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表妹低头捏着衣带,楚亭君没有打算替她圆说:“晴茵,你是把玉佩放在我书桌上吧?我当时已经派人送回去了。”
安庆王妃疑惑地看着外甥女。
晴茵抬起头,睁圆眼睛,惊讶地说:“表哥你派人送回来了?那天我回来,发现少了一枚玉佩,我以为是表哥喜欢,留下了。误会了表哥,我向表哥赔一个不是。”
说着娉娉婷婷走过来,行了个福礼。
安庆王妃见儿子就要开口推辞,连忙说:“原来是误会,这不解开了。”
楚亭君知道表妹又在做妖,于是也不顺她的意思,而是淡淡地说:“大表哥虽然身陷囹圄,王府内还是有人,大表嫂和侄女都还在,作为亲人的怎么能不回去?”
王妃笑着说:“我知道晴儿的心事,她不是不想回去,是想让你陪着回府。你就陪着回去一趟。你和他们三个从小玩到大,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楚亭君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就应承了。
除夕的湖北王府一片静悄悄,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息。
是啊,男主人身陷囹圄,留在王府的妻儿哪里有心过年?
陆昭武的妻子——湖北王妃听说小姑回府,又听说表弟楚亭君也来了,连忙整理好头发和衣裙,出到中厅见面。
大家说了些客套话,湖北王妃神情凄然,她的女儿才五岁,依附在母亲身边,孤弱得让人心痛。
晴茵和表嫂平日来往不多,心想坐一下就仍然回安庆王府去。
倒是楚亭君问寒问暖,又给表侄女送上玩具,又做主说:“表妹既然回家了,如今又是过年,就在家里多住几天,陪陪嫂子和侄女也好。”
晴茵大吃一惊:“表哥,我的衣物都没有带来。”
楚亭君说:“这有何难?两府相隔也没多远,派个丫鬟婆子去拿就是了。逢年过节,又遭遇变故,表妹不陪在亲人身边,倒显得无情无义。”
晴茵这回想打自己的嘴巴:若知如此,就自己一个人回来看看,速去速回就是了。
她之所以谋算表哥一起回来,不过仗着姨母对自己的宠溺,还有那一份小心思,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只听表哥又说:“表妹为了照顾母妃,长年累月都在我们王府居住,我和母妃心里很过不去。如今既然这样,表妹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我回去就和母妃说,散了节再来接你。”
“表哥……”晴茵欲言又止。
散节是元宵节的第二天,那样要在家里住半个月,简直割肉啊!
湖北王妃在旁边冷眼看,觉得小姑实在太凉薄。
平时交往,姨母安庆王妃和小姑的小心思,谁不明了?
只是一个女孩子家,即使婆母如何厚待,终究也还需要娘家。姨母是十分满意,可看表弟楚亭君的神情,倒是百万分不愿意。小姑这样为一个男人不恤亲情,何必呢!
就这样,楚亭君把表妹撂在她自己真正的家——湖北王府。
而安庆王妃,先是见外甥女的丫鬟回来取衣物,说是表小姐打算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很快又见儿子独自回来,就有点不高兴:“晴儿要住到散节以后,你就不能劝劝?母妃离了她可不方便。按我说,住到初七人日就可以了。”
楚亭君说:“母妃也应该慢慢习惯表妹不在身边的日子,将来她终究要出嫁,到时你总不能还让她来府里陪伴吧?”
楚亭君以为这样说,已经很明白地表达了态度,谁知道母妃态度更明朗:“这好办,让她嫁来我们家,就可以陪一辈子了。”
楚亭君故作不明白:“母妃想让表妹嫁我们家哪个?坦君,还是炣君?”
坦君和炣君是他的两个异母弟。
安庆王妃勃然大怒:“你要气死母妃不是?休提他们,休再提他们!安庆的所有人和事都不要提!”
楚廷君连忙鞠躬致歉:“谨遵母妃之命。”
安庆王妃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换了语气说:“儿啊,原来父王只有你一个儿子,对你自然是好的。而现在多了五个儿子,好自然减了几分。母妃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盼望你平平安安长大,不被人欺负。还有你两个姨母也平安顺遂。”
楚亭君说:“母妃的心愿,儿子自然明白。”
王妃说:“你明白就好,这世上除了母妃,也就姨母对你最好。你要努力出人头地,和两个表哥相互扶持。”
楚亭君默然,见下人在庭院摆好了香案和祭品,就说:“母妃,我们去祭拜吧。”
因为楚家祠堂在安庆,京中王府没有请香火,母子二人就在庭院里露天祭拜。
这样将就着过了年。
到了大年初一,是新春的开始,楚亭君却没有除旧换新的喜悦。
王府唯有他与母妃二人,冷冷清清。想到大表哥生死未卜,新朝一反初立时的兼并包容,开始将矛头对准功勋将士,形势险恶,人心惶惶,出路究竟在何方?
楚亭君虽然淡泊名利,喜好闲散,但面对这样的时局,又关涉到自己亲人,未免产生兔死狐悲的心灰意冷。
倘若大表哥湖北王倾覆,作为连襟的安庆王府岂能免祸?
楚亭君想起年前回安庆时,父亲提到大表哥时怨怼的神情,内心一阵悲凉。
值此团圆佳节,竟没有可以扺掌而谈的人和事。
平时不喜好沾酒的他,竟然叫范振海端来酒瓶,一个人独斟独酌。
范振海担忧地守在门口。
这样到了三更,楚亭君依然没有睡意,以手撑着额头打盹。
忽然听范振海低声禀报:“小将军,丞相府来讯。”
楚亭君挺身而起,双眼炯炯,接过范振海奉上的密函,打开看时,只有两行字:“陈宝是奉密诏进京辅政,初三正午到岳阳城。”