那女孩见了,大惊失色地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